第68章
“胤祺，他一定会好的，对不对？”我哭问道。
他用力捏了捏我的肩膀，低声道：“宁儿，还记得你跟老十三说过的话吗？”
我使劲摇了摇头：“不一样的，他还那么小。”我轻轻握住弘晖滚烫的小手，放在手心里，不停地抚摸着。
天微亮时，在我手心里的小手忽地动了一下，我忙俯下身子，轻声叫道：“弘晖，要不要喝水？”
他似是用尽全力，才将眼睛微微睁开，沙哑地叫了一声：“五婶！”
“水！”五阿哥将水递到我手边。我抬头看向他，一夜未眠，他眼中布满了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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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心翼翼地将弘晖抱在怀里，一点点儿的将水喂给他。他身子滚烫，呼出的热气，不住地扑在我的脸上。“五婶，那天讲的故事——”他轻喘了口气，继续道，“小美人鱼她——”
五阿哥将一碗清粥端了过来，轻声对弘晖道：“弘晖，先吃些东西。”
“五叔，别让五婶走！”弘晖怔怔地看向五阿哥。
五阿哥用力点了点头，强扯了个笑容道：“好！等你病好了，五叔再来接五婶回去。”
“谢谢五叔！”弘晖略点了点头。
“弘晖！”门外的四福晋快步进了房间，一把将弘晖紧紧抱在怀里，“你醒了，吓坏额娘了。”
我将弘晖抱给四福晋，扶她在床上坐好。
“五弟，有劳了。”四阿哥对五阿哥轻声道，“弘晖既醒了，就不劳烦五弟妹了。”
五阿哥看了看我，转头对四阿哥道：“还是让宁儿留下来吧。刚刚我已经答应弘晖了。”
“若有事情，再让人去接弟妹吧。”四阿哥略犹豫了一下，扭头深深看了我一眼，“她气色不太好。”
我放开弘晖的手，缓步走上前，朝四阿哥微福了福身，扯了扯五阿哥的袖子，轻声道：“弘晖好像又睡了，我们先回府吧。”
“那，四哥，弟弟就先告辞了。”说完，五阿哥便牵着我的手朝外而去。
天气异常的闷热，我心里担心着弘晖，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安稳。喜儿轻声在门外叫道：“格格，您醒了吗？”
我瞪着眼睛看向房门：“根本就没睡。进来吧。”
窗外，乌云将天空遮挡着，忽地，空中划过一道紫色的闪电，似要将天空撕裂一般。霎时暴雨倾盘而下，院中的树木惊得瑟瑟发抖。大雨将泥土腥味传递了过来，一股深深的寒意，穿透肌肤，直袭心头。轰隆一声惊雷，我手中一抖，茶杯应声落地。“柱儿，让人备车，去四贝勒府。”我猛地站起身，快步冲进了风雨中。
我全身湿透地站在床前，看着似是熟睡的弘晖，缓缓跪坐在脚塌上，他的手还是暖的，脸还是红润的。“弘晖，那天的故事还没讲完呢。小美人鱼，她不忍心杀死心爱的王子，将刀丢进了大海之中……”我低声在弘晖身旁讲着故事，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下。伸手轻抚着他渐凉的脸庞，“你也升入了天国吗？看到小美人鱼了吗？五婶没有骗你，她真的好美，好美！”屋外，风停了，雨住了，乌云散了，一缕阳光透过窗，轻轻地撒在他的身上。
康熙四十三年六月初六日，皇四子胤禛嫡长子——年仅八岁的爱新觉罗?弘晖殁。
中秋节时，因康熙在塞外，宫中并无大庆。我们只需要进宫给太后请安，并在宜妃的延禧宫中吃顿饭便可。御花园内桂花飘香，喜儿和婉婷立在树下采摘桂花，弘升、弘晊围在我身边，和我一起唱着歌谣，怀里的弘煦随着节奏轻拍着小手：
“玫瑰香，茉莉香，比不上江南的桂花香。
月里嫦娥播的种，山中仙女育的秧。长成四季常青树，开出那个小花，金黄黄。
有风香十里，无风十里香。香了月亮香太阳，天上人间都飘香。
玫瑰香，茉莉香，比不上江南的桂花香。
勤劳的小伙播的种，勤劳的村姑育的秧。长成生活的常青树，就像一杯美酒，醉心房。
有风香十里，无风十里香。香了小河香山岗，生活处处都飘香。”
“宁雪。”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扭头看了过去：“香云姐姐。”抱着弘煦给她请了安，让柱儿带着弘升他们找喜儿玩，我与香云并肩坐在亭中。好像有很多话想说，可却不知从何开口，半天才轻声道：“姐姐过得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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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注视着我，缓缓道：“还好吧。”
“他。”我咬了咬嘴唇，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待你不好吗？”
她朝我莞尔一笑，将目光落向在远处玩耍的弘升他们：“这些年，爷纳了几房妾室。我有弘晋就知足了。”
我轻轻握着她的手：“当年若不是因为我，姐姐——”
“能服侍爷，我不后悔。”她拍了拍我的手背，淡淡地道，“当年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爷待我很好。我们姐妹虽不常见面，可你的事情，我都知道。”她见我一脸诧异的望着她，轻笑了一下，“外人都说爷这些年仗着皇阿玛的宠爱，骄奢淫逸。宁雪，你知道的，他根本不是那种人。她们身上都有你的影子，爷他，是忘不了你啊！”我微摇了摇头，皱眉看着她，她面露一丝无奈的笑容，“看着心爱的女人成了自己的弟妹，他心里有多苦，恐怕你是不会清楚的。”她婉婉道来，眼底竟是温柔与心疼。
“姐姐，终有一天他会明白，更应该珍惜陪在他身边的人。”这么多年过去了，香云怕是已经深深爱上了太子。
康熙四十三年九月二十日，皇九子胤禟迎娶嫡福晋董鄂氏。九阿哥府内，一片大红吉色装饰，极尽奢华。五阿哥小心翼翼地扶着我坐下，在我耳边小声道：“今儿个，兄弟们是不会饶了老九的。晚了，你就先回府，不用等我了。”还未等我开口，三阿哥朝五阿哥笑着招了招手，“三哥找我，你自己小心些。”
我点了点头，随手拿了桌上的点心递给嬷嬷怀中的弘煦：“虽说你们跟九爷要算账，可也别闹得太过了。额娘可是交待过，让你帮着九爷的。”我轻声道。
“知道了。差不多的时候，我会帮他的。你可别忘了当年他是怎么欺负你的。”五阿哥轻拍了拍我的肩，“今儿个，老九铁定是逃不掉了。”
我与白佳氏坐在一起说笑，只见八福晋容月满面笑容的走了过来，挤坐在我身边，看向我的肚子，笑道：“前些日子，我说要请宁姐姐过府打牌、听戏，表哥就摇头不同意。敢情是表哥又要当阿玛了，难怪把你护得那么周全。”
我轻掐了她的脸一下，嗔怪道：“你少拿这话儿打趣我，好像你肚子里就没有似的。我可都瞧见了，八爷可是陪着小心，亲自扶了你过来的。都到了门外，还在咬耳边，说体己话。”
容月羞红了脸，伸手就要挠我，白佳氏忙拦着，陪笑道：“八福晋，可是饶了姐姐吧。这若让爷瞧见了，可不得了的。”
我们说笑了一阵子，容月觉得无聊，便拉了七福晋纳喇氏、十侧福晋郭络罗氏和我，凑在一起打牌。
我本就对这些一窍不通，不大会儿的功夫，面前的银票就没剩几张了。我正撑头，死盯着牌面，不知道出哪张时，小顺子在一旁行礼道：“福晋，爷知道您跟几位福晋打牌。让奴才给你送些银票来，怕您身上揣得不够。”
容月听完后，捂着肚子笑了起来：“五嫂，我可真羡慕你！这才打了几圈啊，表哥就巴巴的给你送银子来了。”
七福晋纳喇氏抿了口茶，接着说道：“真该让我们爷来瞧瞧，五爷是怎么疼福晋的？”
“就是的。爷曾说过宁姐姐可是五爷的心尖儿，这下我可是信了。”十侧福晋扭头看着小顺子，笑问道，“五爷还交待什么了？”
小顺子陪笑道：“爷还说，我们福晋打牌本就不在行，如今身子也重，还请几位福晋手下留情。”
七福晋她们瞧着我笑了起来，我转头瞪了小顺子一眼，气道：“得了，他就是巴不得我全输光了才好。拿了多少？”
“五百两！”小顺子忙将银票递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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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给她们吧，横竖都是要输的。”我努力努嘴，“我再给你添一百两，一家二百两。好算些！”
七福晋纳喇氏和十侧福晋郭络罗氏面色俱是一愣，容月笑着接过小顺子手中的银票，对她们道：“既是五嫂发了话，咱们就不客气了。”转头朝我眨了眨眼睛，“谢五嫂了！”
我扭头看了看小顺子，低声道：“回话时，就说他送的银票我全输了。”
小顺子紧抿着嘴，强忍着笑，躬身退下。
容月看小顺子走远了，轻推了推我：“宁姐姐，情场得意，赌场失意哦。”
“贫嘴！仔细教坏了肚子里的。”我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晚宴刚结束，白佳氏便陪我回了府。第二天一早，随着五阿哥进宫，九阿哥与九福晋是要行家礼的。整个上午，我都像是睡不够一样，还没陪宜妃说多少话，我便呵欠连天。宜妃看我实在是困得不行了，便让我到侧殿休息。
隐隐约约听到门外似有人在说话：“福晋，您就别再哭了，若让娘娘瞧见了，那可不好。”
“我可是他从正门抬进来的嫡福晋，凭什么让几个侍妾欺负。”一个女子带着哭腔低声道。我猜，她应该是九福晋了。
“奴婢可是听说这几房侍妾全都是能歌善舞的，很讨爷的欢心。您才刚刚进府，有些事情，先忍了吧。来日方长，再怎么说您都是正室，那些个下/贱/东西成不了气候——”
声音越来越小，想必她们应是离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