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眼前一阵眩晕，用力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格格，爷还在外间等着您呢。”喜儿上前扶着我，轻声道。
四福晋忙道：“快回吧。你本就有孕在身，好生歇着才是。”
我扭头看了看如芸：“劳烦四嫂照顾了。”四福晋朝我微一颔首，喜儿扶着我缓步走出了房间。刚走到门外，我脚下一软，身子朝后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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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儿！”我被人稳稳地抱在怀里，鼻端传来淡淡的佛香味，我抬眼看去，四阿哥正担忧的看着我，“你的腿？”
我摇了摇头，轻声道：“还好！”
“宫里有事，五弟先去了。”四阿哥慢声道，“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挣扎着想要起来，“我自己能走。”
“你若不听话，我就抱你回去！”他低声在我耳边道。
马车内，四阿哥目光清冷地注视着正低头跟手帕子较劲的我，我实在是被他的目光盯得受不了了，伸手将车帘掀起——忽地看见天空竟飘下了片片雪花，像柳絮一般的雪，像芦花一般的雪，像蒲公英一般的雪在空中舞，在随风飞。我不由地伸出手去，晶莹的小雪花落在我的手掌心上，看上去是透明的，慢慢地，融化了。正当我沉浸在片片雪花中时，我被人拉在怀里，紧紧的抱着。“放开我！”我用力的挣扎着。
“只一会儿，宁儿。只一会儿——”四阿哥在我耳边似是自语般地低声道。他略显冰冷的手，轻轻抚过我的脸颊。我一把抓过他的手，用力的咬了下去，直到一股腥甜让我不由的弯腰干呕起来。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推开他的手，歪靠在车上。低头瞥见他的手背上已被我咬出了血，他似没有发觉一般，一双黑黑的眸子定定的看着我。
康熙四十六年正月十八日，是我二十五岁的生日。五阿哥在京郊别院内为我庆生，花厅内，五阿哥与八阿哥他们在一起喝酒谈事。女眷之中，我只请了八福晋容月，我们窝在侧房里，喝茶聊天。
“宁姐姐，我就不明白了。皇阿玛干嘛一定要给爷纳两房妾室，难不成所有的人都认为我生不出孩子，是罪过吗？”容月歪靠在软包上，瞪着眼睛气道。
这个年代，没有孩子，就是罪过！“你又何苦纠结于此呢？你也说了，她们只是妾而已。皇阿玛已经做了让步，没给她们侧福晋的身份，已是不易了。”我轻拍了拍她的手。
“我知道，皇阿玛对我算是不错了。可姐姐应该明白的，她们进了府，爷对我就会——。这么些年来，能独占着他，我是该知足了的。”容月低头绞着手里的帕子。
“我明白的。当年爷纳妾时，我比你更难过。你也知道，我跟爷大婚前经过多少波折，皇阿玛差点儿就把我指给了喀尔喀部的郡王。是额娘的一席话，让我明白，只要他心里有你，就够了。”我看向正在前厅内聊天的五阿哥，将宜妃曾对我说的话，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容月听后，愣了一会儿，慢声道：“还是姑妈活得明白些。”
“是啊！当初若不是额娘这番话，我怕是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儿。”我靠在软包上，看向容月，“眼瞧着十四爷都当了阿玛，皇阿玛和良妃娘娘着急也是人之常情。你又何苦逆着皇阿玛的意思呢？”
刚出了正月，八贝勒府同日迎进了两顶花轿。八福晋俏丽的身影穿梭在宴席间，尽显大度包容，完全没了当初康熙怒斥“天下第一妒妇”的模样。
九阿哥俯在我耳边道：“还是你有办法，能让表妹这么痛快就答应下来。”
我白了他一眼，冷声道：“我可不敢居功！若不是九爷说，无论她们谁先生下长子，都让容月抱来抚养。咱们的八福晋能这么痛快吗？”
六月间，婉婷扶着我在园内散步。园中几株月季开得正好，我随手掐了一朵艳红的月季，插在婉婷的发间：“真是人比花娇！”
婉婷顿时红了脸，低头道：“格格竟拿奴婢取笑！”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明年你就到出宫的年纪了。”我紧握着婉婷的手，轻声道，“你有没有心仪的人？如果有的话，我去求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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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婷面色一变，咬了咬嘴唇，摇头道：“格格的心意，奴婢明白。可奴婢不想出宫，奴婢父母早亡，兄弟们已各自成了家，奴婢想留在格格身边服侍。”
我牵着婉婷的手，缓步进了凉亭，拉她坐在身边。如果在现代的话，二十五岁的女生，正是大好年华，可在清代，怕是已经找不到良人了。“如今爷统管军务，我会让爷留心些的。若是有合适的人选，你可愿意？”
“全由格格做主！”婉婷低头道。
在园中略坐了会儿，我们便回了暖香坞。刚进院子，便瞧见白佳氏正等在那儿，见到我回来，忙起身迎了出来：“姐姐吉祥！”
我扶起白佳氏，笑道：“好久不来我这儿走动了，听爷说，你身子不好？”
“劳姐姐挂念了，只是感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姐姐。”白佳氏扶我坐下，从几案上的食盒里端了碗粥递给我，“知道姐姐喜欢吃些清淡的，这也是妹妹才学着熬的。姐姐尝尝！”
“有劳妹妹了！正巧，我也有些饿了。不过，我一向吃的少，不如咱们分着吃。”我扭头看向婉婷，她略一福身。不一会儿，便又取了一只碗过来，将粥分成两碗。“好香啊！一定很好吃！”我舀了一勺送入口中，香滑软糯，很是可口。
我和白佳氏吃完了粥，又闲聊了会儿，她才起身告退。她前脚刚走，我便觉得全身困乏，回房补觉了。等我睡醒，已是傍晚时分，喜儿见我翻身，忙跪坐在脚踏上，帮我穿鞋。“格格，您的脚怎么又肿了？还是请太医来瞧瞧吧！”
“不碍的。又不是什么大事，还是别惊动了宫里，省得让人落了口实。”我扶着喜儿的手缓缓站了起来，只觉得肚子猛地痛了一下。
喜儿见我神色不对，赶忙扶我坐下，急问道：“格格，怎么了？”
我深深吸了口气，皱眉道：“才八个月，应该不会的。”
“奴婢这就叫人来！”喜儿说完，便朝门外跑去。
我挥手拦住她：“等等！别大惊小怪的，等会儿再说。让我歇会儿，也许就好了。”
喜儿略点了点头，在我身后垫了个软包。我做着深呼吸，尽量让自己全身放松，暗自告诉自己，没事的，不会有事的。也许是今天活动的时间久了，才会这样的。休息一下，就会没事了。还未到一盏茶的功夫，小顺子在门外请安道：“福晋，爷要过来用膳。”
喜儿见我紧挽着眉头，忙道：“知道了，婉婷已经准备好了，请爷过来吧。”
“是，奴才明白。”小顺子应声道。
“格格，好些了吗？”喜儿担忧的看着我。
我点了点头，强撑着站起，扶着喜儿走到梳妆台前缓缓坐下，镜中的自己面色苍白，额头已泛起一层冷汗。“帮我收拾一下，别让爷看出来。”
喜儿正帮我补着腮红，五阿哥的声音便从外间传了进来：“宁儿，快出来看看，额娘让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我在镜中左右仔细看了看，确定现在的模样应该没什么不妥，喜儿搀扶着我小心翼翼地出了卧室。我笑问道：“是什么？”
“打开瞧瞧！”五阿哥递了个盒子给我，与喜儿一起扶着我坐在桌前。
我只觉得肚子又是一阵疼痛，双手紧紧握着盒子，扯了个笑容看向五阿哥：“我饿了，先吃饭，好不好？”
“你饿了？那咱们就先用膳，可不能饿着小五儿！”五阿哥夹了菜放在我面前的碟子里，“太后和额娘都说，你这一次肯定还是要生个小阿哥的，皇阿玛已经在给小五儿圈名字了。”
我已经感觉到身下有东西流出，忙伸手握住他的胳膊：“胤祺，他怕是等不急要出来了。”说着我便朝后倒了下去。
“格格！”喜儿扑到我身侧，挡住我往后倒的身子，“爷，快请太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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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阿哥一把拉住我：“小顺子，拿我的腰牌，去请太医！”边说，边抱起我大步进了卧室，轻轻放我在床上，抵着我的额头，轻声道，“宁儿，你这是怎么了？太医不是说还有一个多月才到日子吗？”
我伸手抚着他的眉头：“还不都是让你给念的，见天跟他说，想见他的话。这下可好，他还真听阿玛的话儿，焦急忙活地就要出来了。恩——”我紧咬着嘴唇，让这一波疼痛过去。
我时而清醒，时而昏沉，只觉得房内都是人影晃动。
“福晋，臣要给您施针催生，您忍一忍。”李太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直至第二天的上午，我才艰难地生了下小五儿。待我完全清醒时，已是两天后了。睁开眼睛却只看见喜儿和婉婷在屋里，却不见五阿哥和孩子。“小五儿呢？”我扭头看向喜儿。她虽是背对着我，可我明显看到她身子一抖，肩膀不由自主的颤抖着。“怎么了？爷呢？”
婉婷红了眼睛，跪坐在床边，声音略为发抖的道：“格格，奶娘抱小阿哥喂奶去了。”
“是吗？”我不相信她的话，紧盯着喜儿的背影，“喜儿，我问你话呢？”
喜儿缓缓转过身来，满脸的泪水，她一下扑到我的床边，哭道：“格格，太医说小阿哥先天不足，又是早产。怕是，怕是——”
“嗡！”地一声，我的脑子乱成一团，愣愣地看着喜儿，她的嘴巴一张一合的，我却听不清楚她在说些什么。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我要见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