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连宫装都撑不起来了。”
我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因为消瘦，脸颊深陷，显得一双眼睛越发大了。轻抚着自己的眉眼，淡淡地道：“我是不是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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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给我梳头的婉婷手里明显一顿，笑道：“格格，您一点儿都没变。跟当年奴婢第一次见您时，一样儿。”
“怎么会一样呢？我的心好像被掏空了，空荡荡的。”我伸手理了理旗围。
婉婷和喜儿相视了一眼，都不再说话。
“额娘，就等您了。快些！”弘晊牵着弘昂进了门。
喜儿嗔了他一眼，笑道：“二阿哥这急性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弘昂爬到我腿上，伸出胖胖的小手把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一通乱抓，转身就在我的宫装上按了几个五颜六色的手印。喜儿又急又气，抱弘昂去洗手，婉婷忙打开衣柜重新帮我挑选衣服。我看向正低头笑着的弘晊：“这下好了，让你阿玛接着等吧。”
前厅内，五阿哥和他塔喇氏坐在餐桌前，还未等我行礼请安，五阿哥笑道：“你身子才见好，免了。过来坐吧。”我抱着弘昂坐在了五阿哥左手边，“今儿是小年夜，咱们就高高兴兴地吃顿团圆饭。”
他塔喇氏陪笑道：“是该高兴些，宁妹妹的身子也见好，咱们就放心了。”
我没有答话，只是低头看着弘昂，心里却似刀绞一般的难受。五阿哥夹了菜给我：“宁儿，他们若看到你这副模样，不会心安的。”我强压下心头的痛苦，扯了个笑容看向他。
康熙四十七年六月间，康熙至热河行宫避暑。太后和宜妃不放心将我留在贝勒府，仍旧让怀有七个月身孕的我随行。
“格格，该进药了。”喜儿把药递给我，见我皱眉，缓声道，“太医说了，再吃三副就能停了。今儿天气好，格格用完药，奴婢陪您到园子里走走。”
我点了点头，捏着鼻子把药灌进嘴里。
刚出了松鹤清樾，便看见十五阿哥胤禑、十六阿哥胤禄和十八阿哥胤祄迎面而来。
“五嫂！”十八阿哥飞快的跑到我身前，一把扯住我的袖子，撅嘴道，“五嫂偏心哥他们，从没教过我读书。刚才在书房里，皇阿玛还说您当年教哥他们读书的事呢！”
柱儿见十八阿哥直摇我的手，吓得赶忙陪着笑脸道：“格格，婉婷刚才就备下了那个叫什么‘冷饮’的东西，不如请三位爷去院子里歇歇儿，解解暑气。”
“冷饮？五嫂，什么东西？”十五阿哥迈步就往松鹤清樾走，“早就听皇玛嬷提过，五嫂做的点心很是特别，今儿弟弟们就不客气了。”说完，便朝十六阿哥和十八阿哥招了招手，三个人飞似的冲进了院子。
“得，就不知道婉婷准备的够不够？怕是呆会儿不够吃了。”我扶着喜儿的手，转身朝院子走去，对身旁的柱儿道，“还不去帮忙！都是你惹下的事情！”
待我们进了院，正见婉婷皱眉看着那三位爷，一人端了一碗冰沙，坐在院中的石桌前大快朵颐。
“你们慢些吃，当心冷到了！”我看着他们，担心的道。
十六阿哥抬头看向我，摸了一把嘴边的冰，笑道：“五嫂，明儿起，放了学我就到您这儿来。哥，我就说弘升他们不单单在五嫂这儿读书，怕是还有什么好事没告诉咱们。你瞧，被我说中了吧。”
喜儿扶我坐在他们面前，对十六阿哥道：“十六爷，您若是见天来，格格怕是没时间休息了。您也瞧见了，格格如今身子重，这些个东西还是偷偷备下的。若让五爷知道了，少不了挨骂的份儿。”
十五阿哥想了想，笑道：“知道了。五嫂，若有了好吃的，可别忘了我们。”
十八阿哥刚才一直埋头吃东西，那点儿冰沙早就消灭干净了，意犹未尽地看了看十五阿哥面前的碗，伸手就要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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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阿哥眼尖手快，将碗端了起来，笑道：“少惦记我的。”
十八阿哥转头看向我，撒娇道：“五嫂，还有没有了？”
“吃多了会伤身的。明儿午后我让柱儿给你们送到学上去，好不好？”我拿帕子给十八阿哥擦了擦嘴，“哪个学的好，得了师傅夸奖的话，吃的东西会不一样哦！”
十八阿哥赶忙扯了扯十六阿哥的袖子，急道：“哥，快些吃！刚才师傅教的，我还不明白，回去你要仔细再讲给我听。”
十五阿哥捂着嘴笑了起来：“笨家伙！放着五嫂这么个才女不问，你问老十六——”
“对啊！”十八阿哥从身后小太监的手里拿过书，翻开摊在我面前，指了指其中一篇，“五嫂，就是这个，我看不明白。”
我仔细看了看，笑问道：“又是洋师傅留的吧？前些年，十三爷和十四爷也问过这些的。”
十六阿哥抻头过来看了看，点头道：“是，十三哥说五嫂最会做这些题目了。”
“那你们可看仔细了，我只写一次。柱儿，把纸笔拿来。”我接过羽毛笔，在白纸上绘了图，加了线，写了公式，“以后遇到差不多的题目，用这个就能解得出来了。”
小哥仨儿看了半天，十八阿哥才噘嘴道：“难怪皇阿玛总夸弘升、弘晊他们算学学得好，原来都是五嫂教的啊！”
好不容易才送走了这兄弟三人，天色已渐暗。心里正纳闷，一整天都没见弘晊的人影儿，便遣了柱儿去找找。喜儿和婉婷正摆放着碗筷，五阿哥和弘晊一前一后进了院子。弘昂一下从软塌上跳下了地，小跑到五阿哥身前：“阿玛抱！”
五阿哥弯腰抱起弘昂，迈步进了房间，见我正歪靠在塌上，一副懒洋洋的模样，问道：“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
还未等我答话，弘昂搂着五阿哥的脖子，说道：“阿玛，十五叔他们把额娘准备的那个冷饮都吃了。”
五阿哥一脸诧异的看向我：“冷饮？什么东西？”
我扶着喜儿的手站了起来，缓步走到他面前：“一种可以解暑的点心。原来想着是给你们父子几个吃的，不成想，让老十五他们给消灭完了。”
五阿哥把弘昂放在凳子上坐好，又扶着我坐下，蹙眉道：“太医不是让你多休息的吗？又做什么点心，仔细身子受不了。”
“知道了，贝勒爷！”我白了他一眼，还不到三十岁，就这么罗嗦了。
等弘昂吃完碗里的饭时，弘晊都已经背了几遍书了。喜儿刚给弘昂擦了嘴，他便趴在我怀里，双手环着我的腰，耳朵紧贴在我的肚子上，听了一会儿，吃吃的笑了起来：“额娘，小妹妹刚才踢了我一下呢！”
“是吗？”我捏了一下弘昂的鼻子，“你怎么知道会是小妹妹呢？”
弘昂扬着小脸，看向我：“二哥和我都喜欢小妹妹！长得像额娘一样漂亮的小妹妹。”
喜儿和婉婷低头笑了起来，我在弘昂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脸：“天儿晚了，找嬷嬷睡觉去。明儿还要早起呢！”转头看了看，还在书桌前写字的弘晊，“弘晊，你也去吧。”
三天后，康熙至木兰行围，太子胤礽、直郡王胤禔、十三阿哥胤祥、十四阿哥胤祯、十五阿哥胤禑、十六阿哥胤禄、十七阿哥胤礼和十八阿哥胤祄随往。康熙不在行宫，日子过得反倒轻松些，每日里五阿哥忙完公务，就陪在我身边，寸步不离。我的起居饮食，他都一一过问，不容有半点儿差错。我知道，是小五儿的早夭让他如此谨慎。眼看着，九月就要到了，五阿哥更是对我加倍呵护，生怕一不小心又会重蹈覆辙。
一日午后，我陪着太后、宜妃和德妃在一起打牌，消磨时间。太后半眯着眼睛，好像打盹儿的样子，瞥见海嬷嬷冲我打着手势，当即打了张牌出去：“九筒！”
还未等宜妃揭牌，只听得太后悠悠地道：“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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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妃和德妃侧头看着太后推倒的牌面，太后慢慢睁开眼睛，笑眯眯地道：“宁丫头，今儿输了不少吧！”
我努了努嘴，轻声道：“可不是嘛！太后的钱匣子正朝宁儿面前的银票招手呢。额娘、德妃娘娘，您们快瞧瞧，太后那儿都装不下了！”说着，拿了张银票呈了过去。
“鬼丫头！”太后拍了拍我的手背，嗔怪道，“就你会算计！你当哀家不知道，你们这些个孙媳妇当中，就数你最有钱。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就心疼了？”
“哪儿能啊？只要太后高兴——”我的话还没说完，只见何公公从外间快步走到太后身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太后微蹙了蹙眉，问道：“怎么了？”
何公公抬起头，我才瞧见他已是满头大汗，他声音略抖了抖：“回太、太后的话，是十八阿哥，殁了！”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呆的看着何公公，皱眉摇了摇头：“十八阿哥怎么了？”
“福晋，十八阿哥得了风寒，殁了！”何公公转眼看向我，肯定的说道。
“太后——”海嬷嬷惊叫道。太后昏倒了！
太后寝殿内，全是忙碌的身影。我坐在一边，不停地向床塌探身，想看看太后的情形。可宜妃她们却不让我靠近，怕万一我又有什么闪失。五阿哥正在听太医要如何用药，转头看到我正一脸焦急，对太医说了几句，便走到我身前：“太后没什么事，只是急火攻心，呆会儿就会醒了。让喜儿陪你回去休息！”
我拉着他的手，低声问道：“小十八真的——”
他重重的点了点头，蹲在我面前，轻声道：“别想那么多了，等太后醒了，我让人告诉你一声。听话，回去吧。”说完，扶我站了起来，对喜儿吩咐道，“小心服侍福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