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主子，奴才在。”高无庸迈步进来，低头立在门边。
“服侍皇上回去休息吧。”我面无表情的看向雍正，微福了福身，“臣妾恭送皇上！”
雍正端茶的手轻轻抖了一下，高无庸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便想退出来。我气道：“你究竟想怎样？”
他见我生气，把手中的茶杯放好后，朝高无庸挥了挥手，高无庸立刻退了下去。他缓缓站起身，立在我面前，柔声道：“宁儿，你都能接受弘历，为何单单对我如此？你别忘了，我可是他的皇阿玛。”说着，他欲牵我的手，我忙向后退了两步，“你还在怪我？”
我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清声道：“请皇上恩准臣妾出宫！”
“不可能！我说过，这辈子你休想离开我。”他阴沉着脸，冷声道。
“单凭你是皇上，就可以为所欲为吗？”我沉声道，“你现在打着额娘的名义将我留在宫中，等到额娘出宫时，看你还有什么名目留下我？”
“明日朕就下旨，让老五休了你。”他微挑了挑嘴角，淡淡地说道，“这个名目如何？”
“休了我！以何理由？”我挑眉看向他，忽地朝他一笑，道，“对了，以臣妾不守妇德为由，可好？反正，皇上将弟媳强留宫中的事情，怕是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要不了多久，市井街头，百姓茶余饭后，又多了一个话题：当今新皇与弟媳关系暧昧！这算不算是新朝新气象啊？”说到这儿，我不由地大笑了起来，看着他的脸色由白变青，再由青变白，我的泪伴着笑，滚滚而落。
“又或者，皇上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不如昭示天下，说您的四阿哥，是您与弟媳所出的私生子？”我抹了一把泪，笑眯眯地望向他，“臣妾觉得这个方法最好，也省得让五爷找理由休妻。皇上便可堂而皇之的将臣妾纳入后宫，只是不知道将来臣妾百年之后，进不进得了皇陵？列祖列宗该如何看待臣妾这个媳妇儿？”
“当初若知道是今日的结果，圣祖爷就不该对臣妾手下留情，一杯毒酒将我赐死，岂不是一了百了。如今，反倒要让皇家蒙羞，让天下的人笑话！”我越说越激动，笑得越开怀，“皇上想做幽王、纣王，可臣妾却不想做褒姒、妲己！”
“够了！够了！”他双手紧扣着我的肩膀，大力的摇晃着我，“闭嘴！给朕闭嘴！”
我眼泪迷茫的笑望着他，柔声道：“皇上，如今臣妾一人之言，您就受不了了。您如何堵得住天下悠悠之口？臣妾知道，如今朝堂上对遗诏真假之争很是激烈。江山初定，皇权不稳之际，切不可为了臣妾，毁了来之不易的社稷。”
“你在担心我吗？”他怔怔的看向我，眼中的期待之色，让我的心隐隐作痛。
“皇上，切不可让圣祖爷失望啊！”我直直地跪在他面前，低声道，“求皇上为了大清江山社稷，为了瑞儿，让臣妾出宫吧。”
他听完我的话，缓缓蹲在我面前，轻抚着我的脸颊：“宁儿，三十三年了。我ri思夜想就为这一天，可你的人就在身边，可心早就不在了。你果真没了心吗？你能对所有的人好，可偏偏对我如此惨忍！”他将我拉进怀里，哀求道，“宁儿，就这一次，再陪陪我和瑞儿，陪我们过一个新年就好！”
“君无戏言！皇上答应臣妾，过了新年就让臣妾出宫。”我道。
他紧了紧手臂，温热的呼吸扑在我的脖颈处，低声应道：“朕答应你！”
卷3－005
康熙六十一年的最后一天，天空放晴，暖暖的阳光照射在皑皑白雪之上，整个素白的紫禁城内，并没有因为新年的到来而热闹起来，仍旧冷冷清清的。
一大早，不用上书房的弘历便将冰凉的手塞进我的怀里，靠在我身边，喋喋不休地跟我说着师傅教了什么，他又学会了什么。
“主子，四阿哥该回了。今儿是除夕，要跟僖妃娘娘守岁。”小桃低声道。
弘历恨恨地瞪着小桃：“谁说要陪她守岁的？我不回去。”
我朝小桃挥了挥手，吩咐道：“知道了。让他们在外面等着，四阿哥这就回去了。”
弘历似是不相信刚才听到的话，惊讶的望着我：“额娘，您不想陪我过年吗？”
“傻瑞儿，额娘只是累了，想早些休息。明儿再来，好不好？”我拿过大氅帮他披好，轻捏了捏他的脸道，“身为皇子，不愿做的事，也要做；不愿说的话，也要说。快回去吧！”这就是我当初不愿让你入玉碟的原因，若不生在帝王家，你便能留在我身边了。
“恩，那额娘早些休息。我明儿一早就来给额娘拜年。”弘历用力抱了一下我，才慢慢离开。
夜色降临，小桃把年夜饭摆放妥当，我看着一桌子的饭菜，没有一点儿胃口。一个人的新年，无论是在现代，还是到清朝后，这都是第一次。我苦笑着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喃喃自语道：“胤祺、弘晊、弘昂，新年快乐！”
一杯接一杯，一壶接一壶，我不知喝了多少，只觉得脸颊滚烫，眼前的事物不停的摇晃着。“怪了，今儿的酒，怎么不醉人呢？”我单手撑头，拿起酒壶轻摇了摇，又没了。“小桃，再拿一壶来。”
“主子，已经三壶了。再喝，您要醉了。”小桃将我手中的酒壶拿了过去，担忧地道，“您就跟皇上服个软儿吧，何苦互相折磨呢！连带着四阿哥也——”
“互相折磨？呵呵，明明是他折磨我，不肯放我走。”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走到门边，笑道，“这一个多月来，他连这道门都不准我出。他是个骗子，二十多年前，他就骗了我。爱新觉罗?胤禛，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骗子！”
小桃在宫里这么久，怕是头一回听到有人敢直呼当今皇上的名讳，而且还大骂皇上是个骗子。双眼发直，怔愣的望着我，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我扶着她的肩膀，笑弯了腰：“傻丫头，别怕。在你们眼中，他是皇帝。可在我眼中，他就是个骗子，骗走了我的心，然后又亲手把它毁了。你说，这样的人，他该不该骂？”
“主子，您喝醉了。奴婢服侍您歇下吧。”小桃回过神儿来，将我搀扶着坐在软塌上。
等我醒来时，天已大亮。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铁青的脸孔，雍正坐在我的床边，目光似剑一般的盯着我。跟他瞪眼，我不是对手。我翻了翻身，面朝内，继续装睡。
“听说你昨儿喝醉了？”他声音哑哑的，“还对朕破口大骂？”他是来兴师问罪的，现在跟他争执，吃亏的肯定是我，索性紧闭着眼睛，不搭理他。他见我如此，沉默了许久后，缓声道，“今儿是新年第一天，我要去看看她们，你——”
“皇上去看谁，跟臣妾无关！用不着解释，小桃，送皇上！”我背对着他，冷声道。
雍正走后，我便起身洗漱。刚用完早膳，便听到门外请安的声音：“皇后娘娘吉祥！”
小桃赶忙将屋门打开，当今的皇后娘娘，原先的雍亲王妃迈步而来。小桃见我直直的立在那儿，也不请安，也不说话，忙扯了扯我的袖子：“主子！”
皇后缓步走到我面前，仔细的看了看我，轻叹了口气道：“气色差了许多！”说着，轻轻牵起我的手，坐在了软塌上，“你们先下去吧。让我们说说话！”
屋内服侍的人，悄悄地退了出去，我将目光落在面前的暖炉上，丝毫不理会身边的人。皇后见气氛有些尴尬，轻笑道：“你啊！还是这个脾气。”
我收回目光，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尖，她为什么而来？
卷3－006
“听说昨儿你喝醉了？现在可好些了？”皇后含笑看向我，轻声问道。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妾好多了。”我低声答道。
“唉！咱们妯娌这么多年，虽说不上亲密无间，可也算是相处融洽。先不说你与皇上之间的恩恩怨怨，只看在弘历这孩子的面子上，你就——”她轻摇了摇头，无奈的道，“当年，我看到弘历的第一眼，那孩子举手投足之间，竟与你着有七八分的相似。皇上虽没明说，可我明白，弘历是你的孩子。”她神情有些落莫，轻叹了口气，“宁妹妹，皇上与你之间的事儿，也是十三弟才讲给我听的。我万万没有想到，是因为我，皇上与你才——。圣祖爷在世时，就说过，你是个不可多得的贤内助。这么多年，五弟在朝堂上进退得当，遇事分寸拿捏适度。皇上不只一次的说过，五弟身边有个女诸葛。我也曾想过，若你在皇上身边的话，他也许不会有那十年的隐忍，不会过得那么辛苦。也许十三弟就不会被圈禁十载，人这一生，有多少个十年可以空耗？”
“娘娘，这世上没有‘也许’和‘如果’，更没有后悔药可以吃。您也说了，那是当年的事情，所以现在就不要再提了。”我淡淡地道。
“夜寒漏永千门静，破梦钟声度花影。梦想回思忆最真，那堪梦短难常亲。知道皇上的这首诗题在哪儿吗？”她转头注视着我，慢声道，“王府的书房里，那扇琉璃屏风上。皇上是个性子冷淡的人，对所有的妻妾都是一样的。可我知道，他唯独对那屏风中的人不一样。只要有能见到你的机会，他从不错过，哪怕生着病，只要远远的看你一眼，他就知足了。”
“可现在呢？皇上真就打算一直把我强留在宫中吗？”我盯着她的眼睛，问道。
她面色一紧，微微蹙了一下眉头，思虑了很久，才开口道：“其实我也觉得此事不妥，可这毕竟是皇上的意思，我也无能为力。”
“他答应我，过了年就让我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