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哥哥默不作声，我瞥见婵儿在院门外，朝她招了招手：“好了，哥。别再为我的事儿担心了。你不是饿了吗？”
婵儿将糕点摆放妥当，又退了出去。哥哥拿起糕点慢慢吃着，我看他臭着一张脸，不由笑了起来：“跟以前一样儿。每次把你惹了，你总是这副表情！”
“你跟以前也一样儿，没心没肺的。”哥哥嗔怪道。
“这样真好！”我也拿起一块糕点细细的吃着，不由想起以前在府中的日子，忽地凑到哥哥面前，笑道，“哥，若有来生，你还做我哥好了。”
“你饶了我吧。要不咱俩换换，也让我欺负欺负你？”哥哥抬手轻敲了一下我的额头。
“才不要呢。哥，若真有来生，希望你能有个懂事听话的妹妹。别像我一样儿，总欺负你，还让玛法、阿玛和额娘操心！”我声音越来越小。
哥哥一把揽过我，轻声道：“其实能让你欺负，挺好的。若是换了别人，我是不会习惯的。宁丫头，这辈子你被圈在这个皇城里，没了自由。若有来生，别再过这样的日子了。看着你小心翼翼地过日子，我心疼！”
“哥，替我好好孝敬阿玛和额娘。嫂嫂是个好女人，好好珍惜她。轩儿，我能给他的，只有那些个俗物。只求你们好好的，我就安心了。”我靠在哥哥怀里，强迫自己笑着。
“好！哥答应你。”哥哥一把将盒子握在手里，用力抱了一下我，起身朝院门走去，临到门前，突然转身笑道，“丫头，今儿皇上手里可不止王爷一份请辞的折子。阿玛和额娘就交给我了，你也要好好的，知道吗？”
“我会好好的。一定会的。”我笑着答道，可眼泪却流了出来。看着哥哥的身影渐渐远去，我端起他刚才用过的茶杯，低声道，“哥，有你真好！”
卷3－012
雍正元年六月，九阿哥允禟便要奉旨前往青海监军。临行前，他到府中向宜太妃辞行。清心阁是宜太妃在王府内居住的院子，离我的暖香坞很近，五阿哥说这样方便我们照顾她。
“老九，青海可不比京里，那儿冬天冷，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宜太妃边说，边拿帕子轻拭着眼角的泪水，“额娘现在挺好的，你就别操心了。”
九阿哥歪靠在椅背上，仍旧一副不羁的模样：“额娘，您就别唠叨了。好生养着身子，等我从青海回来，再给你淘换好东西去。”
“只要你能平安，额娘就知足了。现在额娘不求别的，只求菩萨保佑你们无事就好。”宜太妃缓声道，“额娘也是快要入土的人了，说不定咱们娘俩儿这一别，就没机会再见了。”
“别介儿，额娘可是要长命百岁的。还要看咱们永馨娶福晋呢！”九阿哥边说笑，边逗弄着我怀里的永馨。
五阿哥拍了拍九阿哥的肩膀，沉声道：“西北战事吃紧，万不可大意了。”
“哥，你也太看得起老九了。明眼的人都明白，名为监军，实为发配。西北的战事轮得着我管吗？那儿可是有年大将军呢！”九阿哥讥笑道。
年羹尧！“你既然清楚，还是小心些为好。莫让人抓了小辫子！”我劝道。
“我知道他不会轻饶了我们的。我倒要看看，他到底下不下得了狠手？”九阿哥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淡然一笑。
“老九，宁儿说得对。遇事要三思才是，你那个脾气该收收了。”宜太妃担忧的望向他。
“额娘，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的脾气怕是改不了喽！”九阿哥不以为然的戏笑道。
我看向五阿哥，他眉头紧紧锁在一起，眸子里闪着忧虑。“九爷，额娘的话儿您就上上心吧。别让咱们担心！”
“对了，还有件事要请哥嫂帮忙！”九阿哥转头看向我，一脸的严肃。
五阿哥抬眼看向九阿哥，微一颔首：“说吧。只要我们做得到。”
“我府里的家眷没一个有主见的，弘政他们几个还算是争气。若真有，哥，咱们是一母同胞，我只能把他们托付给你才放心。”九阿哥缓声道。
“老九。”宜太妃听完，已是满脸的泪痕，低声抽泣着。
五阿哥紧紧攥着拳头，重重点了点头：“放心！只要我活着一天，定会保他们周全。”我扭头看向门外，不想让他们看到我的眼泪。
九阿哥如释重负般的长长出了口气，凑到宜太妃身边，笑道：“额娘，记得小时候您常给咱们做银耳羹。今儿老九想再尝尝，您就赏个脸，再下次厨。”
宜太妃连忙点了点头：“好。额娘这就去，你等着。”说着，扶了丫头的手站起身，朝门外而去。
“宁儿，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你这模样，太难看了。”九阿哥歪靠在软塌上，笑嘻嘻的看向我。
“我去看看额娘。”我把永馨将给嬷嬷，快步走到屋外。回廊尽头，我紧闭着眼睛倚靠在廊柱上，一行清泪怎么也止不住。一只微凉的手，轻轻将我的泪抹去，我下意识的握住那只手，“他怎么受得了那种日子？年羹尧定会为难他的，看着他强颜欢笑的样子，我的心好疼，好疼！”
“放心！我会好好活着的。”九阿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睁开眼睛，看向他，他反握住我的手，坐在一旁：“他迟早都会对付我们的。如今最让我放心不下的反倒是你。”他轻抹了一下我眼角的泪，“万不可再为我们做傻事了。我已经吩咐过了，明儿何玉柱会把我所有商号的账目拿给你，要卖要留，都由你决定。”
“你这是做什么？那可都是你多年的心血。”我摇头道。
他朝我微微一笑：“你不是也把多年的心血拿出来，换了我们的平安吗？”
卷3－013
“你答应我，别再跟他对着干了。如今大局已定，又是何苦呢？”我皱眉看向他。
他扯了扯嘴角，笑道：“如今不是我们想停，就停得下来的。你也瞧见了，八哥现在一再忍让，可结果呢？还不是被他骂来骂去的。成王败寇！”
“可十三爷说——”我刚想再劝他，他朝我一摆手，打断了我的话。
“别跟我说，他会顾念兄弟情份！宁儿，如今我只要你一句实话，皇阿玛真的把皇位传给他，而不是老十四吗？”他注视着我，问道。
这个传言我早就听到过，康熙原以为遗诏从我口中念出，他们会信。可结果是，他们根本就不信。“是真的。圣祖爷是把皇位传给了他，而且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决定了。”
“皇阿玛还真是——，唉，罢了。就如你所言，一切都成了定局，我们还追究这些做什么！”他叹了口气，无奈地道。
三天后，九阿哥允禟前往青海。书房内，我翻看着何玉柱送来的账目，九阿哥还真是个经商的人，每一笔收入、支出，详细明白。在繁琐的名目旁边，都有明确的批注。让我很快掌握了基本的情况，身边还有何玉柱不时的解释、提醒。“九爷平时都这么仔细吗？”我边看，边问一旁的何玉柱。
“爷平时看账目也头疼的，前些日子，爷特意把这些难懂的地方批注了一番，说是您最不耐看这些个东西，总说这些东西劳心劳神的。爷花了几天的功夫，才整理好的。”何玉柱沉声答道。
“让他劳心了。”我仍旧翻看着账目，无意中瞥见何玉柱似是有话要说的样子，我合上账本笑道，“有什么话，就直说。”
何玉柱犹豫了一阵子，慢慢开口道：“奴才自进宫起，就服侍爷了。这么多年来，奴才知道爷的心思。福晋，其实爷心里一直都——”
“格格，您快去瞧瞧吧。大爷和二爷打起来了！”柱儿冲进书房里，急道。
我赶忙起身，转到柱儿身前问道：“怎么回事儿？”
“奴才也不清楚！王爷这会儿不在，嫡福晋也劝不住，气得晕过去了。”柱儿扶着我的手，朝门外走去。
花园内，弘升和弘晊已被人分开，两个人都挂了彩。一群人见我过来，忙让出路来，我看了看弘晊，他自小习武，伤得不重。反倒是弘升，额角已经出了血。“去请大夫来，把弘升送回房。弘晊，在佛堂跪好，等会儿我再找你。”我上前仔细查看着弘升的伤。弘晊狠狠地瞪了弘升一眼，便被凌霜强拉着朝暖香坞走去。
“究竟怎么回事儿？”弘升的伤不算太重，只是额角破了皮，我屏退了所有的人，问道。弘升低头，不敢看我，“不说是吧。那等你阿玛回来再说。”说着，我便起身要离开。
弘升见我如此，忙拉住我的袖子：“宁额娘，没什么事儿的。只是跟二弟开玩笑，我们只是切磋功夫！”我歪头看着他，也不搭腔。弘升见我不信，又道，“真的，不信。您问二弟就——”
“编，接着编。你最好给我编圆喽！”我眯着眼睛看向他，“你从小就不会说谎。一说谎话，眼光就是虚的。说，究竟怎么回事儿？都是娶了媳妇，有了儿子的人了。怎么还干小孩子才干的事儿？还打架！觉得日子过得无聊吗？”我气得用力点了他的额头一下。
“宁额娘，疼！”弘升咧着嘴，朝我笑了笑，“儿子错了。下次不敢了。”
“还敢有下次？这次把嫡福晋气晕了，下次是不是想把我也气晕才算完？”我道。
弘升忙摆了摆手：“没有的事儿。儿子这就给大额娘赔罪去。”说着，便要翻身下床。
我一把按住他，气道：“你给我老实点儿，先把伤养好再去。她要静养，找不痛快呢？”
“那阿玛那儿？”他轻声问道。
“哼！现在怕了，刚才那股英雄劲儿哪儿去了？不大会儿的功夫，变狗熊了？”我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