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皇上先是圈了十爷,前些日子三阿哥窥视太子之位的事发,皇上把这事儿也算在九爷的头上。如今皇上又密令大人收集八爷他们结党的罪证。您可得提醒王爷,这个时候要小心行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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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真?”我吃惊地看向婉婷,“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婉婷朝我一笑,轻声道:“大人待奴婢很好,也很感激格格能将奴婢赐给他。他深知格格与奴婢感情深厚,所以朝堂上只要与王爷有关的事倒也不瞒着奴婢。大人为人公正,自知此事事关重大,可日见奴婢为这些事情烦扰。他便有意将皇上的密旨留在房内,让奴婢无意看到。早年奴婢在宫里,在府里时,没少得到各位爷的照拂。如今奴婢能为他们做的,仅限于此。还请王爷早做打算啊!”
“好婉婷,我替各位爷谢谢你了。可此事非同儿戏,关系着几家人的性命。今儿说完,就都完了。以后不准再提,否则李大人也会自身难保的。”我沉声道。
“奴婢明白。今日奴婢只是给主子请安,什么都没说过。主子自是什么都没听到。”婉婷了然的朝我一笑,“跟在格格身边这么多年,这点儿还是清楚的。”
雍正二年十月二十二日,裕亲王保泰因“迎合廉亲王”,被革去亲王爵位。
雍正二年十一月初二日,因允禩凡事减省,出门时不用引观,雍正谕责其诡诈。
雍正二年十一月十三日,因允禩管理理藩院时,不给来京的科尔沁台吉等人盘费事,再受谕责。
雍正二年十一月十四日,因允禩等议陵寝所用红土,折银发往当地采买,可省运费事,雍正谕工部:此特允禩存心阴险,欲加朕以轻陵工、重财物之名也。
雍正二年十二月十二日夜,院门被人用力的敲打着。五阿哥披衣起身,小顺子在门外低声道:“爷,宫里来人。请福晋入宫。”
这么晚了,让我进宫做什么。五阿哥见我翻身坐起,问道:“谁来传的话?”
“大总管高无庸!”小顺子轻声道,“只让奴才转告爷:若是晚了,就来不及了。”
我一脸茫然的看向五阿哥,他的眉头一皱,转身将我的衣服递了过来:“去吧。二哥怕是不行了。”
废太子允礽!他不行了!我漠然地看着五阿哥:“他,要死了吗?”
五阿哥重重地点了点头,将我揽在怀里,低声道:“前几天太医就不再下方子了,老十三昨儿去瞧过,说是他想再见你一面,最后一面。我,宁儿,去吧。是他最后的心愿了,若有你陪着,他走得会很安心的。”
马车直奔咸安宫而去,高无庸跪坐在我身边,低头不语。马车猛地一颠簸,高无庸一把扶住我:“主子,当心!”
我扭头看着他,轻声道:“太医怎么说的?”
“就这几天的事儿。皇上已经派人宣理郡王进宫。十三爷在那儿守着呢。”高无庸低声回道,“皇上也在养心殿里,不曾歇下。”
京城的夜里,格外的寒冷。咸安宫中,死一般的寂静。我搭着高无庸的手,一步步朝后殿走去,从未觉得花盆底踩在地上的声音,会如此的刺耳,难听。
殿前的侍卫见到高无庸,快速的将门推开。十三阿哥靠在椅背上,见到我进来,忙从高无庸手里接过我冰凉的手:“宁姐姐,二哥他——”
“十三爷,能让我们单独呆一会儿吗?”我抽出手,静静的看向十三阿哥。
他点了点头,朝屋内的人招了招手:“二哥现在还算清醒,若有什么,我就在门外守着。”
“有劳!”我轻声道。屋内的烛火很亮,我清楚的看见废太子允礽,安静的躺在床上,面容憔悴不堪。
我将披风解下,随手搭在椅背上,缓步走上前,静静坐在床沿:“二爷,宁儿来看你了。”眼前头发花白,眼眶深陷的人,还是那个聪慧好学,文武兼备;监国理政期间举朝称誉,颇具令名的太子吗?是那个为了见我一面,乔装成小太监的太子吗?他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暗淡无光,怔愣的看着我:“宁儿,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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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紧攥着手里的帕子,朝他轻轻一笑:“恩。是我!”
他原本暗然的眸子一下清亮起来,强撑着要坐起,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他自嘲地淡笑道:“真成废人了!”
“你就是一辈子太好强了。让你开口说句软话,有那么难吗?”我伸手扶起他,竟一点儿也不吃力。他瘦成什么样了?
我将软包靠在他身后,又替他掖了被子。做这些时,他只是嘴边含着淡淡的笑,深深的看着我。“生病真好!”他喃喃低语,我的身子一颤,转眼望着他,他伸出手,轻轻放在我背上,见我没有拒绝,他竟笑了,笑得那样开怀。
“宁儿,能再见你一面,我真的很开心。”他说完,连连咳嗽起来。我忙递上帕子,他轻捂着嘴,微喘了几口气。见他咳得那么厉害,我的眼中有些模糊,别过脸去。他缓缓躺在软包上,将我的手紧握着放在心口处,“我最后的时间里,有你陪着,死而无憾——”
“别胡说,十三弟说,你只是入冬后得了风寒,仔细调理会好的。”我扭过头,轻声道。
“呵呵,是啊。开了春儿就能好的,我知道。”他轻笑着,“宁儿,我许久没听你唱歌了。只为我唱一次,好吗?”
“想听什么?”我轻声道。
“只要是你唱的,什么都好。”他边说,边微微合上双眼。
我忍住眼中的泪水,坐到他身边的脚踏上,缓缓唱道:
“起初不经意的你,和少年不经事的我。红尘中的情缘,只因那生命匆匆不语的胶着。
想是人世间的错,或前世流传的因果。终生的所有,也不惜换取刹那阴阳的交流。
来易来,去难去,数十载的人世游。分易分,聚难聚,爱与恨的千古愁。
本应属于你的心,它依然护紧我胸口。为只为那尘世转变的面孔后的翻云覆雨手。
来易来,去难去,数十载的人世游。分易分,聚难聚,爱与恨的千古愁。
于是不愿走的你,要告别已不见的我。至今世间仍有隐约的耳语,跟随我俩的传说。
滚滚红尘里有隐约的耳语,跟随我俩的传说。”
他眼角慢慢流下一行清泪,握着我的手,又紧了紧,低低地吟道:“十八年来堕世间,吹花嚼蕊弄冰弦。多情情寄阿谁边?紫玉钗斜灯影背,红绵粉冷枕函边。相看好处却无言。”缓缓从枕下摸索出一封信,放在我手中。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我轻声念道。梅花小篆,是宁雪的笔迹,这是她写给他的信。当初宁雪爱他那么深,可我又伤他这么重。
“宁儿,若真有来世,你可还愿——”他睁开眼睛,缓缓地道。
“我不愿意!我不愿再认识你们,不愿再想起你们。若到了奈何桥,我一定向孟婆多要几碗汤,把你们都忘了,全都忘了。”我打断他的话,哽咽地道,“我无法再面对你们,无法再承受你们的爱。胤礽,原谅我的自私,好吗?若真有来世,我只希望你们都能做个平凡人。莫再生在帝王家了!”
他伸手轻抹掉我的泪,扯了个笑容道:“我答应你,宁儿,答应你。”
我看他眼中竟是疲惫,劝道:“睡一会儿吧。你累了!”
“恩。”他重又闭上眼睛,喃喃地道,“宁儿,来生,你也许给老五了。”
天微亮时,十三阿哥推门进来。俯身看向床上的人,轻拍着我的肩:“宁姐姐,回吧。”
我木然的点了点头,轻轻抽出手,帕子滑落在地,触目之处,一片血渍。他竟强忍着不适,和我说了那么多的话。替他掖了掖被子,十三阿哥搀扶着我站起。我才看见十三阿哥身后的弘皙,我的腿痛难当,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靠在十三阿哥身上。与弘皙擦肩而过时,只听到耳边他低低的声音:“五婶,谢谢您!”
雍正二年十二月十四日戌时,废太子允礽病逝于禁锢地紫禁城咸安宫,终年五十一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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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三年,新年,应是万象更新才是,可我丝毫感受不到新气象。正月里进宫给皇后请安,见到八福晋容月,见她清瘦了许多,往日合身的宫装都撑不起了。与她一起告退出了坤宁宫,慢步走在宫道上。雪停了,暖暖的阳光洒在金黄的琉璃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我们一路无话,只是相伴着朝宫门走去。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怕是不知从何说起。柱儿见我们出来,伸手要扶我上车。我转头看向容月:“去我那儿坐坐吧。额娘也挺惦记你的,咱们好好说说话。”也不等她点头,我牵着她的手上了马车。
暖香坞内,婵儿将茶点儿摆放好,便掩了门退下。我和容月歪靠在软塌上,静静的。一柱香儿后,容月忽地笑了起来,看向我道:“宁姐姐,您说,他究竟想干什么?若要咱们死,就给个痛快的。钝刀子割肉,想让咱们活活痛死吗?”
我伸手握住她的,好冰的手,没有一丝温度:“做什么说这些个丧气话?”
“丧气话!我是看透了,透穿了。他就是想咱们不好过,想让爷死。爷若被圈禁,容月就陪他圈禁;若被赐死,容月就去黄泉路上陪他。”容月笑得那么开心,说得那么决绝。她是真爱他啊!争时,全力支持。败时,尽力安抚。八阿哥能娶妻如此,无憾了!
看着容月脸上的笑容,我的泪竟不自觉地悄悄落下。若是我,能否如她一般洒脱,天上地下,不离不弃。
雍正三年正月间,自恃功高,骄横跋扈的年羹尧,因雍正对他的宠信而志得意满,完全处于一种被奉承被恩宠的自我陶醉中,做出了许多超越本分的事情,招致雍正的警觉和忌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