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听着他像绕口令一样的话，我不禁哑然失笑：“十三爷真这么说过？”
“恩。”弘历点了点头，仍旧翻看着手中的书，“额娘，您为什么喜欢这本书？”
我才不喜欢《圣经》呢，只是看多了诗词子集，想换换脑子罢了。“还不是你十三叔，让他帮我在宫外寻些洋人的书，他就给我拿这个来。只好将就看了。”
“儿子帮您去寻，十六叔也喜欢这些洋人的东西，他那儿一定有。”弘历随手把书放在桌上，环着我的胳膊笑道。
“好！”我点了点弘历的额头，笑道，“瑞儿，昨儿你皇阿玛跟额娘提起，明年要给你指婚。额娘问你，有没有中意的姑娘？”
弘历的脸一下红了，尴尬地看向我，小声道：“还没有。这事儿，皇阿玛和额娘帮儿子选就好。”
“我跟你皇阿玛说了，让你自己选。当年弘升和弘晊的福晋都是自己选的，所以你也跟他们一样，选个自己喜欢的。毕竟是要陪你过一生的人，可不能草草了事。”我轻推了他一把，笑道。
“那皇阿玛的意思？”弘历问道。
雍正起初并不同意，可我劝他说，如果当年他们都能自己选择婚姻的话，也许就不会有什么遗憾。或是他想到我们的事情，才勉强点头同意。不过，他也明确表示，弘历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人，嫡福晋的人选一定要慎重。“有我在，你还怕他不成？”我笑道。
弘历的脸更红了，他虽没有娶福晋，可身边也有了所谓的通房丫头。我没想到的是，提及此事，他还会如此害羞。
“主子，您要的五色低，奴婢取来了。”小桃怀抱着一摞纸站在门口。
弘历不明所以的望向我：“额娘，这是做什么？”
小桃把纸放在我面前的桌上，我仔细翻看了一遍：“过几日便是十月初一，该给煦儿他们裁冬衣了，额娘怕他们会冷。”说着，泪水已经模糊了我的双眼。
弘历和小桃都没有再说话，静静的陪着我，看着我，亲手裁剪着五色纸。我认真仔细的剪裁着，把对他们的思念，全都溶入到一张张彩纸中。往年的这个时候，五爷都会为我准备这些东西。不大会儿的功夫，小桃拿来的五色纸都让我剪完了。弘历小心翼翼地将我裁剪好的纸张，整齐的收好。
我才接过小桃递来的茶，轻轻抿了一口：“十月初一也是你十三叔的生辰，自小你便与他亲厚，可别忘记了。”
弘历见我情绪好了些，方才紧挨着我坐下：“额娘，儿子记得的。皇阿玛前几日也提醒过儿子。”
晚间，雍正批阅完奏折后才来看我。见我正坐在灯下发呆，不由嗔怪道：“入了秋，夜里见凉。难不成，你觉得太医开的药不苦吗？”
“我后天想去潭柘寺！”我没有抬头看他，只对着灯轻声道。
他接过小桃手中的披风，为我披上：“好，让十三弟陪你去。”
我惊讶地看向他，他答应得也太痛快了吧。原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才行：“你答应了？”
“是，我答应你。”他笑着坐在我对面，“是我疏忽了，还是弘历提醒了我。”
卷3－040
“谢谢！”我朝他淡淡一笑，倒了杯茶推到他面前，“我跟瑞儿提了让他自己选福晋的事，可他好像不太情愿的样子，要不然，这事儿再缓缓，也不急于一时。”
“都十四了，不小了。我可是急着抱孙子呢！”他端起茶，浅浅喝了一口，不由皱眉问道，“怎么这么淡？”
“夜深了，喝浓茶既伤胃，又不易入眠。”我见他心情不错的样子，低声道，“我听说，年妃的病——”
他放下茶杯，抬头看向我，目光如炬：“宁儿，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儿。”
前天，我无意中撞见高无庸在殿门外与一个管事太监说些什么。小桃一眼就认出，那个太监是年妃宫里的，同时也告诉我，年妃这大半年来一直卧病在床，太医说是肝气郁结所致。年氏一族突然间从极荣到了落没，连带着她也失去了雍正的宠爱。自年羹尧事发至今，雍正更是未再召见她一次。
“犯错的人又不是她。一边是丈夫，一边是兄长，她的日子不好过。”我道。
他面色阴沉，我知道，他对后宫的态度如何，直接反映了他对朝事的态度。如果此时，他去探望年妃，那么年党的人会以为还有反身之日。也会让与年党对立的人感到困惑。
他见我不高兴的样子，轻握住我的手：“好了，有时间我会去看她的。你可满意了？”
“当真？”我反问道，看他的样子，该不是骗我吧！
他用力握了一下我的手：“不许怀疑我！”
“好吧。我信你！”我无奈的点头道。
“高无庸，朕今儿就歇在宁妃这儿。”他扭头对高无庸吩咐道。
宫人们服侍着他洗漱后，小桃也铺好了被褥，朝还坐在梳妆台前的我道：“娘娘，若无吩咐，奴婢告退！”
看小桃喜滋滋的关上房门，我不由叹了口气，这丫头还以为我真的得到他的宠幸吗？从镜中看到雍正打开柜子，熟练的取出另一套被褥，我忙起身道：“还是我来吧。”
“不用！上次我铺得挺好，不是吗？”他扭头看向我，淡淡一笑。
如往常一样，他睡在软塌上，我睡在床上。我名义上虽是他的妃子，可我们并未有过夫妻之实。我是不愿意，他是不愿意逼我。我心里很明白，他待我如此，已属不易。若换了一般的人，怕是早就——。在这件事上，他仍旧是那个四爷。
十月初一早朝后，十三爷一身便服等在门外，见我出来，忙要躬身行礼。我一把扶住他的胳膊：“十三爷，这是在怪我吗？”
“哪儿敢啊？我的胆子可没那么大，我还是那句话，得罪了你，等同得罪了皇兄。”十三爷戏笑道。
我不由皱眉道：“还跟以前一样儿，尽拿我开心！”说着，向他伸出了手。
他了然一笑，一搭袖子，笑道：“宁姐姐，咱们走吧。”
我搭着他的胳膊，朝宫门外走去。他的腿在养蜂夹道时，落下了病。雍正特许他乘轿入宫。他扶我走到轿前，待我坐稳后，才放下的轿帘。
出了宫后，我们换了马车，一摇一摇地朝潭柘寺而去。一路上，十三爷给我讲着他小时候的事情，讲到有趣时，他也难得的开怀大笑起来。看着他那渐渐有些花白的头发，眼角深深的皱纹，我不由有些难受，十年，他是如何过的？曾经的意气风发，曾经的潇洒不羁，如今却已华发早生。
“宁姐姐，这是怎么了？”十三爷看出我的异样，关切地问道。
我扭头看向窗外，轻沾了沾眼角的泪：“没事儿，只是风吹到了。”
他见我不再说话，也收了声。静静地坐在我对面，若有所思的看向我。
大半个时辰后，马车慢慢停稳，十三爷率先下了马车，打起了帘子，我才缓步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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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们都穿了便服，可马车两边站立着六名大内侍卫，还是有些引人注目。十三爷扶我下了马车，我看向那六名表情严肃的侍卫，不由皱眉道：“我怎么觉得，我不像是来礼佛的。倒像是被人押解一般。”
十三爷朝我无奈的摇了摇头，低声对他们道：“远远跟着就好。”
其中一名侍卫，上前一步躬身道：“十三爷，主子吩咐要确保夫人的安全。让奴才们寸步不离。”
“怎么？瞧不上你十三爷了吗？”十三爷面色一沉，冷声道，“别在我们眼前儿晃！”
“奴才明白。”他轻轻一挥手，那几名侍卫便快速的散开，混在了人群中。
在一名小沙弥的引领下，我们进了一间不大，却很整洁的厢房内。还未等我坐稳，门外便传来一个威严苍老的声音：“老纳见过夫人，见过十三爷。”
“方丈大师有礼了！”十三爷双手合十朝他微一躬身，便请他进来。
我抬眼望去，方丈胡须花白，正嘴角含笑的看着我：“夫人，多年未见，别来无恙！”
他的话音刚落，我才惊觉，难怪看他有些眼熟：“是啊！一转眼，便是四十年了。”
十三爷笑问道：“宁姐姐与大师见过？”
方丈大师微微一笑：“老纳有幸，与夫人在四十年前，有过一面之缘。”说完，转而对我道，“不知令堂可安好？”
“额娘随阿玛去了盛京，很好。劳您牵挂！”我笑道。
“阿弥陀佛，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他微闭双眼，念了声佛号，“夫人，十三爷请随老纳到佛堂吧。”
方丈在前面引路，我与十三爷随在他身后，这应是前往后殿的路。十三爷见我四下张望，轻笑道：“皇兄一直是这儿的大施主，后面有间佛堂，专为皇兄礼佛而建。”
在一个清静的院落前，方丈轻敲了敲门，一个小沙弥从里面将门打开，朝我们行了礼后，方丈才引我们进去。
十三爷轻扯了扯我的袖子，低声道：“宁姐姐，我就在外面守着。”
我朝他轻点了点头，跟随方丈进了院子。这个院落并不大，但一进来，就有一种庄重的氛围。进了殿内，只见一尊白玉观音供奉堂中，周身泛出淡淡的光晕。方丈盘腿坐在我面前的蒲团上，低声诵起了《往生咒》。
我虔诚地跪在观音面前，为我那三个早逝的孩子和玛法诚心祈福。方丈诵读了九遍经文，才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只留了我一人。
不知过了多久，轻轻的敲门声传来。原以为是十三爷来催我回去，轻声道：“十三爷，再让我待一会儿就好。”
我拿过随身带着的小包袱，取出裁好的五色纸，一张张烧在面前的火盆内：“煦儿、小五儿、念儿，额娘给你们送寒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