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小桃将薄毯盖在我的腿上，低声应道。
“他是个精细的人，这些年受苦了。”我目光虚幻，似是有个唇红齿白的翩翩少年，正立在院中。
小桃挥手让宫人退下，跪坐在我脚边，仰头看着我：“娘娘，您就睡会儿吧。总这么熬着，身子撑不住的。”
我漠然地摇了摇头，仍旧固执的望向殿门外：“我想等到他平安回京的消息。王爷那儿就没有消息吗？”
小桃略摇了摇头，低声道：“还没有。”
“把名册拿来吧。”我垂目看向小桃，“这届秀女何时入宫的？”
“前日刚刚入宫，安置在了储秀宫。皇上今日下旨，这次秀女初选、二选由皇后主持，并三妃辅佐。”小桃捧了名册，呈递给我，轻声道。
我接过名册，没有打开：“皇后送来的，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初选的日子订在几时？”
“按祖制，应在秀女入宫后的十日之内。娘娘，皇后怕是要与三妃商议后，才会订下日子的。”小桃缓声回道。
“替我更衣，此次选秀不仅要为皇上充实后宫。弘历他们未来的福晋也会一并选出，不能马虎了。好久没给皇后请安！”我缓缓坐起身，朝她淡然一笑。
交泰殿内，皇后正坐在软塌上与福惠说笑。小桃扶我进到殿内，我微曲膝：“皇后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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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妹妹快快请起！”皇后招了嬷嬷抱走了福惠，面含微笑，让我起身，“坐我身边来，咱们好好说说话！”
“谢皇后娘娘！”我由小桃扶着，坐到皇后身侧。她今日一身绛紫色的凤袍，袍摆上祥云朵朵，福字团团。
皇后拉过我的手，合在掌心，眉目含笑的打量了我一番：“瘦了！妹妹这两个月受苦了。皇上的脾气，妹妹清楚，往后不可再任性了！”
“皇后教训的是，臣妾记下了。”我低声应道。
“那就好。皇上心里还是念着妹妹的。”皇后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语重心长地道，“皇上的后宫本不充盈，皇家本就要多子多孙才是福气。”
“一切由娘娘作主便是。”我轻笑着，抬头看向皇后，“臣妾定会尽心为皇后分忧。”
“好，好，好。我就知道，妹妹是个灵透的人，识大体的。”皇后唇边含笑，伸出手轻抚上我的脸颊，“妹妹这般的容貌，这般的性情。连我看着都喜欢，更何况是皇上呢？”
“蒙皇上错爱，臣妾愧不敢当！”我朝她淡淡一笑。
她失神的望了我一会儿，渐渐收回了手。目光中有丝失落和伤感一闪而过：“皇上今日与我提过了，想在这批秀女中为四阿哥指门婚事，你是他额娘，若是你选的，想必四阿哥会喜欢的。”
她定是想起弘晖了，若他还活着，怕早就有了福晋，有了孩子。而皇后，也不会有如此伤感的神色。
“娘娘，弘历的福晋，臣妾想让他自己选。毕竟是要陪他一辈子的人，是他的终身大事，臣妾不想左右了孩子的想法。”我起身，朝皇后福身行礼道。
皇后一惊，忙扶我站起，重又拉我坐下，轻叹道：“妹妹的想法，我能理解。可这毕竟是皇子的婚事，不能马虎。娶妻娶贤，纳妾纳色。这嫡福晋的人选，还是问问皇上的意思吧。”
皇后一番话，把这个麻烦又丢给了我。娶妻娶贤，纳妾纳色！她似无意的一句话，却提醒着我，我只是妾，她才是妻。她不会准许这古来便有的道理，在弘历身上被颠覆。
“臣妾明白。”我低下头，不再多话。
临走前，皇后告诉我，她已订下初选的日子，三天后。届时，让我务必前去。我领命后，由小桃扶着出了交泰殿。
缓步走到宫道中，并不强烈的阳光洒在身上。小桃努着嘴：“皇后娘娘的话，也太伤人了。什么纳妾纳色的……”
“你没听说过，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吗？在她眼中，我原是皇上偷不着的，可现在呢？在后宫之中，谁人不知永寿宫主子才是皇上心中的妻。她是在提醒我，注意自己的身份。”我扶着小桃的手，一步步回了永寿宫。
我歪靠在床头上，仔细翻看着皇后送来的名册。这关系到弘历的终身幸福，我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为他谋划。当然，我也有私心，恒亲王允祺的弘晌和弘瞳的福晋，也会在此批秀女中产生。我还有四支东珠簪子未送，那是留给他们的。
亥时更声刚落，小太监唱和的声音在殿外唱起：“皇上驾到。”
正帮我收拾首饰和衣服的小桃手下一顿，忙拿了外衣给我披上。我刚穿上鞋，门便被人推开，一双略显冰凉的手扶住我的胳膊：“仔细着凉！”雍正蹲在我身前，抱我重又坐回床上，拉过锦被给我盖上。
小桃早就退了出去，我略往床内缩了缩，别过头，不去看他。耳边一阵悉悉索索脱衣的声音，我忙扭头看去，他已脱了外衣，只穿了明黄的中衣，唇角含着一丝浅笑，看向我。
“放心！我不碰你，只想和你一起躺会儿。”他侧坐在床上，询问地望向我。还未等我反应过来，他已掀开锦被，躺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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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累吗？”我看他眉目间深深的倦色。
“恩！”他淡淡地应了一声，侧身看到我手中的册子，“看什么呢？”
我把册子在他眼前晃了晃，轻笑了一下：“今年秀女的名册。皇后今早让人送来的。”
他慢慢闭上眼睛，不在意地问道：“有中意的吗？”
我倚在床头，轻叹了口气：“只看家世，倒还有几个是不错的，我还要再看看人品和样貌才行。这关系到瑞儿的一生幸福，马虎不得。”
“好！那你就上上心，给自己选几个称心的媳妇。免得在宫中寂寞了。”他伸出手，轻轻抚过我的脸颊，“宁儿，让你受委屈了。”
委屈吗？再委屈我也要忍着，受着。为了我在乎的，不委屈，不委屈的。我别过头，扯了个笑容看向他：“皇后的意思很明白，如今皇上只有一后三妃，实在是……”
“宁儿！”他眉头一皱，出声打断我想要说的话，“后宫的这些事务，由皇后操心就够了。我让你与齐、僖二妃辅助皇后主持此届选秀，是要你为瑞儿和一众到了婚配年纪的孩子们甄选福晋，不是要你为我充盈后宫。”
“但皇后并没有说错啊！而且齐、僖二妃都是在藩邸时就服侍你的，大家也是一番好意。再说，选秀本就是祖制，你发什么脾气啊！”我把名册重重的合了，丢到床边的案几上。
他又气又觉得好笑，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翻身坐起，与我面对面坐着：“你真的不生气吗？”
“气的话，你就不选秀了吗？”我歪头问道。他轻摇了摇头，“皇后说多子多孙才是福气，你本就子嗣不多。皇后、齐妃和僖妃怕是不能再为皇家开枝散叶了，再说，后宫之中就这几张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你就没有看烦吗？”
他没有说话，慢慢伸出手轻放在我的小腹上，慢声道：“我曾幻想过，你为我孕育子嗣。每每看到弘晊和弘昂，眉宇之间与你那么的神似，我就……。当初我若懂得珍惜，能如老五为了你，可以放弃一切的话。那么，他们也许就会是我们的孩子。”
我哑然无语，默默的低垂了头。他缓缓抚上我的脸，轻轻摩挲着：“宁儿，我这辈子最大的憾事便是你。我如今拥有江山万里，可仍觉孤独。唯独在你这儿，我才不觉自己是个孤家寡人。”
三日后，秀女初选。齐妃因三阿哥被革了黄带子一事，一病不起。皇后派人至永寿宫，让我务必前往储秀宫。小桃和玲珑服侍我换上了月白缎织彩百花飞蝶袷衬衣，并鹅黄色福纹苏绣团花绫绵袍，旗头上艳丽的牡丹簪在正中，雍正送的那支凤头钗插在一边。
储秀宫外秀女垂首恭立两边，皇后乘着肩撵先到，明黄色华盖下皇后穿了明黄色的凤服端坐。不一会儿，僖妃的肩撵到了。
林公公转身对我躬身道：“娘娘，皇后和僖妃到了。咱们也……”
“走吧。莫让皇后等久了。”我微一抬手，小太监缓缓抬起肩撵朝储秀宫而行。
储秀宫外，小太监高声唱和：“永寿宫宁妃娘娘驾到！”
我扶了林公公的手，缓步下了肩撵，皇后与僖妃两人立在宫前台阶上，转身看向我。
“皇后娘娘吉祥！”我立在阶下，躬身行礼。
“宁妃妹妹请起。”皇后面带微笑，抬手示意我起身，“齐妃身子不好，今儿就咱们姐妹三人，为皇上好好选些服侍的人才是。”
“臣妾明白。”我与僖妃应道。
秀女初选，无外乎选家世。七人一排站立殿阶下，太监唱诺到名字的，由嬷嬷领进殿内。皇后居中而坐，我与僖妃分坐两边。八旗秀女，在入宫门之时，便由内务府的人进行了面试，身高胖瘦，肤色，容貌一一进行筛选。一整天下来，在名册上勾勾写写，也颇费些心思。
晚间回了永寿宫，几个宫人围在一起议论着今日在储秀宫所见所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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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桃服侍我换了衣服，取下首饰。见我面露倦色，小桃低声道：“娘娘，别看了。歇了吧。皇后明儿在漱芳斋请了戏班子开戏，请了娘娘。”
我缓缓合上名册，歪在床头轻声道：“皇后不愧为后宫之首，事前的功夫做得真足。佐领那尔布之女，算是她的娘家人。僖妃倒也明白，话里透着对她的喜欢，正合了皇后的意思。”
“娘娘中意哪个？”小桃给我盖了被子，跪坐在脚踏上，问道。
“李荣保之女，富察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