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我扶着小桃提步朝大石桥走去。苏答应紧跟在我身侧,低头不语,“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臣妾没,没什么想说的。”她忙应道。
我停了脚步,侧目看向她:“皇上此次只晋了几人的份位,你如今已得圣宠,这今后的事情,你好自为之吧。”说完,我抬步欲走。
“娘娘,求您帮帮臣妾!”她扑通一声跪在我身后。
我慢步走到桥边,倚着桥身:“这后宫之中,谁能帮谁?苏答应,这话儿可不对!”
她面色一怔,急忙道:“臣妾知道,娘娘是好人!”
“好人?”我捂着嘴笑了起来,“你见过抛夫弃子、贪慕虚荣、一女二嫁的好人吗?”
“臣妾知道,那是您为了……”她咬了咬嘴唇,没有把话说完。
我弯腰将她扶起,淡淡一笑:“苏答应,若想在后宫中占有一席之地,你不该把心思放在别人身上。皇上虽面冷,但心却不冷。既成了皇上的女人,就该把心全放在皇上那儿。后宫中,最靠不住的便是同盟。你既让我帮你,那我就送你一句话: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我言尽于此,希望今日之事,往后不会再发生。”说完,领了小桃和玲珑回了芳碧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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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到芳碧丛,林公公便迎了上来:“娘娘,皇上来了。”
“哦。”我淡淡地应了一声,仍旧不紧不慢的走着。脑子里快速的盘算着,如何才能出宫的事情。他既已答应,应没有反悔的道理,“皇上他,来了多久?”
“有一盏茶的功夫,皇上听说娘娘去赏荷,便没让奴才们去寻娘娘。”林公公随在我身边,笑道。
“你瞧着,皇上今日心情如何?”我问道。
林公公眯着眼睛一笑:“依奴才瞧,皇上只要看见娘娘,再坏的心情,都能变好!”
我不以为然的挑了挑嘴角,迈步进了芳碧丛。雍正一身月白色的便服,正坐在桌前,翻看着我未看完的书,面色倒是正常。听到脚步声,他微抬起头:“怎么去了那么久?”
“自是被花迷了眼,不知不觉便久了。”我坐在他对面,接过小桃呈上的茶,轻轻吹着淡淡的茶沫。
他合上书,微转身面对向我:“哦,竟能让你流连忘返,抽空儿是得瞧瞧去。”
我轻笑了一声,侧目望着他:“皇上是该好好瞧瞧!今年的花儿,可比往年开得更好,更漂亮。让人过目不忘!”
他淡淡一笑,忽地将我的手握住:“只可惜我是个念旧的人,纵是花开满园,也不及那枝山樱。”
天色渐暗,雍正仍埋头批阅着奏折。高无庸见我洗漱妥当从屏风后出来,一脸苦色的看了看雍正,又看向我。
“什么时辰了?”我低声问小桃。
“刚过亥时!”小桃俯身在我耳边,“高公公说,皇上昨儿是近丑时才歇的。”
难怪高无庸一脸的苦相了。我放轻脚步,走到书桌旁,猛地将笔抽了出来。雍正抬眼看向我,无奈的合上奏折:“知道了。不看了……”说着,朝高无庸挥了挥手,“都退了吧。”
高无庸领了一众人退了出去,看他想要起身,我忙道:“我想去保定!”
他没有抬头,重重的坐回椅内。半晌后,才低声道:“好!”这么轻易的就答应了,不由让我有些意外。“后天,让老十三陪你一起去。”他撑着书桌缓缓站了起来,“高无庸,摆驾养心殿。”说完,头也不回的大步而去。
自雍正那晚离开,他再未踏进芳碧丛一步。我知道,他在生气。可此时的我,根本无暇顾及他的感受,一心只想尽快赶到保定去。轻装减行,我只身一人,十三爷也只带了几名侍卫。园子外,马车早早停放在一边。看着身后雄伟的建筑,真想就此离开,不再回来。
“皇兄吩咐早就早回,走吧。”十三爷扶我上了马车。
在他放下帘子时,我微不可闻的道:“若是能一去不返,该有多好!”
七月的天气炎热无比,官道路上尘土飞扬,马车快而稳地前行着。望向窗外快速倒退的景色,我不由握紧袖口:但愿,自此后,好好的活着。
第二天的午后,我们一行人才到达保定。远远便看到城门外一个身着一品文官朝服的人静静恭立,暗暗想了想,他应是现任直隶总督——李绂!
“臣李绂,恭迎怡亲王!”马车外,李绂领着一众人跪地请安。
我悄悄地掀开车帘一角,虽说把婉婷嫁给了李绂,可我从未见过他。他躬身跪着,看不到面容,只是觉得他未免也太过单薄消瘦了些。
十三爷翻身下马,几步走上前,扶起李绂:“此次前来,不为公事,李大人不必如此!”
待李绂起身时,我已放下车帘。只听得李绂恭敬的道:“王爷一行劳累,臣已安排好住所。王爷,请!”
“好!有劳!”十三爷轻笑了笑。
马车停在一处院落前,十三爷低声吩咐了一阵后。听得一阵脚步声后,车帘被人掀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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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姐姐,到了。”十三爷朝我一伸手,低声道。
我将披风紧了紧,戴上风帽,将脸掩住了大半,才弯腰从车上下来,抬眼看向门楣——总督府,不由皱了皱眉。府门外,只有十三爷带的侍卫侧立两边,却不见李绂。
十三爷扶我缓步上了台阶,见我面色不好:“放心!李绂做事一向谨慎,怕是皇兄已经事先与他通了气儿。有些人,是不会见到的。”
我明白他的意思,我不会见到婉婷的。虽是放心了些,可心里也不免有些失落和自嘲。我如今竟是见不得光了。遇到熟悉的人,只能避开:“几时能去见他?”
“待我安排妥当后,自会来接你。”十三爷道。
总督府内一个僻静的小跨院,我没有带服侍的人,只简单梳洗后,便一直静坐在屋内等着。时间过得似乎很慢,直到太阳西沉,我才听到院内有了声响。急忙打开/房门,就见到十三爷领了个侍卫进来。他接过侍卫手中的食盒,低头交待了几句后,转身将院门关上。
“先吃些东西。”十三爷边说,边将食盒里的东西摆放在院内的石桌上。他见我没有动,走到我身前,叹了口气,“等天儿暗了,咱们就去。”
一切收拾妥当,院外李绂着了便服,立在不远处。整个总督府内异常的寂静,只有阵阵风吹动枝叶的声响。
直隶总督衙门前,高高的砖墙将几间简陋的房屋紧紧的包围着,院外,全是执刀的侍卫。李绂上前与侍卫低语了几句,院门才被重重的推开。院内一片昏暗,竟看不到丝丝光亮。脚下虽踩着实地,可总有些虚晃的不踏实。
“吱呀!”一声,院内一道沉重的门打开。昏黄的灯光下,一个老狱卒举着火烛侧身立在门边,低头不语。我借着微弱的亮光,细细打量着这个院子。屋子的门窗都被封死,门板上只留了上下两个孔,上面的孔边有个小小的案板,这是……,诧异的望向身后的人,十三爷面色凝重,我转而问向李绂:“这是什么?你告诉我,这是什么?”我声音颤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开门!”
老狱卒一动未动,我死死盯住李绂的脸,厉声道:“我说开门!你们聋了吗?”
李绂转头看向十三爷,见他略点了头后,才示意老狱卒将门打开。“嘎!”门缓缓拉开。一间不到十平方的房间,漆黑一片,我茫然地走了进去,听到身后的人紧跟着的脚步声:“都别进来!”
“宁……”十三爷开口刚想说话。
我猛地转身看向他们:“这儿都是他的人,门窗都封死了。难不成,你们以为我有通天的本事,能将他救出去吗?”
“王爷,他是重犯,皇上……”李绂压低了声音。
“重犯!”我咬牙,狠狠地道,“就算他犯了天大的罪,他也是个人,也有尊严。他身上流着的血,和皇上一样。就算被除了宗籍,也不能改变他皇子的身份。你如此对他,看你将来有何颜面去见圣祖爷。”
十三爷重重的叹了口气,转眼看向李绂:“皇上若是怪罪,一切有我承担。”
“让我们单独说会儿话。”我轻推了一把十三爷,拿了老狱卒手中的火烛,缓缓将屋门关上。
房间内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味道,墙角堆放着枯草。这里没有桌椅,没有床,甚至没有一个能让我放火烛的地方。我试探着向屋子的中间迈步,“咣当!”似是踢到了一个金属的东西。
墙角似是有一团模糊的影子,微微动了动。我捂着嘴,喉咙里似是有什么紧紧的堵着,透不过气来。一步一步,慢慢靠近,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不停地落下。眼前的人,衣衫破旧,头发零乱,五官隐在黑暗中,无法看清。可那瘦弱、单薄的身子,却让我震惊!
“胤禟……”我哽咽了声音,“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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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火烛小心放在不远的地上,伸手将风帽挑开,蹲在他的面前。他呼吸顿时有些急促,强撑着身子歪靠在墙上,仔细打量了我一番后,忽地轻笑起来:“到时候了!宁儿都来接我走了……”
“胤禟……”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节节指骨,生生刺上我的心,好疼!
他原本昏暗的双眸一下明亮起来,用力的回握住我的手,不敢相信的贴上他的脸颊,喃喃的:“是暖的,暖的!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是……是我。”我止不住眼泪。颤抖的手,轻轻抚过他的脸颊,生硬的胡渣,扎在手心虽是痒的,可在心中却是痛的。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