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夜访
将将走了两步,身后传来熟悉而又亲切的声音:“涟漪。”
苏涟漪心中一喜,急急转身,险些撞上紧跟其后的邢彦。
邢彦亦转身望去,只见疾步行来一个蓝衣书生,儒冠素服,面目周正,气度端庄。
“源卿,你几时回来的?”苏涟漪移步问道,神色间有掩饰不住的欣喜雀跃。
“刚到。”杜源卿斯文一笑,看向一旁的邢彦,问道:“这位是……”
“是太子殿下。”苏涟漪连忙介绍。
杜源卿一呆。
他素知苏家与皇宫颇有渊源,却从未见过皇家的人,乍然撞见,不由有些手足无措。
邢彦斜斜望了他一眼,仰头自行而去。
“这……怎么回事?”杜源卿怔怔道。
“他向来如此,你不必介意。”苏涟漪小声安慰他。“我正要带殿下去看望爹爹,你也来吧?”
“好,好的。”杜源卿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不自然的笑了笑。
苏涟漪走在前头领路,直达正厅。
苏仲凡正卧在躺椅中看书,一旁的苏夫人悠闲的沏着香茶,见到先行进门的人,夫妇二人惊讶的起身。
苏仲凡道:“殿下?不知殿下驾到,有失远迎了。”便要倾身行礼。
“罢了,”邢彦一抬手,道:“我是奉母后之命专程来看望苏伯父的,倘若苏伯父因此而劳神,反倒是我的不是了。”
“仲凡不敢。”
“爹!”苏涟漪走到苏仲凡身旁扶着他。
“源卿?”乍一见到杜源卿的苏仲凡亦是一阵欣喜,“你回来了?一切可还顺利?”
“托伯父的福,小侄已学成归来。”杜源卿上前见礼。
“好,你一直是个有出息的孩子,一定不会叫你娘失望。”
“伯父过奖了。看伯父气色不错,应该已无碍了罢。”
“我已全好啦。”苏仲凡说着看向已落座的邢彦,含笑道:“有劳皇后娘娘惦念,敝府简陋,只新到一批上好的绸绢,正要给娘娘送去。既然殿下来了,就劳烦殿下了。”
邢彦抿了口香茗,道:“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苏夫人便命丫鬟取来几卷绸绢,诸人又坐了片刻,在杜源卿的拘谨不安中,邢彦终于起身告辞。
送走邢彦,苏家三口与杜源卿谈笑一回,杜源卿亦告辞,只是在临出门前吞吞吐吐道:“小侄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伯父伯母应允。”
苏仲凡与夫人对望一眼,笑道:“但说无妨。”
“小侄自幼丧父,这些年在外求学,对母亲一直未尽孝道,这次回来,我想送母亲一件礼物,却又不知如何选择,想请涟漪帮忙……”
“这有何难?”苏仲凡呵呵一笑,“贤侄如此说可就见外了。涟漪不比一般的闺阁女子,常常出门的,这就叫她陪你去。”
“多谢伯父伯母!”杜源卿喜形于色,望向抿唇而笑的苏涟漪。
“那就走吧。”苏涟漪先行迈出家门。
杜源卿忙向苏仲凡夫妇行礼告辞。
“涟漪,等等我!”杜源卿快步追上苏涟漪,笑道:“两年不见,你长高了,也愈发……”
苏涟漪横他一眼,道:“愈发什么?”
“没……没什么。”杜源卿突然面红耳赤的别开脸,直视前方,不再言语。
苏涟漪错步拦在他身前,一边后退一边威胁道:“最讨厌别人说半句话,吊人胃口。你若不说,我便不陪你去了。”
“我……你……”杜源卿一时手忙脚乱,一抬头,面色突变,倏地将她用力一带,连跨数步,护在怀中。
苏涟漪莫名其妙的转头,只见一匹快马自身后风驰电掣般擦衣而过,尚未回过神,大队人马已尾随而至,叫嚣着直冲而去。
“涟漪,你还好吧?”杜源卿摸索着她的脸庞,担忧的问。
苏涟漪终于意识到眼前景况,连忙挣脱开来,微赧道:“我没事。不知他们又在抓什么人?”
“这世道,担惊受苦的总归是百姓,我们只过自己的平静日子便是。”
“平静的日子?”苏涟漪喃喃低语。
杜源卿凝视着她,欲言又止,终于化为一句:“涟漪,走吧。”
苏涟漪点点头,二人复又前行,进入一家珠宝商铺,为杜母精心挑选了一套首饰。出来时,天色已不早,杜源卿直将苏涟漪送回苏府方才离去。
用过晚膳,洗漱完毕,苏涟漪正半躺在床头看书,忽觉一阵轻风拂来,吹得床幔连绵起伏,正惊讶,一抬头,吓得一声惊叫噎在喉中。
窗户开处,一个人影疏忽而入,转瞬间已至床前。
“谁?”
“嘘!”来人竖指封唇,灯光中一双眼睛闪着粼粼波光。“姑娘,受惊了。”
“你你你……”苏涟漪刚刚认出来者何人,已听得院中一阵嘈杂,火光隐隐,门外忽然传来梅香的声音:
“小姐!快起来,官兵来搜府啦!”便听到门打开的声音。
苏涟漪只觉眼前一花,那男子竟然挪身上床,越过她,掀开锦被躺在床内侧,蒙了个严严实实。
苏涟漪惊得目瞪口呆。
“小姐,快起来!”梅香快步进屋,麻利的递过她的衣裙。“小姐,您还发什么呆啊?官兵就要闯进来啦,快啊!”见苏涟漪瞪着床被,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梅香又是不解又是忧急。
苏涟漪遽然而醒,眼波频闪,终于下定决心,拿过衣裙,坐在床上小心穿好,却不下床,只道:“梅香,我突然有些不舒服,浑身发软,你去替我挡一挡。”手扶额头,努力做出难受之色。
“啊?小姐,您没事罢?”梅香大惊失色。
“告诉他们,我病重在床,不方便见生人,他们要搜去别处搜吧。老爷夫人如何了?”
“已在前厅等着小姐。”
“快去吧。”
“是,小姐。”梅香匆匆而去。
房门一关,苏涟漪立即变色,一掀锦被,怒道:“当日我果然不该救你!居然留你做出如此下流之事,坏我名节!”
“姑娘不必着恼,”男子坐起身来,又露出那种让她极不舒服的笑:“在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姑娘就当我是夜访好了。”沦落至这般境地,他比她更欲哭无泪。
语毕,越过她下床,来到窗侧审视外面情形。
没见过如此厚脸皮的人!苏涟漪恼火的瞪着他。
“姑娘如何称呼?”男子一面查看外面一面悠悠开口,神态雍容自若,更透出一股无法言喻的懒散,仿佛就在自家观花赏月一般轻松怡然。
苏涟漪索性别开脸去。
他低低轻笑,忽然想到什么,“啊”了一声,长指轻抚唇,道:“白日我的马险些冲撞了姑娘,唔……”
“又是你?”苏涟漪惊问。
“呵,我郎烈这一生最狼狈的时候都让姑娘撞见了。”他懒懒的撇唇。
“郎烈?你不是叫丛生么?”她蹙眉。
“姑娘叫我丛生即可。”他转过脸来微笑,缓缓启唇:“姑娘可是在下一生的贵人。”
苏涟漪轻哼一声,嗤之以鼻的撇开脸。
“他们好像走了。奇怪,你不叫搜他们便真的不搜,上次亦是如此。你有何高超法力?”他扬眉一笑。
“你先告诉我你到底是谁。”苏涟漪仰起下巴。
“在下丛生。”已经告诉过了。
“他们为何抓你?”
“自然是得罪了他们。”
苏涟漪自然不满意他的回答,正欲再问,他轻轻“嘘”了一声,道:“丫鬟回来了。”几步过来,翻身上床,躺回原处。
“你!”
“倘若不救我,姑娘的名节可就真的毁了。”他脸不红气不喘,说得那般天经地义。语毕,拉高锦被蒙住了头。
苏涟漪气得双拳紧握,却又无计可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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