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更衣

  所谓的贴身婢女,就是侍候主子的饮食起居,日常琐事,这对苏涟漪来说可说是一项不小的挑战。
  郎烈所居的西园,比她家的老宅子还要大,富丽堂皇而不失古朴典雅,珍奇花卉数之不尽,亭台楼阁恢弘夺目,饶是苏涟漪非小家碧玉之流,亦禁不住心生诧异,生恐自己迷路。
  当晚,躺在偌大的床上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不知今日这一步走下去是对是错,前面等待她的是何种命运,何时才能与杜源卿相见。当日,自己坚持己见,到了此刻,心里忽然没了底,从未有过的迷惘如烟雾般弥散。
  次日一早,尚在睡梦中,墙壁便被人敲响。她茫然了一阵,方晓得那是隔壁的郎烈在叫她起床。她瞧瞧窗口,天未大明,不知那家伙起这么早做什么?
  气鼓鼓的起了床,简单洗漱一番,便欲学梅香的样子去天井打水,不料,一开门,门外站着一名小丫鬟,倒将她吓了一跳。
  “你是……”
  “我叫飞红,水已打好啦。”那小丫鬟甜甜笑道。
  “咦?”
  “这些粗活我来做,苏姑娘只管服侍三爷便成。”
  “……哦。”苏涟漪瞄瞄隔间房门,小声道:“你家三爷是做什么的?”
  “什么也不做。”
  “啊。”果然是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公子哥。但,如此大的家业,如此……不菲的薪酬,都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苏姑娘,飞红先走了。”
  “哦,好的。”
  望着飞红走远的身影,她轻吸口气,提着打好的水走了进去。
  咦?怎么这般安静?走入内室,她奇怪的环顾四周,不见一人,掀开床幔,惊讶的看到郎烈兀自沉睡。
  怪了!莫非是听错了?不管了,她醒了,他也莫想睡,拿过一个鸡毛掸子用力敲着床柱。
  “……做什么?”低浊的男性嗓音略微沙哑的响起,夹杂一丝未曾预料的心跳刺激,令她不明所以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一愣,仔细看去,他正蹙眉斜瞪她,一脸不善。
  “方才不是你叫我起床么?”她需得问清楚。
  “……唔,”他又闭上眼,“主子叫你,你必须在眨眼间出现在主子面前,你的动作太慢了,待你赶到,主子已然睡上回笼觉了。”
  “你……晓得啦,快起来罢!”
  “好吵……”他再度微微睁眸,眉峰蹙得更紧,不高兴到极点。
  “好,我只叫一遍,过时不候!”作势欲走。
  “一个婢女居然威胁主子,这是你们紫金国的王法么?”低醇的嗓音终于不再带着那种令她不舒服的……低哑,那会让她不由自主的面上发热。
  “你可以不要这个婢女啊。”她趁机怂恿。
  “有总比没有好。”轻松驳回。
  天哪,一想到今后自己要伺候如此难伺候的所谓主子,她的头再度隐隐作痛。
  看他懒懒坐了起来,长睫半垂,披散的黑发绕在白皙的颈侧,竟让她脑中不期然浮现四个字——国色天香。
  呸呸呸!在想什么?
  “还不过来?”
  “啊?”她吓一跳,看过去,发现他正奇怪的瞅着她。“哦,做什么?”她傻傻的问。
  “伺候主子更衣。”
  更衣?她在自己家也是自己动手穿衣,他一个大男人竟然要人家为他更衣?
  “贴身婢女就是要做这些,你不晓得?”他姿态傲慢的微微抬颌,与从前简直判若两人。
  “不要!”
  “不要?”这小妮子到底想做什么?
  “我只答应做你的贴身婢女,可没答应做这些。”她一脸倔强,绝不通融。
  “这是贴身婢女必做之事,你不晓得?必要时还要为主子暖床,你——”
  “下流!”她气红了脸。
  “你想到哪里去了?你以为随便一个女人都能轻易睡在我床上?”他不客气的嘲笑,高傲得无以复加。
  如果可以,她真想……真想将他变得永远消失不见。可是……她的目的尚未达到,只有忍辱负重。
  “要我为你更衣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她有样学样,且一脸坚决。
  他不满的睇着她。“倘若我不答应呢?”
  “我也可以不答应你。”她负气的扭过身,凭什么每次都被他牵着鼻子走?她这个救命恩人当得也太没脸了!
  “苏涟漪!”他连名带姓的叫她,礼节早已不再,更省略斯文。
  她兀自不理。
  可恶!一向只有他刁难人、给人脸色看,从来没人会如此跟他讲话,也不曾有女人如此对他使性子,倒不知如何对症下药了。罢了,他宽宏大量原谅她,权且听听。
  “你说罢。”
  “向我道谢。”她转过身来,直直的望着他。
  “道……谢?”他不可思议的重复,仿佛从未听过这两个字。
  “没错,从我第一次救你到现在,你一次道谢也不曾有过。”她点出他的劣迹。
  “想让我道谢也可以,”他抱胸,冷冷嗤笑,“下辈子罢。”
  就晓得他是多么恶劣的人!
  正呼呼瞪他,忽见他下床朝她走了过来。
  “你……做什么?”她扭过头,本能的伸手推他,触手处温热光滑。
  温热?她奇怪的转首,赫然发现自己的一只手正亲密的按在他衣襟滑开的胸前,优雅的身体曲线完美展现在眼前。
  “啊!”她大叫一声,猛的向后逃去,却一下子撞在屏风上,顾不得痛,掩面控诉:“你你你……怎么不穿衣裳?”
  “我哪里不穿衣裳了?”不屑低哼。
  从指缝中看他继续走近,她娇小的身子抖得犹如风吹枯叶。
  “你打摆子么?”他冷眸看她,顺手自屏风上取下外袍。
  “咦?”她傻愣愣的看他穿上外袍。
  “你这种姿色,还不会让我大发兽心。”他嘲谑不羁的微笑。
  她一怔,突然伸足向他脚上用力踩去,一下得手,在他顿住的瞬间,仰头做了个鬼脸,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她到底几岁了……”他低喃。竟然踩他,还向他吐舌头?真是胆大包天史无前例第一人了。
  早膳时,郎烈很慷慨的让她与他同桌进食。早膳后,那个叫飞红的丫鬟将碗盘收走,苏涟漪什么也不需做,只需从早到晚黏在他身边。
  “……贴身婢女的职责,除了伺候主子洗脸更衣,还有端茶倒水,添香磨墨……”
  她什么都没听到。
  自从早膳后,他便一直在一旁碎碎念。
  “至于主子生病,更要寸步不离的持汤奉药,尽心服侍……”
  唔,当做催眠曲也不错。
  “对主子不能顶撞、要挟、讲条件,主子让你做什么,你就必须做什么……”
  窗外的花香闻着好舒服啊。
  “要想主子所想,急主子所急,一切以主子为中心……你……怎么了?”
  喝口茶润喉的主子半途停止训诫,因为原该听训的对象正掩耳合目,从头到尾都在梦游。
  话落,音止,微风徐徐吹过。
  ------题外话------
  三更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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