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被弃
“祈福?”他长指抚唇,喃喃低语。
“是。不管是做丫头还是做贱妾,只要她平平安安,小人全家一定会为三爷祈福!求三爷开恩哪!”
“这也并非难事,但本人不喜别人与我讲条件,恐怕会叫陈大人失望啦。”他一脸抱歉之色。
“三爷……”
“令郎呢?”他突然问。
陈添寿身子陡然一僵,面色灰白道:“犬子与友人出游,至今未归。”
“去了哪里?”
“小人也不知。”
“陈大人真是给我出了道难题啊,这人海茫茫,你让我自何处寻起?”他为难叹息。
“三爷……”陈添寿已面白如纸,又是一个劲为儿子求饶。
“并非我斩尽杀绝,实在是职责所在,丝毫不能徇私。陈大人亦是官场中人,定能体谅我不得已的苦衷。还望陈大人好生配合,看在你曾食过朝廷俸禄的分上,我定会尽力安置好陈大人一家的后事,您就放心去罢。”郎烈满面为他着想的神情。
陈添寿脸色一转而为通红,突然向后厥倒。
“三爷!”他的女儿突然冲了过来,一下跪在郎烈面前,抓住他雪白的衣摆,哭求道:“小女子愿意做牛做马换取父兄的性命,求三爷网开一面!求求你!”
郎烈轻轻抽出衣摆,叹息道:“在下也不愿对女子动粗,但亦是没有办法之事,还望姑娘节哀,一路走好。”转身离去。
“三爷!求三爷开恩哪!三爷!”漫天里是那女子绝望的哭叫,但已无人理会。
一回到府邸,郎烈直奔西园,一面将外袍脱给丫鬟,一面问道:“苏姑娘可好些了?”
“好多了,刚刚吃了些稀粥,正睡着呢。”飞红笑道。
郎烈径自洗脸净手,而后步入内室,果见苏涟漪正熟睡,气色愈发好转,如缎黑发洒了一枕,躺在偌大的床上,愈发显得娇小柔弱。
他轻轻坐在床沿,掬起一缕秀发,放在鼻端,闻那幽幽香气。眸光顺着黑发来到细嫩的脸颊上,一点浅红生机夺人。他定定看了半晌,忍不住俯下身,欲攫取那绝顶圆润,中途迟疑一下,终于只轻轻在她额上亲了一下。
这小小的侵扰即换来她一声细微的嘤咛。
看着她细眉微蹙,眼睫轻颤,马上便要醒来的样子,他起身抱胸,等她睁开眼睛。
“你醒了?”低醇的嗓音轻轻的。
苏涟漪看清他后,细声道:“这几日,你上哪里去了?”
他一怔,继而眼神悠悠而亮,一股优越感油然而生。半晌,轻轻启唇:“只是出门办些公务,你是在惦记我?”
她愣住,旋即扭过头眼望床顶上的精美雕花,喃喃道:“不知源卿的事如何了?”
他眸光一闪,顿时不痛快起来,半晌,强自克制道:“此事我已交给姜管家,问他便知。”转头向外间喊道:“速将姜管家叫来!”
“是,三爷。”沃青领命而去。
这厢,苏涟漪兀自望着床顶,郎烈则坐在床沿一动不动,二人不再开口,气氛莫名的紧绷。
老姜很快到来。
“你说罢,杜少爷的事如何了?”郎烈靠着床柱,面无表情道。
“这个……”老姜站在门口吞吞吐吐。
“莫非真出了什么事?”苏涟漪挣扎着欲坐起,面色发白。
“你……小心……”郎烈一手将她扶好,一手将一个枕头垫在她背后。
“……姜先生!”苏涟漪焦虑的喊。
“苏姑娘莫慌,杜少爷毫发无损,好得很哪。”老姜忙道。
“那他如今到何处了?”她松了口气。
“这个……”老姜不敢再故意绕弯子,一口气道:“送信人回来说,杜少爷听得坊间传言,恐落得世人耻笑,愧对列祖列宗,拒绝前来。”
苏涟漪听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无反应。
郎烈微微垂眸,自始至终观察着她的神情。
“苏姑娘?”老姜小心翼翼轻唤。
“……”
“这个杜少爷……岂有此理!”老姜忽的一脸义愤,“苏姑娘不惜毁掉自己的名节正是为了他,他居然如此薄情寡义。三爷,我们是不是将他绑了来见苏姑娘?”
“等等。”
郎烈刚刚斜斜看过来,苏涟漪已伸手阻止,脑袋无力的靠在床头,虚弱道:“源卿不是这种人,我不相信……”说着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郎烈眉峰一蹙,伸手笨拙的拍抚着她的背脊。
“三爷……”老姜近前两步,在他耳旁悄声道:“那杜公子正寻了来。”
拍抚的动作一顿,徐徐转过目光,定在他脸上,眸底是冷冷的寒气,凝肤冻骨。
老姜忙一躬身,避难般急速退出。
老姜刚走,苏涟漪便“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昏了过去。郎烈忙命沃青去叫老太医。
老太医赶到时,便见到郎烈正困兽般满室打转。
“快看看,她突然口吐鲜血晕过去了!”他一把抓住老太医的手腕。
老太医痛得暗暗咬牙,疾步来到床前诊视,片刻后道:“只是急火攻心,气血上涌,不妨事。”
郎烈将信将疑。“吐了这么大一口血也不妨事?”
“积血滞留于心,反伤其身,吐出来倒好了。”老太医说着再度轻按住苏涟漪的手腕,道:“脉象急促紊乱,这位姑娘是否受了什么刺激?”
“当真无碍?”郎烈只问道。
“无碍是无碍,只是病人需静养,最好不要让她再受到任何干扰。”老太医婉转道。
郎烈轻颔首。
苏涟漪昏睡了一日一夜,郎烈亲自照料,寸步不离。
翌日晌午,正以棉帕擦拭她的脸颊,忽听得她口中喃喃唤着:
“源卿……源卿……”
他动作僵住,半晌,闭闭眼,将棉帕扔在几案上,旋身而出。
立在门外的沃青一愣后连忙跟上。
旋风般来到书房,将房门紧闭,静立了一阵,蓦然发作,将所有物件噼里啪啦砸了个稀巴烂,听得人胆战心惊。
而后,一切突然静止,守在门外的众人面面相觑,愈加提心吊胆。
许久,房门突然大开,他缓缓走了出来,看到聚集了许多护卫及下人,惊讶的“哦”了一声,继而微一垂眸,凉凉笑道:
“那些东西都该换了,去买些新的来。”
众人惊疑不定,看着他恍若无事般扬长而去。
“三爷何必如此隐忍?”花园小亭中,臧飞深皱眉头,“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得到手再说,岂不是简单得多?”
“你懂什么?”老姜瞥他一眼,“强扭的瓜不甜,得到她的人,得不到她的心又有何趣?”
臧飞一窒,继而愤愤不平道:“我们已经让杜源卿如此待她了,她依然对他念念不忘,三爷到底哪里比不上他?真是岂有此理!”
“唉!”沃青叹口气,“不知二位想过没有?苏姑娘替三爷挨了那一箭,说明苏姑娘心里是有三爷的,否则,在那性命攸关的关头,谁会平白无故的为人挡箭?苏姑娘只是此时尚想不开而已,毕竟她与杜源卿有着十几年的青梅竹马之情啊!”
“为什么……三爷与她认识……这样晚?”臧飞一脸哀戚。
沃青忍不住瞪他一眼,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不晚。”老姜摇头道,“这世间没有三爷办不到的事,哪怕她嫁了人,三爷也可将她抢了来。更何况,她的未婚夫已‘抛弃’了她,这正是大好时机啊!”
“没错,”沃青笑道,“我看三爷此次是下定决心啦,哪怕那苏姑娘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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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再传两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