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维护
“爹，娘，对不起，是女儿害您们受苦了。”苏涟漪拭泪道。
“如今我们一家人好容易团聚，更应远离这是非之地啊！”苏夫人拉住她的手，殷殷劝解。
苏涟漪一时柔肠百结，泪流不止。
苏仲凡看了她半晌，面如冰霜，沉声道：“倘若你执迷不悟，我与你娘不敢高攀，自会远走高飞，不阻碍你的荣华富贵！”
“爹！您莫逼我！”她掩面痛哭。
“我逼你？”苏仲凡蓦然爆发，起身疾言厉色道：“你还有脸说我逼你？说得难听些，你此举叫做卖国求荣！你不要忘了，咱们紫金国正是被如今的皇帝灭了，不但国君被逼身死，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亦身陷囹圄，过着生不如死的屈辱日子，你又如何能够伴在敌人身边，谄媚逢迎，锦衣玉食，高枕无忧？”
苏涟漪顿时面色苍白。
“大丈夫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我没有你这种背叛国家，贪慕虚荣的女儿！”苏仲凡怒不可遏，一拉夫人，道：“我们走！”
“爹，你们去哪里？”她慌忙道。
“你还是关心你自己的地位前程罢。”苏仲凡冷冷道。
苏涟漪指尖打颤，嘴唇亦雪白如纸。
苏夫人到底心软，向苏仲凡小声道：“说好好生劝女儿的，你又急了。”转向苏涟漪叹息道：“你的皇上为我们在宫外置办了宅邸，但太过豪华，我们要不起，只是暂住几日，等你的回音。”边说边被苏仲凡拉着走了。
苏涟漪一径呆立，周身寒冷，思绪空白。
晌午时，郎烈回来，问道：“你爹娘走了？怎的不留他们用膳？”
苏涟漪垂眸掩饰道：“他们不想打扰你。”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打扰不打扰。”他舒适的靠进方榻，倚在她身边。
“郎烈。”她轻轻唤他。
“嗯？”他伸手端茶。
“我想……我想去我爹娘的住处看看。”她忐忑的望着他。
不料，他痛快的颔首道：“好罢。你们刚刚团聚，去看看亦在情理之中，只是必须当日回宫。”
她应声点头，揽住他颈项亲了一下。
对她突然亲昵的小动作，他龙心大悦。
“见到爹娘如此开心？”拇指轻抚她柔嫩的面颊。
“多谢你将他们找了来。”
“唔，你要如何谢我？”
“……”她脸颊红红的瞟他一眼，仰首柔情缱绻的吻住他，胸中波涛滚滚，爱不可抑，又痛不可当。
感受到她强烈的悸颤，他一把将她抱进芙蓉帐，纾解满腔浓情蜜意。
翌日一早，苏涟漪便在郎烈的周密安排下来到京城之东最幽雅地带的一处府邸，苏涟漪不让下人进去通报，以免爹娘出来迎接，而是自行步入宅院，在飞红的陪伴下来到正堂。
一见女儿突然降临，苏仲凡夫妇一愣之后，苏夫人起身迎来。
“女儿，你来啦。”苏夫人拉住苏涟漪的手，向门外看了看，惊道：“这么多人？”
“娘，他们是女儿的丫鬟和护卫。”苏涟漪轻声解释。
此时，沃青、臧飞已守在房门外，示意其他侍卫守住院门，更有两列肃然凝立，分列阶下。
“这么多……”苏夫人失神轻喃。
“苏老爷，苏夫人，皇上是为了苏姑娘的安全，这还少了许多呢，起初更多。”飞红笑吟吟道。
苏夫人闻言站直身子，清清嗓子道：“她来看自己爹娘，哪里就有危险了？我们还会害她不成？”
飞红一噎，笑道：“皇上自然不是防备苏姑娘的高堂，只是这来来回回的，恐路上有个闪失罢了。”
“他倒是想得多。”苏夫人轻哼道。
“娘，爹，”苏涟漪绕开话题，“您们在此可还习惯？吃的可好？”
“好啦，莫要说这些没用的！”苏仲凡突然开口，“你今日来是不是有个交代了？”
“爹，您的腿怎么了？”苏涟漪发现他腿上搭着一个厚褥子，而时令已进入夏季。
“你爹的腿，在前年便不知怎的，突然关节疼痛肿胀，看了大夫，说是风湿，逢阴湿天气便会疼痛难忍，看来，这两日要下雨啦。”
“叫御医看看吧。”苏涟漪忙道。
“不敢当！”苏仲凡一口回绝，“我身子没那么金贵，看不起御医！”
“爹，何苦跟自己身子过不去？”苏涟漪一脸愁容。
“国都没了，要这身子何用？苟且偷生四年，不过是惦念自己女儿的音信，不想，竟是如此境况。我有何面目去见江东父老？”
“爹，您觉得天下四分五裂，各国之间一有空便打来打去的有意思么？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硝烟不再，烽火停息，难道不好么？分久必合，乃大势所趋，您又何必钻那牛角尖？”
“放肆！”苏仲凡厉声打断她的陈词，怒道：“你还有理了！国破家亡，你还为他的罪行开脱，我也不指望你回心转意了。枉我多年的教诲，竟然一夕付之东流！”
“爹，正是您自小便教女儿，海阔天空，宜前观远视，不可囿于一闺一阁之方寸之间。女儿难道有错么？”
“狡辩！”苏仲凡拍案而起，褥子滚落在地。他颤手指着他，满面怒容，“你马上出去！”
苏涟漪僵立不动。沃青与臧飞现身门口，看向苏涟漪，询问道：
“苏姑娘？”
她凄然不语。
“好了好了，”苏夫人慌忙上前打圆场，道：“刚一见面又吵什么？来，随娘进去说说话。”牵起苏涟漪向一侧厢房走去。
“娘！”一进房间，苏涟漪便扑入母亲怀中哭泣不已。
“好了，乖女儿，娘知道你也不容易，这些年也定然吃了不少苦。昨日本想好生与你叙叙别后之情，怎奈你爹一发脾气……唉，你也受委屈啦。”苏夫人拍着她的肩，柔声安慰。
“爹爹自小疼我，为何如今这般绝情？”苏涟漪嘤嘤泣道。
“不要忘了苏家世代书香，你爹虽然被迫弃文从商，但最讲忠孝节义。国灭家亡已让他受不了，更遑论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女儿竟然做了敌国君王的……他自然忍不下这口气。他虽疼你，但固执起来谁也奈何不得。先莫要与他硬碰硬，慢慢来。”
苏涟漪含泪点头。
“但是，你当真想好了？”苏夫人认真凝视她，“爹娘也是真心担忧你的归宿，我们就你这一个宝贝女儿啊。”
“娘，其实四年前我便离开了他，不久前刚刚重逢，女儿不想……再看不见他。娘，”苏涟漪泪如泉涌，伤心欲绝的摇头，“女儿这一生，心里再也容不下旁人，倘若离开他，还不如叫女儿去死！”亲娘面前，她可顾不了许多。
“我的宝贝儿，”苏夫人顿时心肝肉儿的拍着她，相对泣道：“你可千万莫做傻事，娘会帮你，娘一定帮你。”
“娘！”苏涟漪伏入母亲怀中失声痛哭。
待她哭够了，苏夫人方轻抚她的鬓发，柔声道：“皇上打算如何安置你呢？毕竟你如今在宫中连个名分也没有，而他又皇后妃子的一大堆，他就不怕你受欺负？”
苏涟漪不以为意道：“什么皇后妃子的，我也不在乎，只要他心里有我就够了。”她脸红的一笑，腼腆道：“我爱他，娘，很爱很爱他。”
苏夫人愈发担忧的望着她，叹道：“娘就是怕你太爱他了啊！万一将来受其冷落，你如何承受得住？”
“将来的事，我不敢保证。但是，不管我嫁给谁，不都是面临此种危险？庶民的爱难道就一定比一个君王的爱要坚定恒久么？”
“……”
“他曾经为了我抛开一切，我难道不能为了他义无反顾的敢爱敢当一回么？倘若连一试的勇气也没有，我一定会痛悔一生！”
苏夫人呆了半晌，怔忡道：“娘一直将你当做小娃儿，没想到，小娃儿也长大啦，也有了心爱的男人。”
“娘。”
“唉，事已至此，娘也不多说什么啦。只是，我们好容易相聚，能不能多住几日？”
“嗯，我会的，娘。”她含泪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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