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宋连寂静地看着我，半晌，道：“你知道么，阿薇？只要你喜欢一个人，你总能知道应该做些什么。此刻，你不知道，是因为太过生疏。”
我觉得他简直废话，忍不住道：“我又没和什么人谈情说爱过。”
宋连怔了一怔，道：“你知道他喜欢吃什么菜吗？知道他喜欢喝什么茶吗？知道他喜欢什么颜色吗？喜欢做什么吗？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喜欢什么样风格的饰品······等等诸如此类的东西，你都了解吗？”
我一下子征在当地。
宋连接着道：“知道了这些，就向他表达，诸如给他做饭，为他弹琴，看个人爱好以不同方法表达。”
我细细听着，宋连喝了一杯茶，又道：“有没有听过，想要困住一个男人的心，先要绑住他的胃？”
我摇摇头。宋连说：“一般的贤妻良母，都会做一手好菜。”
他的建议我很满意，当下便决定为帘生做饭。宋连说：“已经很晚了，要不明天再做吧，今天已经吃过晚饭，现今大约也吃不下了。”
我想着也是，但从来没做过饭，又害怕明天做不好，还是决定今天晚上先练练手。宋连见我意志坚决，很无奈地答应给我打下手。
两人一起向掌柜的借了厨房，照着菜谱一样样试做，直折腾了一宿，我才总算将日间帘生尝过的几样菜做齐全了。宋连一边给我包扎最后被油水烫伤的右手，一边道：“明天你自己一个人做，”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我困死了。”
我点点头，觉得他真是够义气，陪我瞎折腾了一夜。
我本来学着做了些早点预备请帘生吃，半路遇到客栈小二向我问安时古怪的眼神，以为我脸上沾了油之类，赶忙回到屋内照了照镜子，才发现自己满脸憔悴，眼圈黑黑的，赶忙简略地画了一下妆，遮了一脸衰容。刚刚完毕，帘生就来唤我一同吃早点。
我刚坐下，赫连玉问：“小连呢？”
我瞧了他一眼，觉得他对宋连的认识真是独到，禁不住想调笑他，便道：“想他了？他刚睡下。”说完见他们疑惑地望着我，解释道，“他昨晚和我······赏月来着。”
帘生看着我，良久，道：“好像······昨天晚上并没有月亮。”
我夹菜的手顿住，瞬间装作若无其事地收了回来：“······心中的月亮。”还没说完，便觉气氛有些古怪，抬起头，赫连玉同帘生齐齐盯着我的手。
我连忙收回，故作镇静地笑笑：“宋连说我的手太胖了，给我提供了这一减肥法······”又故意打量自己的手，“好像真的细了一点，还是蛮有效果的。”
帘生望了望我，夹了一筷子清炒小白菜放到我的碟子里：“来，多吃点蔬菜，可以减肥的。”
我呆呆地看着这撮小白菜，又无言又高兴又感动。我不想让他看到我的伤，他果然没有看到我的伤。我默默将小白菜吃了，正预备给他夹菜，他放了碗筷：“我和赫连还有些事，阿薇你慢慢吃。”
我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他已经和赫连玉出门了。我望着空荡荡的客栈门口，心里有些失落，但一想到今天可以给他做饭，便又禁不住高兴起来，连忙起身到厨房里忙活起来。客栈的师傅们都已经忙开了。我费了许多银两，才说服他们留给我方寸之地供我折腾。经过昨晚的练手，今日熟络了很多，但是切菜的时候还是不小心切了手指。宋连正在酣睡，没办法，只好自己一个人回屋包扎了，又继续忙活。
快近午饭时分，我才折腾好了。将菜端上桌等着帘生，眼睛一瞬也不错过地望着门口，眼看午饭时间快过了，帘生还没有回来。菜热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没等到。我撑着眼皮，无力地趴在桌子上。
不知怎么地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身上多了一件白色披风，宋连正趴在我对面默默地看着我，把我吓了一跳。我一惊而起：“你怎么在这里？”
宋连将手伸向我：“瞌睡了怎么不去屋里睡？”
我看着他的手躲开，他的手顿了一顿，垂了下去：“这样睡很容易着凉的。”
我摇摇头：“没事。”又看看门口，“他怎么还没回来？”见外面没有太阳，迷糊着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宋连望着我：“已经日暮时分了。”
我惊了一惊，连忙一跳而起，将桌上的一应饭菜收拾了，正想着该重新给帘生做呢，还是只是热一下，刚刚决定重新做来，宋连道：“你别收拾了，赶快去睡一觉。”说着就来揽我手中的盘碟。
我一侧身，躲过去，道：“我还要给帘生做晚饭——你要不要吃，这些菜倒了太浪费了。”
宋连夺过我手中的盘碟，道：“赶快去睡觉，你一夜没睡了。”
我一心想着给帘生做饭，道：“你烦人不烦人！”说着抢过他手中的盘碟便去了厨房。待到了厨房，想起临走时宋连受伤的表情，心中很是过意不去，急忙之中也没有别的什么办法，只好端了一碗我平日同师父吃的最多的炒饭给他。
我去找他的时候他正将头捂在被子里假装睡觉。我忖度着他还在生闷气，便轻轻将饭放在桌子上，顿了半晌，才道：“我做了炒饭，你要不要吃一点？”半晌，他都没有说话。我又问了一遍，他忽然道：“不吃不吃，你烦人不烦人！”
我心里一阵怨气腾腾直往上蹿，还没到嗓子眼儿便被我压下去了：“气也气过了，咱们算是扯平了。这碗饭你既然不想吃，我拿给别人吃了——”端了碗就往外走。
宋连突然掀起被子：“谁说不吃的？”从我手里夺过就吃。
我很高兴，又帮他倒了一杯茶才出门。刚刚进厨房没多久，宋连便跟身进来，默默地帮我烧火打杂。
忙完了又帮我端到桌子上。我看到手上的伤，想到早上因为帘生没有看到我的成果而没看出来我受伤，但是如果他今天晚上回来了呢？我连忙回到屋中，想了良久才想到用易容术的方法来遮掩伤口。
帘生还没有回来。宋连要陪我一起等。我觉得这会坏了我的大事，便以关心他为由将他推回了房间，一个人趴在桌子上等。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帘生回来。一片月光斜斜地从窗户照进来，打在地板上。我看看清透明亮的月光，心里有些着急，一会儿出去看看月亮，一会儿又跑去热热饭菜。已经热了很多回了，帘生还没有回来。
后来不知怎么又睡着了。朦胧中听到有脚步声响起，顿时惊醒，却是宋连拿了一领披风过来。我接过披上，道：“你怎么还没睡？”
宋连拿一张看着就没睡过的脸望着我：“刚睡醒，来看看你。”
我笑道：“看好了么。快去睡吧。”连连赶着他走。待他走了，又去将饭菜热了一遍。一个人等了又等，感觉天都快亮了，帘生还没有回来。我哈欠连天，无力地倒在桌子上休息。正在迷糊中，又有脚步声至，抬起头又是宋连。我将失望都泼在他头上：“你怎么阴魂不散啊？这么晚了还不睡？”
宋连呆了半晌，道：“······我害怕你一个人孤单。”
我顿了一顿，心里有些过意不去，道：“不用担心。快去睡吧。”
宋连走了没一会儿，又有脚步声停在桌前。我想着是宋连，便继续趴在桌子上，随意挥了挥手，道：“你快去睡吧，我一个人不害怕。帘生还没有回来，万一他一会儿就回来怎么办？”
头顶传来淡淡的疑问：“我回来怎么了？”
我浑身打了一个激灵，一跳而起，望着帘生，呆了半晌，才道：“你吃饭了没有？我做了晚饭······”想了一想，现在已经过了午夜，便补充道，“吃过了当作宵夜吃也行，多少吃一点。”说着就预备拿了去厨房热热。
帘生拦住我，定定看着我手里的盘碟，半晌，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没吃。不用热了，就这样也好。”说着接过我手里的饭，静静吃着，不时赞赏一句。
我痴痴地看着他，看着他第一次吃我为他做的饭，悄悄记住他赞赏我的话，悄悄偷着欢喜，心里喜滋滋地开出花来，扬扬洒洒的一大片。
他忽然放下碗：“我脸上有东西？”
我的脸腾地一下烧红了，眼睛快速地扫了他整张脸，都没有发现有什么东西，正在不知所措的时候，他的手伸过来，毫无预兆地攀上我的眉头：“找不到就不找了。”说着帮我拨了拨眉头，“连续两天熬夜，累不累？”
我被这巨大的惊喜吓呆了，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半天，才慢腾腾地摇摇头。
他看着我，唇角扯起一丝浅笑：“今天的月色很好，怎么没有和宋兄弟赏月？”
我看着他的笑，鬼使神差地说了句：“不如我们现在就去赏月吧？”
他笑看着我，说：“也好。”
我喜出望外，连忙回屋抱了琴，同他到院子中。手指刚刚抚上琴弦，问他：“你想听什么曲子？”指间疼痛剧烈传来。我顿了顿，望了一望月，终于鼓起勇气道：“你会弹琴吧。能不能弹首曲子给我听？”
他悠然倒了一杯酒放在我面前：“你想听什么？”
我想了一想，道：“随便什么都行——”后面那一句‘只要是你喜欢的’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顿了一顿，从我面前拿过琴，手指攀上琴弦，顿时淙淙琴声缓缓流出，映着这天地一片明亮光华，很是优美。一曲完毕，又换了一首古意厚重的调子。都是我不会唱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