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心里一个声音一遍遍重复：“阿薇，他记得你，他还记得你······”欢喜也随着不断涌出，好似整个世界因着这一句话而变得通透而光明。
他似一阵春风般走到我的面前，立住，手中捏着一柄折扇，如水波般潋滟的眸光扫过我怀里的琴，扫过我的脸，有些探究地唤我：“顾姑娘？”
我一个慌神，忽然面临如此巨大的惊喜，高兴的说不出话来，嘴动了半天，好像也没有发出声音。宋连忽然将我护在身后，非常警惕地道：“你是谁？”
他将宋连打量一番，道：“宋兄弟？”说罢浅笑一声，“上次一别不过四五个月，宋兄弟和顾姑娘竟然都不记得在下了？”
我低着头，默默从宋连身后挣扎出来：“苏幕帘生。阿薇。一百二十四天。”
他道：“嗯？”
我低着头小声重复：“你姓苏，单名一个幕字，草字帘生。可以直接叫我阿薇。还有，我们分开不止四个月，不足五个月，一共一百二十四天。”看他有些不信，我掰指头与他计算，“上次我们分开是十一月十九，今天是三月二十三，正好一百二十四天。”
他轻轻唤道：“阿薇。”
我随声应道：“嗯？”
宋连一直在打量帘生，突然皮笑肉不笑地插话道：“哦，原来是你，原来你也在这里啊。”又打量一眼周围，“你在这里搭台唱戏啊？怎么没有看见戏台子？”
我此刻已想明白帘生的戏子之话不过是推脱，此时见宋连问出来，简直无地自容，正想着如何扭转此局面，只听帘生凉凉道：“哦，我改行了······”
宋连点着头，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帘生悠然问道：“两位到此地做什么？”
宋连一副刚刚才想起来的神情：“呀，怎么忘了！我们是来吃饭的。”说罢就将我往方才他坐得桌子拉。我死拖着不肯走，眼望帘生：“不如，一起吃吧？”
帘生慢慢点点头：“也好。”说罢正欲回身，他的同伴已经朝我们走来，步履从容舒缓，颇有那些名士所追求的雅味。及至到得面前，朝我们拱了一拱手，道：“在下赫连玉。”我同宋连随便同他打了一个招呼。
帘生同他闲聊，一边向我们的桌子走。
宋连把我拉向饭桌，边走边问：“阿薇你刚刚往窗子那里走是要做什么？”
我偷看了一眼帘生，见他也满含疑问地看向我，连忙低头，极快地道：“本来想着，苏幕君若是不记得我，我便从那个窗子跳下去。他一定不会不管，到时候我便又可以被他救，又要报他的恩，就可以顺理成章的以、以身相许了。”
宋连一脸茫然地看着我，显然一副没有听懂的样子。我偷瞄瞄帘生，他的笑意有一丝停顿，瞬即恢复如常。
赫连玉笑道：“王······苏公子，你何时得了这么个红颜知己？”
帘生笑望着前方：“一百二十四天以前。”
几人吃了饭，宋连便催着要走。我死活不肯走，死死拖着他要和帘生一起住店。结果两人暗中拔河太过剧烈，下楼梯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我脚下一空直朝下滚去。
我看着天旋地转，心里正想着该用什么功夫跳起来，还没想好，一个蓝色身影从天而降，帘生一把将我从楼梯上捞起。等我反应过来，我们已经安然站在地上了。
帘生望着我，伸手查看我手臂上的伤：“一般的姑娘这种时候不都会害怕的惊叫出声吗？”
我心里捏着一丝害羞，大着胆子微红了脸：“可见我不是一般的姑娘······你、你喜不喜欢？”
他点着头，眉头微皱：“我们得去一趟医馆。”
喜欢？不喜欢？又点头又皱眉的，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没想明白，帘生问道：“能不能走？”我点了一点头，瞬间有了私心，便假装试着走了一步，腿一弯，身体扑了下去。帘生一把将我托住，淡淡地打量我半晌，道了一声“冒犯了”便将我打横抱起。
宋连奔过来，一身鲜鲜亮的衣服打皱了不少，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煞是惊人。我忍不住庆幸自己刚刚护脸的明智，他急急看着我，问：“阿薇，你怎么样？”
我窝在帘生的怀里，满心都是甜蜜，忍不住道：“很好，很好······”又问宋连，“你的脸？”
他按摩着自己的胳膊：“我没什么大碍。”
我见他这样神情，觉得他定然是不知晓自己伤重的程度，忍不住从怀里取了一面小镜子举到他面前：“喏，你看——”
他瞧了一眼，顿时一声杀猪般的惨叫从镜子后面传了来：“鬼啊！”
我无奈地带了些忧郁望着帘生：“我没想到后果这么严重······”
帘生很是熟门熟路地带我们到了一个医馆。刚刚将我放下，便有一人打量着我的伤，啧啧称奇：“哇塞，真是神奇啊。身上撞得这样五彩缤纷你竟然还能那么泰然地说‘很好很好’，简直不可思议！”
我吓了一跳，半天，撑着额头：“你真是······”
赫连玉定住问我：“真是什么？”
我摇摇头，打算不说，说了他不把我杀了才怪。帘生拿了膏药给我涂抹：“你知道他的外号叫什么吗？执斧人。”
我无奈道：“这是你让我说的······他真是大惊小怪表里不一名不副实······最关键的是，他有这么多让我撑着额头感叹的特质还没什么存在感，我真是无话可说了。”
帘生同他齐齐将我望着。
我连忙躲到帘生后面看着他解释：“早知道我就不说了······其实也没有什么，我的伤这么轻微，你却反应这么剧烈；刚刚明明看你步履从容的就像一只仙鹤，竟然还能说出‘哇塞’这么有爆发性的语句；至于名不副实嘛，一块美玉不是应该温润非常嘛，你这么有棱有角，还真是不多见······最关键的是，你要是不说话，我还以为你走了呢。”说着对着帘生舔舔嘴唇，“有水吗？说了这么多话，渴死了······”
帘生无语地望了望我，给我倒了一杯茶。
刚刚喝了一口，宋连望着我手里的水杯：“阿薇，我也渴了······”
我望了望手里的杯子，想了想，喝下一大半递给宋连。转头见赫连玉正愤怒地将我望着，我顾左右而言他，拿了帘生的扇子展开，上面画了一幅山水图，我想着是帘生画的，便赞道：“云山雾罩，水汽蒸腾，隐隐灼灼的······真是好画。”沉吟半晌，故作吃惊地道，“怎么没有题诗呢？”
帘生看着我手里的扇子，眼中笑意荡漾：“你想题什么诗？”
我想了又想，沉吟着小心翼翼道：“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
帘生沉吟道：“很好。”说着拿起扇子，到大夫那里拿了笔墨写。
赫连玉突然立在我面前，一脸愤怒：“你、你太过分了！”说着手指发抖地指着我。宋连一把打开他的手，将我护在背后：“什么过分！”又转身端着我的手，一脸温柔地将我望着，“我们家阿薇最温柔了，额？”
我惊恐地同他谦虚一番，一边挣扎着抽出手来：“其实我还没有你温柔······”连忙乞求地望向正呆呆看着我们的赫连玉。
他对我的求助视而不见，幸灾乐祸地看着我，一副‘你活该’的表情。
第十七章
更新时间2012-3-7 15:12:55 字数：4062
晚间帘生和赫连玉出门了。我捉着宋连，向他打听男人怎样才会很快爱上一个女子。我本来不想咨询他这个断袖，但是着实没有别的什么人可以咨询，只能将就一下，先暂时听取一番，不行的话再说。宋连听到我的话，倒了一杯茶，半天不说话，神色间有些忧郁，搞得我以为他是断袖不知道怎样讨男人欢心所以对我这个问题很为难。结果他突然问我，神色间有不曾见过的凝重：“阿薇，你决定了吗？你不了解他，甚至不知道他究竟是干什么的，家中有几人，有没有娶妻生子······你真的想好了吗？”
我想了想，两手一摊：“那你说怎么办？我喜欢他。”默了良久，又道，“倘若他是个江洋大盗，我便想办法赚银子，让他不需要作江洋大盗。倘若他同我一样，是个杀手，我便引着他，只杀坏人。但是，但是倘若他已经娶妻生子，倘若他已经娶妻生子，”我眨了眨眼睛，心里觉得无限茫然，“那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顿了一顿，又问宋连：“倘若真是这样，我该怎么办呢？”
宋连望着我，半晌，道：“阿薇······”
我思衬良久，截断他的话：“宋连，我不想再作杀手了。”顿了一顿，接着道，“小的时候，我问师父，杀人做什么？师父说，那是一种职业。世间总有人需要被杀，一些梦想才能成功。杀手的职责，就是帮助一些人实现这些梦想。现在想想，为了实现这些梦想，我可能就要失去自己一生的念想，着实有些划不来。此前我已经杀了三个人，又为别人实现了什么梦想呢？金锦月的死亡造成了海州几乎半年的混乱，梁萧的死直接导致了梁冰的身亡，还拖累梁晓晨成了孤儿，苏舜钦更是死得有些莫名其妙······”我沉吟良久，“我以前不在意，是因为不害怕······”
宋连静静地望着我，眉头紧皱：“阿薇······”
我抬头看他：“我不想失去帘生，真的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