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凤九眼神略扫了扫,按了按腰畔的单刀,静静道:“姑娘见谅。”说着便伸手来解我的衣衫。他刚一动手,我眉头不禁皱起,心中大为着急,还未思虑出一个说法,凤九已然出门复命去了。
  不一会儿,帘生负手进来,立于床边,居高临下地望向我,道:“这么重的伤,怎么回事?”
  我躺在床上,全身都没在被子中。他又问了一遍,我忍受不了空气中无限漫长的沉默,终于从被子里探出一双眼睛,看着他的脸,小心翼翼地道:“说了你不许嫌我笨——”
  他眉头微皱,静静然道:“说。”
  我还是携了一丝小心翼翼,紧紧盯着他的神色,试探着道:“其实,是我自己,一个不小心练剑的时候扎到的······”说完看着帘生越来越深的眉头,觉得自己说谎的技术真是太糟糕了,在帘生面前简直无所遁形一塌糊涂。
  帘生沉着眉头:“你不妨说的更离奇一些······”
  我心头一阵叹息。但是此刻绝然不是改动的时分,便只得硬着头皮扯些闲话将这个谎话圆了,便伸手拉了拉帘生的衣袖,示意他蹲下来。他俯身坐在床沿上。我伸出手去,像他以前替我拨眉心那样拨他的眉心,大着胆子看着他:“眉头皱着多不好啊,很容易老的。来,我给你拨拨······”
  看着帘生很是无言的神色,我一边拨一边慢慢道,“你看,我这么笨,练剑的时候都能伤到自己,你都不相信我会这么笨,是不是?可是,怎么办呢?我就是这样笨啊。”说得我有些忧郁起来,替帘生拨眉心的手顿住,他的眉头又重新皱起。我有些伤感地道,“这样的我,你是不是不喜欢呢?”
  不等他言答,又继续替他拨弄着,道,“你是不是担心我这么笨怎么活?”我安慰地朝他笑笑,“不用担心,你看,我已经很好地活了十七年了······若你还是担心,”我微敛了眉头,瞬即展开笑颜,有些害羞地道,“若你还是不放心,不妨将我带在身边。你这么聪明,和你在一起久了,我也会变得很聪明很聪明吧。”
  帘生无奈地拉过我的手,眼中是一些我未曾见过的复杂神色,沉吟半晌,道:“聪明人偶尔作一次笨蛋也不错吧——”说着又替我掩了掩被角,道,“快点儿好起来,弹琴给我听。”
  我禁不住心中一阵欢喜,急急捉了他的手,问:“我弹的琴,也好听?”
  他任由我捉着他的手,另一只手撑住额头,嘴角噙了让我欢喜的笑意:“嗯。”
  第二十二章
  更新时间2012-3-7 15:14:01 字数:3734
  这几日帘生日日出门谈事情,晚间回来之时到我床前陪我闲聊一段,说说近日的新闻,日子过得很是快活。宋连则专门给我熬药端药,一应事物他处理的极为妥帖。我很满意,原谅了他那日把我推向尴尬境地的言行。
  一日正横琴膝上,预备弹一首曲子练练手,便听窗口一阵扑棱棱。我侧头看去,只见一只通身倩碧色的鸟雀落于窗棂上,扑棱棱又飞到我的琴弦上。
  我摸了摸它头上那一丛绿色羽毛,习惯性地去拿师父的书信,却没有。正打算问一问碧玉鹊怎么回事,房门便被推开,一个身穿紫衣的男子立在门前,眉眼深沉,有些凌厉,但是英俊的很,便衬得一张脸煞是俊伟不凡,颈边一支菩提隐隐灼灼。我感觉这个人的这张脸有些熟悉,闭目思衬半天,才疑惑地唤了一声:“师父?”宋连曾经告诉过我,师父显现原貌的时候,颈边便会出现一支菩提。
  鬼面关了门,负手立于床前:“难为你还记得为师——”
  他一句话出口,我便觉得他变化颇大,一点也不似先前在清流山时吊儿郎当的形貌,神色之间的冷峻更是浓重。我不禁整了整衣衫,正预备下床行礼,却被他抬手拦住:“受伤了也不在意,时时这样乱动,何时才能好?”话语虽有些严厉,但声色珠圆玉润,浑厚有力,嗓音有些低沉,听在耳中竟似有担心之意。
  我坐在榻上,嘻嘻一笑道:“一世都这样才好呢······”
  话犹未完,一记扇柄打在头顶:“胡说!”
  我摸着额头,嘻嘻问道:“师父到此来做什么?”
  他眼光略扫了扫我的脸,又落于我面前的琴上:“我过来办事情。小麻雀说你在这里,就顺便过来看看——”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问:“小麻雀会说人话吗?”
  鬼面审视了我一遍:“你这是什么话?”
  我摸着琴弦,想了想,道:“之前有一日它忽然开口说话。我以为他会说话的······它到底会不会说话?”
  鬼面看着我的琴弦:“它说了什么话?”
  我想了想,摇摇头,道:“不记得了。大概是我听错了吧······”
  还在沉吟,鬼面师父忽然起身,收了扇子,道:“走了。”抬步就走。我见他这样来去匆匆,也不留什么只言片语教育引导我的一类话,便道:“就这样走了?”
  他浅应一声,走到门口的时候,背对着我道:“虽然伤口已经大好,但经不住风,还得再休养几日。出门的时候记得加一件披风——”说至此处,铿然关了门走了。
  我还沉浸在对鬼面的思考中,觉得他这样莫名地来,又莫名地走,没有任何因由,着实像他的风格。但我觉得,这次怎么就像在梦中一般呢?还未缓过来,凤九提着一柄刀进来,一边回头一边道:“顾姑娘,刚走的那位是什么人?”
  我摸着琴弦,低头想了一想,道:“谁啊?不知道——我一直在屋里呆着。”抬头看见凤九略带疑惑地看了看门口,道:“我弹首曲子,你帮我听听如何?这么久没弹,只怕是生的不成样子了,得先练练才行······”
  凤九不再看门口,专心站在那里听我弹琴。
  晚间宋连来送汤药,我一口气喝了苦药,又小声着宋连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人埋伏在周围。宋连疑惑道:“出什么事了?”
  我郑重道:“以防隔墙有耳——”
  宋连跟着我小心翼翼,又转身出门查探一番,不一会儿回身关了门,伏在我的榻边,颇有些兴奋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看他一脸兴奋,带着笑低声附耳道:“你师侄我师父来过了······”
  宋连顿了一顿,不屑地切一声,瞬间已经站起大半个身子,取走我面前的琴,又扶着我躺下,凑着我的耳朵低声问:“他说什么没有?”
  我觉得宋连的行为有些反常,但他一贯都是颠三倒四乱七八槽,什么言语行为的都没有一个定数,便依旧将自己心中的疑惑倒出来:“关键就在于,他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和我说了几句话······性子倒是和以往不同了······”
  两人小心翼翼地探讨一番,最后我和宋连一致认为,鬼面受了什么打击。猜想良久,觉得他可能是被爱情撞了一下,只是别人都是被撞了一下腰,他比较奇特,爱情这东西挑了他的脑袋来撞,所以现今他有些晕乎。
  后来不知怎么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梦里师父又变了在清流山上得各种样子同我玩耍,我被他追赶了一整夜,累得我全身酸痛,好像和谁大打了一场架。醒来的时候宋连正趴在床沿上沉睡。我慢慢起身,预备倒一杯水润润喉咙,却把宋连给惊醒了。
  宋连犹在揉眼睛,门却突然被人推开了。帘生脸色有些难看地站在门口,淡淡地扫了扫宋连又扫了扫我。我很疑惑,转瞬即想着他是来看我的,连忙喜滋滋地同他打招呼:“早——”
  他冷冷地扫了我一眼,又扫了宋连一眼,冷淡地道了一声“早”便拂袖而去,搞得我神经麻木云里雾里一阵迷糊,搞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
  所幸我的伤已经大好。我连忙下了床,追了出去,却连帘生的影子都没有看到。没办法,他走的实在太快了。我叹了口气,觉得他刚刚的神情简直莫名其妙,转念想了想,觉得他大概是在外面受了什么气所以回来对我乱发一通,我该忍让忍让,又一转念,觉得凭什么他的气要往我身上撒呀,我又不是他的垃圾桶。更何况我怎么能作他的垃圾桶呢?我只可以作他的宝贝啊!思来想去,心中百转千回,觉得想要明白帘生的心思直如大海里捞一口细小的银针那般困难,索性就放弃了,还是认真思考如何才能让他喜欢上自己是正事。
  一想到他说喜欢吃我做的菜,喜欢听我弹的琴,心中就丝丝甜蜜汹涌而出,满心满眼地都是高兴。晚间吃了饭,我正抱着琴预备到院中弹琴,等着帘生回来,半路遇见宋连,他拦住我去路,撑着下巴打量我半晌,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我看他一副乐滋滋看好戏的表情,白他一眼,忽然想起他与钟涯天涯海角两地分隔的,着实有些苦痛,不像我同帘生这般近在咫尺,便抬眼看了看周围,悄声有些八卦地问他:“你想不想钟涯?”
  他愣了一下,撑着下巴的手忽然拍了一下我的头:“想什么呢?”
  我思来想去,觉得他这种行为只有一个解释:害羞。我假意摸了摸头,理解地朝他笑了笑,抱着琴离去:“没、没想什么······”
  我正弹琴,宋连拎着一壶酒在我对面坐下,听了一会子琴,忽然两手撑着下巴,问:“你刚才,是什么意思?”
  我低头想了一想,又打量了一眼周围,看看有没有暗影一类的,半途想到这些人与宋连毫无关系,也不存在什么伤人心的危险,且总是活在黑夜中,应该也没有什么八卦情结,属于生活最没乐趣的一群人,便也不再担心宋连的名誉,咳嗽一声,顺了下喉咙,手指上琴音不断:“和钟涯分开这么久,你想不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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