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命运
乌婷婷带着周其落、周二强赶来的时候,只看见地上大片大片的血迹,其余什么也没有,三人找遍了仓库的每个角落,都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乌婷婷吓得一直流眼泪:“不会被抓走了吧?”
周其落冷静的想了想,说:“你先去孤儿院问问,我去报警。”
乌婷婷连忙说:“不行,不行,不能报警,小铁说了不叫报警的,如果报警了的话,黄小南一定会有麻烦。”
“那你说怎么办?”乌婷婷哭的周其落心烦,他斥责了一声:“别哭了,就知道哭,哭,哭,还能干什么?”
乌婷婷也知道现在哭无济于事,可眼泪自己一直往下掉,她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止住。
周二强没有上过学,和街上的混混比较熟悉,他听说刘亚光虽然仗势欺人,狠毒霸道,但是从来不敢绑人回老窝。
“哥,会不会蔡铁直接冲进刘亚光的老窝去解救黄小南去了?”
周其落认识蔡铁这么久,也觉得这个可能性比较大,蔡铁向来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人,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黄小南被带走的。
“刘亚光的老窝在哪里?”
“他好像是秦淮河畔会所的老板何奋的手下。”
就在三人商量如何找蔡铁和黄小南的时候,蔡铁早已站在了秦淮河畔会所的何奋面前。
何家是城里有头有脸的大家族,何奋是何家刚上位的接班人,才二十五六的年纪能在旁根错杂的大家庭里做到第一把椅子也是有一定手段的人。
何奋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红酒,眼神上下打量着面前站着的蔡铁,蔡铁衣衫破烂,透过衬衣的漏洞还能看到她连内衣都没有穿,下面的裤子上沾染的全部是干涸的血迹。
何奋对蔡铁的第一印象就是危险,她明明没有任何在这个镇上立足的力量,身体里却是蕴含着能叫人不可忽视一种潜力。如果一次打不倒她,给了她再生的机会,恐怕以后会更加难以收拾。
蔡铁不看何奋,只是一直眼神冷冷的盯着站在何奋身边低着头的刘亚光,他的头上包着厚厚的纱布,脸上还带着青一块红一块的伤痕,□□的上身上全是五颜六色的刺青。
屋子里还站着大约十几个人,都是两手背后,笔直站立,一看就知道是上好的打手。
僵持了许久,还是何奋先开口:“小姑娘,胆子不小,敢直接上来找我的人,你还是第一个!”
蔡铁的声音带着暗哑:“我要他死。”
何奋看着眼前这个自不量力的小姑娘,好笑的问:“为什么?”
“他杀了我的朋友。”
何奋皱眉,问:“小光,怎么回事?”
刘亚光将事情低低的讲了一遍,却将差点□□蔡铁的事情给隐瞒了。
蔡铁对着刘亚光轻蔑的笑了笑,解开了自己衬衣,呈现给人的就是姣好的少女肌肤下斑驳的齿痕。
“这件事情,你好像忘记对你老大说了。”
何奋看了一眼蔡铁□□的上身,猛地扇了刘亚光一巴掌:“臭小子,美色误事,我说了多少遍了,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以这种方式掠夺女孩子。”
蔡铁缓慢的穿上衣服,系好扣子,屋子里站着的人都震惊的看着蔡铁的动作,眼神中带着丝丝同情。
刘亚光感觉屋子里的人看自己的眼神有点不对劲,他连忙想对何奋解释什么:“何哥,我……”
“黄小南出来混的,混好了也能呼风唤雨,混不好就是命丧黄泉,这是他自己就知道的。”何奋悠闲的抿了一口红酒,踱步走到蔡铁的身边,说:“咱们城里的规矩就是这样子,你的朋友因为救你而死,是他自己选择的。”
蔡铁没有想到何奋的歪理邪说是这么的不可理喻,她指着刘亚光说:“可他杀了小南。”
何奋依然循循诱导说:“你没有去报警,证明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按照道上的规矩将这件事情解决掉怎么样?”
“如何解决?”
“剁掉他的一只手!”
刘亚光震惊:“何哥……”
蔡铁看了一下慌张的刘亚光,说:“我要他的两只手。”
何奋说:“这不合规矩。”
蔡铁坚持说:“我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我就要他的两只手。”
何奋被蔡铁强硬的态度,逗笑了:“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你?”
蔡铁淡淡的说:“随你高兴。”
何奋哈哈大笑:“哈哈,有意思。”
这时,房门被推开,一个五官精致的女子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走进来,看了一眼指着刘亚光的蔡铁,对着何奋说:“哟!又欺负小姑娘呢?”
何奋没有说话。
女子怀里的小女孩挣扎着要何奋抱,何奋无奈的伸出手抱住了她。
“我饿了,妈妈要带我出去吃饭,你去么?”
何奋温和的说:“田田,乖,先和妈妈去,我一会就过去。”
女子接过还闹着别扭的小姑娘,出门前对着何奋笑了笑,说:“别欺负人家小姑娘。”
何奋自从女子进屋之后,眼中就带着一丝温和,直到女子抱着孩子离开,他的眼神还带着点怔忪。
蔡铁也不说话,就等着何奋的决定。
也不知过了多久,何奋才说:“好,我答应你,两只手。”
蔡铁点头:“以后你要是有事求我,我也答应你一件事。”
何奋觉得蔡铁这句话真是一点头脑没有,好笑之极,他有钱有势,哪有什么事情需要一个孤儿去帮自己办呢?这个时候的何奋是骄傲的,他不屑于去任何人的身上去寻求帮助,只是他没有想到若干年后,他还真庆幸自己当初做的这个决定,也就是这个决定才叫蔡铁死心塌地为自己办了一件事,这件事比他的命都重要。
蔡铁离开这个屋子之前,刘亚光的双手已经被砍掉了,她留给刘亚光的最后一句话是:“管好你的妹妹,不要叫我再看见她。”
出了秦淮河畔会所的门口,才发觉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蔡铁走了十几米远,站在路中间,慢慢的蹲下了身子,抱住膝盖,将头埋进了臂弯之中,耳边的风声那么地安静,时间缓缓流逝,身边不断的有人经过,只有她一个人蹲在这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抬起头来时,月亮已升了上来。站起身时,微微一晃,重新跌倒在地,腿脚早已麻木,她用手使劲的捶了捶双腿双脚,再次站起来。缓缓的往前走着,周遭的景物一点一点的后退,她也离秦淮河畔会所越来越远。
小南,原谅我,我只能做到这样。
不是没有恨,不是没有怨,我真的无能为力了。
人生来就是有身份的,我们注定和别人不一样,我们的生死在他们这些人眼里就是这么简单,一句话可以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就算我们被带到了公安局,我们也只能是从正方变到反方,他们背后所代表的势力,是我们所望尘莫及的。
小南,两只手是我争取的最大极限了。也许对于何奋来说,只是刚刚进门的那个女子和那个孩子给了他一瞬间的温柔,他才决定剁了那两只手,我们的生死本来就在这些人的一念之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没有本事帮你报仇,你本来是不会死的,都是我的原因,因为我对周美的逞强好胜,如果我能低头,我不打她,是不是事情就不一样了呢?
对不起。
如果以后有机会,如果以后真的有机会……
可是就算是有机会了又能怎么样呢?你已经不在了,再也回不来了。
乌婷婷三人找到蔡铁的时候,蔡铁已经将黄小南的尸体埋在了离孤儿院不远的护城河边上。她没有工具,而是直接用手挖出来的一个坑,一点一点的挖出来的,挖了整整一夜,从河里打来水,擦干净了黄小南身上的血迹,才放了进去,再一点一点的埋起来。
护城河两边种着松柏,前几天下了一场大雨,被雨水冲刷过后的枝叶更显得青翠,郁郁葱葱的被风吹着,站在河岸上,还能看到城外的田野,尽是油绿清脆的稻田和金黄的油菜花。
“这里的风景很好,我想你也会喜欢这里的,总比以前待在孤儿院强。”
乌婷婷本来已经不掉眼泪了,听见蔡铁对着坟墓的这句话,又开始掉眼泪了。
周二强有点担忧的看了看蔡铁的手,指甲早就断了,十根手指一直流着血,他拉拉周其落,说:“哥,铁姐的手……”
周其落走过去,将蔡铁抱在怀里,心疼的说:“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蔡铁一接触男子的身体,就想到压在自己身上的那具身体和那张因欲望而变形的脸,她猛的推开周其落:“别碰我!”
周其落倒在地上,错愕的看着蔡铁。
乌婷婷猜到了原因,她拉起蔡铁的手,小心的避过手上的伤口,说:“我们先回家。”
周其落被周二强从地上拉起来,望着前方蔡铁的背影,心里痛的喘不过气来。
一直在高二开学之前,蔡铁都是郁郁寡欢,无论谁做什么,说什么,她都是一幅与世隔绝的样子。开学前一周的时候,资助蔡铁上学的孙厂长来看蔡铁,说着说着,流下泪来了。蔡铁看着年过半百的孙厂长痛心疾首的样子,觉得自己的事情不会叫他难受成这个样子,仔细一问,才知道孙厂长的老婆和别人跑了,卷走了所有的钱财。
“她带着我的钱财和我的孩子跟着别的男人跑了,你说她都在我身边睡了快二十年了,怎么说跑就跑了呢?你说是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是这么狠心啊?你说我们这么长时间了,她怎么就一点感情也没有呢?”
蔡铁伸手递给孙厂长纸巾:“她跑了是她没有福气,也许老天会叫你遇到更好的呢。”
孙厂长推开了蔡铁的纸巾,直接用手狠狠的搓了几下脸,说:“以前算命总是说我是天煞孤星啊,孤独终老啊,什么的,我从来没有信过,现在我倒是有点相信了,你说我怎么就这把年纪,还被老婆骗了呢?啥都没有了,还真成了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了。”
蔡铁听到这番话,身体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孙厂长一看到蔡铁的这幅样子,就知道她想起来算命的说她是扫把星了,走到哪里就将坏运气带到哪里去,他扇了自己一巴掌,说:“女娃,你看我这张嘴,瞎说,啥孤独啊,啥终老啊,都是瞎扯淡呢,我跟你说,咱们不信这个,我回去就把磨坊重新开起来,继续从最基本的做起,不就是再来一遍么?有啥难的!当初就能一步一步熬过来,我也能熬过来的。不和你说了,我回去了,你也别多想,我回去继续做我的豆腐去,要越做越大,我就是叫那娘们后悔离开我,你别送了,我走了。”
孙厂长慌慌张张的走了,蔡铁看着他离开的样子,也知道他是害怕再多呆一秒,自己会对“命”这个字看的更重。
是不是自己的命真的不好呢?
小的时候,父母离开自己,再后来是哥哥,然后是黄小南,这些人都离开了自己,而乌婷婷要是不认识自己,也许只是一个普通同学,不会被自己连累受周美她们欺负,周其落不认识自己,也许就不用总往自己的口袋送钱,他也能多攒点钱准备大学的学费了。
三丫走过来,用手势比划着说:“你别伤心了,千万不要相信什么命运。”她将蔡铁的手放平,然后再重新一点一点握起来成拳头,说:“你的命还是在你的手里的。”
蔡铁默默的凝视了三丫很久,点点头:“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