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她从来没有今天这样有情趣,“来嘛……”
黄权路马上感到了自己的意念与身体的互相排斥。这种排斥感使他想起,两年前他不慎跌断腿,固定在髌骨的钢钉。那是一段镌刻在潜意识中的记忆。
他仿佛如此记忆犹新,就是这对波峰,荡漾着柔波,拉着自己的思绪后退。
十三年半前那个夜晚,他记得,在副校长办公室粉红色的壁灯的辉映下的,正是这两冢波峰,润滑且柔软。那一段时光里,常常从笑梦中惊醒。一惊而醒,伴随着愉快和亢奋,并且由衷地涌出一两丝多次失意的突入其来的得意,象是看到了另一个世界的这种幻影。
在周而复始的愉快与沮丧的折磨中,这个幻影显得如此亲切,就象生活一样清晰且混沌。
那时,他曾经暗暗地崇拜着这对乳峰,尤其是在擦过护肤霜后,那种别有风味的感觉,那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近如此亲地观赏着一个女人。也正是那一次后,自己一接触成政教处副主任。]
那一天是她丈夫死后的第六个月。她说,除了死鬼的眉心下方有一粒红痣外,黄权路跟死鬼简直就是一个模具倒出来的。事隔十三年后的今天,一切如过眼云烟,岁月不饶人呐。
黄权路赖在沙发里,不动。他知道,大凡这种时候,以不变应万变,才是摆脱一切烦恼的苦口良方。
突然,门铃响了三次,他清楚地听到的确是三次。他从沙发上蹦了起来,突然轻松一笑,扑向门前。打开门,不禁大惊失色:“是你?”
树芳赶快整理了整理睡衣,褪下一脸的意兴阑珊,慢悠悠地道:“是哪个?难道是那个人把你吓得如此手足无措,三魂不着六魄?”
一见进来的是六七年未见表妹,也颇为惊讶。
“稀客稀客。祺鸿进屋吧。这鬼天气怪冷哩,冻着哰可不好。”
树芳一边搓了搓潮红的脸,一边让客,一边道,“自从上次街上相见,已经六七年哰吧。兰眳这地儿咋个就像呃大,说见不着面就见不着面哰。”
“不是兰眳地儿大,是我很少出门闲逛。”
严祺鸿进得客厅,呵了口气,搓了搓双手。跑到电炉灶前,差不多整个身子扑到了灶上,暖和暖和了身子,开口道:“我来你们家,一呢是烤烤火,二呢跟表姐商量一些女孩家的事。”说着,瞄了瞄黄权路。
黄权路道:“既然没得我的事,你们谈着。啊,我在这点不方便。”
他说完,如获大赦地站起身来,拽起沙发上的风衣往身上一披,准备出去。
“咡,黄主任,我还没得说第三嘞。”她说,“三嘞,顺便感谢感谢黄主任。”
“你来这点一定有事。”
“有些事向表姐讨教讨教。”严祺鸿轻笑抹面地道,“自从清荷姐离开城中心后,最亲哩亲戚也就只有树芳姐是女哩哰。女孩家哩事,不找芳姐还能找哪个?”
“啷子事?”树芳问道。
“女孩子家的事。”说着,杏眼一翻,瞥了瞥黄权路,像是怕男人偷走了什么隐私似的,就那么警惕地盯着他。
他知趣地,转身准备出门。
黄权路突然问道:“黄主任,那事是真的。要不是你提醒,我可能要遭一直蒙下去。这个游智,咋个是哪种人?我真的没有想到。啊,谢谢你哰哈。”
谈起游智像是说起一个匆匆过客,跟自己没什么事似的。
黄权路仔细想想,干咳了两声:“不用谢不用谢。外人咹。”
他说过此话,可是一过脑之际,想起了上次小吃街的场景,他心底也不知怎么了,突然间倒似失落了许多。可是眼前这女孩既然说是真的,就让她自我感觉良好去:“呵呵,不是好不好,是无缘吧。”
黄权路嘿嘿一笑,神情有些诡异。树芳觉得异常,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正说得起劲的祺鸿,只好把一腔纳闷放在心间。
严祺鸿鸿道:“缘份,额,对哰,缘份。我哪像黄主任呃到处都有人缘。”
黄权路一见她提起了这么个话题,大脑在一片空白之后,又仿佛突遭一个雷劈。转脑之际,想起一件事来,于是紧了紧了拉链接缝处。
“树芳,你跟鸿表妹谈跟鸿表妹谈。你看我是不是……”
“是啊是啊,我和你当然是外人。”严祺鸿道,“所以我才要对你说声‘谢谢’。”
一提起“谢谢”,她不由得想起那天晚上别过黄权路后,朝着“华颜亭”直奔而去,老远老远地,的确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影子,正和一个打扮奇特的女人,朝兰眳河的上游那个幽暗的地方走去,渐渐拥入在夜幕下,游离在那片菜田田埂上,最后消逝在田陌纵横的杉木林里。她大脑悠了一下,她又说了声“谢谢”。
他道:“你谢也谢过哰。再说你两表姐妹谈的是女孩家家的事,我再呆下去不方便。我出去逛去哰。”
“要走你快点走。别打扰我们谈正事。”树芳看了看严祺鸿,看她一皱眉头,又一扬眉睫,接着又嘟了嘟嘴。像是一阵轻愁见过,又迎来了一片晴空。就催促着黄权路赶快离开。
看到他转身走出门去,两表姐妹开始了一阵亲切的长谈。
87.-第三十章 缘来缘去缘如风1
看来严祺鸿的确是个急性子,三句话过后,就直奔主题:“有一双相爱的恋人,那个女孩对那个男孩爱得很深很深。突然有一天,她发现那个男孩一直在骗她,骗得很苦很苦。她发现,这个男孩居然有一个奇异的爱好。他居然爱好那一口。”
“那一口,小鸿?”
“就那一口。”
“男人都那样。”树芳道,“有啷子法子?为了权利不知羞耻。”
“你理解错哰。男人为哰权利呃做,倒有一番说场,现在芳姐晓得为啷子我要把黄主任支走,因为我们要讨论的是他不方便哩事。”
“不是为哰权利,还会为哰啷子?”
“这就是他与其他男人不同的地方。”
“那是哪一口哰?”
“这个男人居然会去那种地方。”
“哪种地方?”
“就是那个地方。”
“兰眳的地方多得很。你究竟说哩是那个地方?”树芳再次放下毛衣。看着眼前这个女孩。
“正经男人普通不会去的地方。”
“不正经哩男人,可去的地方也多得去哰。”
“就是那种地方。表姐你听说过‘华颜亭’没得?”
“哦,是那个地方呐。这个男人就更加不是男人,那个地方象呃不干净,他居然还去?可是他要是恰好路过而且不得不路过呢?”
“他绝对是有意路过。”
“你从哪点看出他是有意路过?”
“我在说一个故事。故事假定他的确是有意路过。”树芳哦了一声。
严祺鸿继续说道,“他跟那条街上的一个那种女人叽叽咕咕地谈了好一阵子,然后一起,叽叽咕咕走进了一片黑咕隆冬的林子。”
“你是说河上游的那个杉木林?”
“就是那片林子。现在假定他们真的就走进哰那片林子,漆黑黑一片的杉林。”
“而后呢?”
“然后这个女孩在林子外面茫茫然地走着,心里说不出的苦,说不出的痛,说不出的绝望,就象呃,独自徘徊在那一带寒冷、潮湿、阴冷的小道上。来回地走着想着,希望等着一个不是希望的绝望。她就象呃走着,千般的苦万般的痛亿般的无奈,寒风细雨折磨着她。她感到冷冷清清,六神无主。等呐等呐,总不见那个人从林中出来。林风呼呼地吼,心如三九的天,她什么也想等,只想等一个说法,自己为啷子连那种女人也不如……”
“足足两个小时过去哰,就象呃地过去哰。她晓得,那个人只怕今晚是不会走出那带林子了。真的,她真的不希望这是真哩,真的不希望这是真的,然而一切就这样无情地折磨着她,越想越伤心欲绝,于是只好回头,像醉汉一样,东一步西一脚地胡乱闯,漫无目的地四处瞎逛着,不晓得天是多么的阴,光是多么地暗,风是多么的紧,雨是多么地刺骨。”
“她只觉得心是那么地冷,脑袋是那么地冰凉,血是那么地寒,仿佛全身毛细血管越来越紧,捁得她全身都像散哰架似的。不知道又过哰多少时候,也不晓得老天咋个还要如此折磨一个……绝望的女孩,她来到河流稍微明亮的地方,孤独地站在河边,悲哀地,是的,她悲哀地站在河边。”
“她站在河边,让河风洗净那些陈旧哰哩过去,想让那些陈旧岁月添平今晚的不幸遭遇,忘掉今晚的绝望,从绝望中重新站起来,重新获得新鲜的生活记忆。”
“可是可是,在她心绪渐渐平静的那一刻,就在那一刻,她受到了人生中最大的侮辱,一种重来没有受到过的耻辱感,从那一刻产生起,就深深埋藏地她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