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有些凌乱的纯白发丝，酒红的眸，高鼻，薄唇。冷漠的少年将手中的银色细剑横向格蕾丝细嫩的脖颈，缓慢地吐出一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诺娅恍然一惊，“原来是在费洛城遇见的那个人。”
鲁疑惑道，“什么人，你认识？”
诺娅只得将自己刚到费洛城就遇到吸血鬼的事一五一十地讲给鲁听。
随着一声轻笑，一个稚嫩的金发女孩也降落在艾莎面前，金发，紫眸，红衣，手挽一把通身红黑交错的弓箭，正是那夜跟在锦身后的那个小法师。
“看了这么久的好戏，辛苦布下的陷阱也是到了收网的时候，锦。”那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小姑娘用一种春风破冰般温和的语气说道，“请问，你们谁是血族的格蕾丝小姐？”
格蕾丝泠然而立，眼中的悲伤绝望一闪而过，“我是。”
第15章 （十五） 又见红衣法师
“小姐，我们受人委托，来收你的命。”
“这是怎么回事？”诺娅转头茫然地看着鲁。
“红衣法师，最优秀最顶尖的血猎。”鲁正经的解说道，“他们通常是修炼了某种禁术以求在短时间内获得至高力量和魔法的巫师，也因为如此，红衣法师虽然战斗力极强却受尽了正统白袍法师们的歧视和排挤。只能杀戮而不能祈福，王公贵族自然不肯正当地封用他们，所以处在夹缝中艰难生存的红袍法师只能以接受别人委托暗杀异类血族为生。当然，有些战斗力不足的白袍法师也会出钱雇红衣法师去杀某些作乱的异类，然后再拿着红衣法师辛苦拼下的战果去王族面前邀功……”
若非逼不得已，有谁会情愿走上这一条不归之路？用鲜血染红战袍的法师们，也不过是一群可怜人罢了。
诺娅一叹，“是什么让一个才几岁的小姑娘也选择了这种腥风血雨的生活？”
“别小看了那女孩，”鲁说，“或许她比他白发少年更可怕。”
而那边格蕾丝被锦制住，那个金发小女孩双手结印念咒，开始对格蕾丝下手了。
由于女孩正面对着诺娅这边，所以诺娅可以清楚地看见她深紫色的眼眸渐渐变成微红的浅紫，瞳孔也像溶入清水中的墨滴一样渐渐扩散化开，随着咒语的念动又慢慢聚拢，散开的瞳仁最终竟然集合成了奇怪的形状，仔细一看，竟是一朵绽开的六瓣花。
“竟然是顶级禁术——紫瞳魅眼！和你的眼睛不一样，你眼睛的优势是洞察，而紫瞳魅眼的特长则是碎魂之术，而且随着修炼的境界的提高身体的年龄反而会缩小，看着女孩的年龄就知道她已经将这禁术修炼到顶级了。”鲁阴沉的声音传来，“不好，快救格蕾丝！”
救？为什么要救血族？鲁不是一向对什么都漠然无所动的吗，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诺娅莫名地看着一脸焦急的鲁，忽然茅塞顿境界开：看鲁的表现和表情，莫非格蕾丝就是他以前那早该死去却没死成的主人？对了，鲁刚刚不是还叫她殿下来着吗？
想到这，她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而鲁已经“差点”冲出去英雄救美了。
是的，差点而已。
因为那柔和的金发女孩还没得及念完碎魂之术，一条黑影突然窜出，只是一瞬，快得连诺娅的眼睛都来不及看清，血雾结界就已破裂，漫天玫瑰花瓣残落间，格蕾丝和昏迷的艾莎都从锦的剑下消失了。
猝不及防的黑影出现，片刻之间，胜负颠倒。占有绝对优势的小红衣法师被自身的禁术反噬，身体巨颤间，一丝血液顺着她紧咬的唇角滑落。
“瑟！”锦大惊失色，扑过来搂着她，眼中尽是慌乱焦灼和深情关切，“你怎么样了，瑟？”
“我没事。”叫凯瑟琳的女孩不动神色地推开锦，依旧挂上淡淡甜美的笑，只是语气表现出了一丝不冷不热的疏离，“这是我们执行任务以来的第一次失败吧，锦？如此一来，只怕以后的路会更难走了。”
锦闻言迅速抬头看向凯瑟琳，眼中复杂的神色翻涌，片刻又被他倔强地镇压下去。低下头，再抬头时酒红色的眼中已是一片平静，“我明白了，凯瑟琳。”
话说到这个份上，锦又何尝不知凯瑟琳是在责怪自己不该为了她而放弃追踪猎物，只是，一见到她嘴角那一丝触目惊心的红，他一向平静的心早已方寸大乱，心痛不已间哪还顾得了那么多？
诺娅在一旁猜测这两人的身份，是同伴么，但那锦看凯瑟琳的那温柔关切的眼神哪是同伴间会有的？那是兄妹么，可凯瑟琳对他的疏离又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世上还有很多是她的眼睛无法看透的啊……
凯瑟琳擦擦唇角，恢复正常的深紫色大眼睛看向和鲁，问，“隐界的气息啊，你们究竟是谁？为什么会来这？”
诺娅正准备回答，不料腕间一阵灼痛，全身忽的冰冷，竟如同万千无形的丝线缚住手脚。镇魂九铃毫无征兆地碰撞着发出阵阵脆响，诺娅甚至感觉自己的灵魂正一丝一缕地抽离身体，堕入未知的黑暗，而另外一种外来的力量却在慢慢充实自己的躯壳，恍惚间，她似乎又听到了莉拉那银铃般的笑语。不一会儿诺娅眼前一黑，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你怎么了，诺娅？”鲁看着双眼紧闭摇晃着站立的诺娅，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果然，诺娅唇边荡出一个嘲讽的弧度，慢慢睁开了双眼，只是原本幽黑的美眸此时却变成了翡翠般的翠绿的猫眼。
鲁别过头，过度使用和受异界排斥的身体已经有些虚脱了，无力责怪任性的莉拉，鲁只能在心中忿然道，不经过他人的同意就随便占用别人的身体，莉拉你还真是乱来啊！
半眯着眼睥睨凯瑟琳，诺娅，不，应该是莉拉悠然说道，“九命猫莉拉，幸会~！”
见莉拉的语气如此傲慢，面色阴沉的锦又如何能忍受她这样对待凯瑟琳，二话不说便要拔剑出鞘。
剑出一半，凯瑟琳伸手覆上锦骨节分明的手背。微微摇头示意，又将他持剑的手往下压压。锦看看覆在自己手上的小手，目光一柔，满身杀气烟消云散。
“呵，雪狐妖童，禁忌之恋，你们的罪孽啊！”
莉拉此话一出，锦和凯瑟琳全然呆滞，面若死灰。
“别紧张~我是来带自己的仆人回家的，可没兴趣和你们玩。”莉拉弯起唇角，清冷的绿眸瞥向鲁，“放飞太久，鸟儿都不知道回家了呢~”
诺娅醒过来时已经回到隐界了。
残阳如血，黄昏依旧，坐在忘殇之源的水流旁，诺娅心中一阵怅然。
果然，无论自己走多远，还是会被莉拉毫不留情地带回来，毕竟，自己只是她用来利用的工具罢了。
以前总是怪鲁盲目冷漠，见死不救，但等自己在这个没有人情味的地方呆上一辈子后，她还有这么多大义凌然的立场来指责他吗？只怕，到时会比鲁更不如吧……
虽有时鲁总是一副漠然的样子，但他对诺娅的关心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了的，身体虽堕入不劫之地，可他的灵魂却从来都纤尘不染，纯净如镜。
不懂事的从来都是自己啊！
身后熟悉的脚步响起，鲁悄然走近，随后很自然地坐在诺娅旁，抬头望天。
本来习惯了和诺娅相处时的沉默，没想到这次诺娅却主动和他说起话来。
“鲁变成人类的样子真是英俊哪，和现在一点都不像呢，”她笑笑，又补充道，“不过眼神一样。”
鲁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会说这个。低下头，他喃喃道，“是么。”
“嗯呢，不过我以前也不懂事，有些事希望鲁不要计较才好呢。”
“嗯，不会。”鲁别过头，该死，脸一定红了！还好毛多看不见，不然……
沉默了一会儿，诺娅忍不住问，“鲁，你说，我以前，或者说我的前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鲁看了诺娅一眼，有调转视线，嘴巴张了张，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良久，诺娅以为他不会再回答，便摸摸他的头，然后起身离去。
走了几步，身后鲁的声音传来，低如蚊呐，但字字清晰。
他说，“你的前世，是个温柔，高贵，典雅，美丽的女孩，没人能替代你的存在，从来都没有……”
诺娅会心一笑，回眸轻声道，“谢谢你，鲁。”
转身回屋，身后残阳正浓。
得知在自己去伊瑟国的那段时间里，莉拉又接了一桩生意，是来自东方殷朝的一个皇子用自己最爱的女人的性命交换，要求莉拉帮他从叔父手中夺回原本属于自己的皇位。
毫不例外的，诺娅又要开始踏上征程，只是这次没有了鲁作伴。
莉拉擦擦嘴角，将手中白色的空瓶子放回了架子上。那架子上摆满了大小不一的各色瓶子，用金银瓷木等材料做成的瓶子里全是莉拉从契约者那里剥夺来的战利品。
莉拉喝下白色瓶子里的液体后竟然又变回了小女孩的摸样，连头上的猫耳也消失不见，化为了人类柔嫩丰满的耳垂，一只精巧的银铃耳坠挂在她的左耳。
“耳朵居然变了，你喝了什么？”诺娅好奇地问。
“是那位母亲的命呀，”莉拉弯眼一笑，像是得了糖果的孩童般兴奋地拉着诺娅的手问道，“你看我是不是更像人类了呢，嗯？“
诺娅一僵，笑容渐渐凝固消失。
原来，那位母亲的生命就只是你改变容貌的筹码啊，莉拉，你可真是自私！
甩开莉拉的手，诺娅一言不发地走上楼去。
“诺娅，你又开始变回以前那个自以为是的讨厌样子了呢，你还是蠢点比较可爱，毕竟，懂得太多未必是件好事。”莉拉十指交叉而扣，冷冷道，“用不着看不起我，诺娅。我所想要的东西全是靠我自己的能力换取来的，不像你，什么都是靠别人的赐予，一失去依赖，你诺娅便什么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