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好难受！诺娅心头一痛，眼眶湿热，视野里的钟塔开始变得模糊。胸腔内有什么在翻滚沸腾，叫嚣着要冲出体内。
良久，鲁缓缓说道，“那座楼是……”
“是教堂的钟楼，鲁第一次见到她的地方……”诺娅不受控制地抢过鲁的话，说完后却是连自己都吃了一惊，什么钟楼？她是谁？怎么会莫名其妙突然说出这种连自己都不知道的话？
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想抓住却早已石沉大海。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鲁猛然回头，身躯微颤，湿润发红的眸中尽是惶恐。
“我……”
诺娅还未来得及解释，就见鲁瞬间收起了所有的情绪，屏气敛声。灵敏如他，又怎么不会发现周围的异动？
见鲁如此，诺娅立刻噤声，聆听四周动静。
粗略一听，耳中只余凄风鸦叫，但仔细听来却听见风中还夹杂着一缕细细飘渺的声音，极像是女孩清脆婉转的歌声。
鲁双目紧盯前方，白毛倒竖，弓腰弹跳，瞬间蹿出数丈远，循着歌声的来源追了出去。诺娅不敢怠慢，立刻紧跟上前。
这儿早就是死城了，怎么还会有人在？不，或许那根本，就不是人！
近了近了，不觉跑进诡异的玫瑰深处，被一片忧郁的深蓝紧紧包裹，花藤越来越浓密，夜莺般轻灵婉转的歌声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清晰，沉浮在四周大地。
而在听清歌词的一瞬，诺娅和鲁的脚步骤然呆滞，浑身血液倒流。
“……公主葬在花丛中，仇恨的利刃刺穿了她，鲜血弄脏了新裙子，美丽的公主啊，是谁杀了她？
黑色燕尾蝶断了翅，迷路的孩子回不了家，死在海玫瑰里的公主啊，是谁杀了你？
鲜血流淌喂养着花朵，身体冰冷腐烂进泥土，美丽的眼睛流不出泪水，被人谋杀的公主啊，她好悲伤……”
谁在唱响，死亡的诅咒？
第14章 （十四） 血族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只有风中玫瑰幽幽的甜香和那毛骨悚然的歌声漂浮，如同梦魇般萦绕耳畔，挥之不去。
“是吸血鬼。”鲁凝神，警惕地望着前方花丛中的两个黑色身影，咬牙低声道，“还是高等血族。”
诺娅心中一紧，点点头，不动声色地躲在一堵半塌的墙后，侧身朝外一瞥，只见藤蔓棘刺交错的蓝玫瑰花丛中心，一个黑色窈窕的身姿伫立其中，正抬手抚摸着一块石碑，虽然隔得太远看不清她斗篷下的面容，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个女人，恐怕，还是个美丽而危险的女人。另一个稍小的身影站在黑衣女人身旁的砖墙上，那女孩双臂张开，脚尖轻点，像是跳芭蕾舞般轻巧地旋转。风吹动她的紫发飞扬，黑色的斗篷摩擦着风声发出猎猎风响，宛如一朵带刺的黑玫瑰临风悄然绽放，氤氲花香。
而那诡异的音符正是从她的口中蹦出的，字字句句，如阴间使者摇动铜铃下的招魂曲。
诺娅正看得出神，那女孩却突然像断了线的木偶般停止了舞蹈和歌唱，绝美艳丽的容颜正对着诺娅。黑色的眸子一眯，那女孩舔舔殷红的唇瓣，巧笑道，“啊，有人类来了呢，格蕾丝小姐。”
话音未落，她的人已如箭般射出，转瞬间已由百米开外移到诺娅面前，速度快的简直不是人类。
诺娅只觉眼前一花，连忙避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苍白丽颜，一道黑光闪过，黑匕首的利刃在空中划出一段优美的弧度，继而被紧握在诺娅手中。
而另一边，那个看不清面容的女人也突然发难攻向鲁。鲁一边躲避这攻击，眼睛却一直盯着凛然而立的诺娅，眼底隐现的是一丝担忧，还有一丝欣慰。
诺娅和初入隐界时的样子很不一样了呢，没有了胆小怯懦懵懂无知，已经学会自己独立去解决困难。虽然力量不够强大，但却成熟稳重了很多，恍惚间似又回到了过去那般。
鲁唇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这样的话，自己也会轻松很多吧？
“哎？这是什么？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嘛,”艾莎好奇地想用手去触碰，不料匕首的光芒骤然强烈起来，居然弹开了艾莎的手。
“是足以要你命的东西。”诺娅淡淡道，视线紧锁住面前的敌人，以方便用自己洞察之眼的优势躲过攻击。
艾莎捂住灼痛指尖，也不恼怒，只对诺娅嫣然一笑，“小姑娘，把你手中的东西送给我好不好，因为啊，死人是用不着防身的呢！”
说完，艾莎起身猛地朝诺娅扑去。诺娅堪堪避开，连忙举起匕首准备刺向艾莎，不料艾莎鬼魅鬼魅一笑，一条紫黑色的软鞭从她的斗篷中破风而出，鞭子上的倒刺像蛇吐出的信子直取诺娅面门。
诺娅大惊，本能地抬手去挡，哪知那意料之中的鞭子并未抽下来，只见艾莎急忙撤回鞭子，由于惯性作用还来不及后退便撞上了诺娅手腕上的白色光圈，霎时竟被击出十几米远。
诺娅低头一看，原来是莉拉的镇魂九铃链发挥了作用。
“是，是什么东西？！”艾莎在空中翻转身体，勉强站落在地上，咬牙恨恨地看着诺娅的手腕。
“艾莎！”紫红眼睛的女人一见艾莎吃了亏，心急之下不由放松了对鲁的攻击。
鲁得了空隙，看准时机一跃而起，挥起发出红色火焰的爪子直扑对手。
“格蕾丝！小心！”
披风被火焰中的爪子撕落，碎裂，燃烧，一如百年前的那场烧掠，在烈火中毁灭。
格、格蕾丝？！鲁浑身一震，是同名还是……
猝不及防，女子玫瑰红的长发倏地飘洒开来，仿若天边瑰丽的晚霞散落。她转过身来，飞舞的发丝中隐现出一张熟悉的少女脸庞——一张本不应该存在了的，但却依然存在而且一如百年前娇艳如花的脸。
只是紫红色的美眸中早已没有了当年的似水温柔，而是彻底的冰冷和怨恨，仿佛早已死了千万年。
鲁浑身都在不停地颤抖，瞪大眼睛，良久才微弱地呼唤着，像是自语，“……格蕾丝殿下？”
格蕾丝身形微顿，疑惑地看了鲁一眼，下一刻却毫不迟疑地抽出短剑直刺向鲁，迅如闪电，根本来不及抵抗。
是为了自己能有足够的时间来抗争命运，是为了今生还能再见他一眼，是为了不甘，哪怕是千万年也要等下去。格蕾丝殿下，怎么您也会这么傻，傻到即使不惜走上血族这条不归之路，也要再见到他——您最爱的也是您最怨的，龙修啊！
闭上眼，泪水终于滚落。泪么，还以为自己早已没力气再哭了呢。
在殿下面前哭，到时又会被那人嘲弄了吧？鲁，你还真是丢脸啊！
世界静止得只余下利刃破空而过和皮肉被割开的声音。
“格蕾丝小姐！”艾莎惊慌地尖叫，接着，是金属物品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有什么冰凉腥腻的液体溅在了鲁纯白的身上，宛如血梅在皑皑白雪中绽开朵朵艳丽。
死了么，可为什么没有疼痛感？
鲁缓缓地睁开眼，却看到艾莎捂住格蕾丝的胳膊，暗沉的血液从她的指缝流出，蜿蜒在地。
一道纤细的身影挡在鲁的面前，墨黑的长发丝绸般披散，决然而坚定！
记得百余年前，在火海中的那人，也是这么保护自己的吧？
诺娅回首微怒地质问道，“怎么不躲？”
鲁摇摇头，带着几分哀求虚脱地说，“别伤害她，诺娅。”
“死丫头，我要杀了你！”艾莎双眼已成了嗜血的鲜红色，银牙紧咬下唇。
洛伊的手段没人比艾莎更清楚，要是洛伊殿下知道是因为自己保护不力而伤了格蕾丝，那么自己的下场无疑会很惨。
握紧长鞭正要扑去，却被身边的女子紧紧地攥住了手臂，指尖抠入皮肉，生疼生疼。
回头一看，才发现平时一向清冷高傲的格蕾丝居然全身都在颤动着，一脸惊慌失措，红眸紧紧盯住诺娅，仿佛只要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似的。
“格蕾丝小姐，您、您这是怎么了？！”
不理会艾莎的呼喊，泪水早已漫湿了她苍白秀丽的面容，颗颗滴落在身下的花蕾上，晶莹似露，不知过了多久，她张颌着失色的嘴唇，艰难地吐出了一句，“诺娅……”
至此一句，便仿佛耗尽了她的全身精力，瘫软在地。
诺娅一怔，看着簌簌落泪的少女，又看看呆然的鲁，这算个什么事？
气氛尴尬间，一个像是喃喃呢语的低沉声音响起，打破了久久的沉默。
咒？！
“诺娅！快后退！”
“不好！格蕾丝小姐！”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还好诺娅反应快，听到声音的第一时间身体便随鲁一起退出数米远。格蕾丝还沉浸在自己波动的情绪中没反应过来，无奈之下，艾莎只得抱起格蕾丝跃上高空。
只是还未来得及跑远，一支红色的利箭破空而来直射艾莎。艾莎腿上中箭，剧痛之下她狠狠地将格蕾丝抛了出去，自己却像断翅的纸鸢般坠落在地，红色的结界在她落地的地方现形，血雾般包裹着她瘦小的身躯，白色的奇怪字符在她脚下交叠出现。艾莎挣扎了几下，便再也不能动了。
“艾莎！”
被摔疼醒过来的格蕾丝有些狼狈地爬起来，不顾一切地奔向她的同伴。
“别过来，格蕾丝小姐！”艾莎着急地叫道，“会死的！”
格蕾丝脚步一滞，但片刻后又坚定地朝前走去。
“小姐你疯了么？就算格蕾丝小姐把艾莎从红衣法师的结界中救出来也是没用，”艾莎绝望地闭上眼，不明白一向冷傲的格蕾丝为什么会为了她一个下属去送死，“没有保护好您，洛伊殿下一样会杀了我，你转身逃走吧，小姐！别再回头！”
“恐怕，现在可由不得她了。”冰冷的声音响起，一个穿着血色法师袍的少年从天而降，挡住了格蕾丝前进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