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他哽咽着，手抖得越发厉害，虽然极力隐忍，泪却止不住的泛滥成灾。
风，吹痛了眼，冷到了心。再也抑制不住剖心挖骨之痛，锦伏在凯瑟琳的尸体上放声大哭起来，声音悲怆如困兽嘶嚎，在天地之间久久回荡。
她说，做完这最后一笔生意，就随他浪迹天涯，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生生世世，永不分离？凯瑟琳，你骗人呐！
凯瑟琳，你现在去了哪？为何我再也触及不到你温暖的笑意？
你为何不回答我，恩？凯瑟琳！
作为弟弟，他在哭，哭声中是对姐姐永远离去的无助无奈。
作为情人，他在哭，哭声中是痛心爱人阴阳隔的凄怆悲哀。
破碎了一地的泪水，正如锦与凯瑟琳这段破碎的姐弟恋情，虽然极力维护，小心翼翼地守着肥皂泡似的爱，却终究是幻境一场，落了这么一个凄凉的境地。
诺娅痴痴中，仿佛听到锦那一声喟天长啸。
“凯瑟琳，我这一生唯一后悔的事就是爱上了你，”他说，“是我爱害了你一辈子啊……”
是福是祸？
是情是孽？
是缘是劫？
原本就是没有答案的事，天下又有谁能说得清！
第33章 (三十二）镜中人
几日后，隐界结界破碎，大量异族生物疯狂涌入忘魂之源、隐界核心，莉拉通过九铃链发出求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诺娅惊问道。
“维持隐界平衡的九命猫只剩最后一条命，结界因此大大削弱，自然有很多肮脏的东西乘机而入了。”
顿了顿，鲁若有所思地对诺娅说，“莉拉并没有什么战斗力，如果我们不回去，她……这样，你和她之间的契约解除，大概就能得到永远的解脱了吧……”
诺娅知道鲁想要狠心用莉拉的死来换自己的自由，可是这样的话……
“如果莉拉因为我们的见死不救而丧命，那么作为背叛她的你也会因此而死去吧？”诺娅转过身不让鲁看到她眼中的忧心与哀痛，一字一句地说，“我已经失去了太多，不能再失去你了，那会是多么孤单寂寞啊！所以鲁，请别再离开我，别让我一个人，好吗？”
“诺娅……”鲁泛着琼光的深蓝色眼睛深深凝视着诺娅，爱恋与感动交织融汇，化为一泓深不见底的波澜。
鲁垂下头，青黛色的发丝垂下遮住了深邃的眸，将右手覆上心口，他缓慢而坚定地单膝跪下，对诺娅低声道，“我的荣幸，殿下。”
去向姐姐格蕾丝和龙修告别，那红发女子白衣少年皆是百般挽留，泫然若泣。
不知为何，鲁似乎对龙修很有敌意，射向他的眼神犀利如刀，寒冷似冰，又像是熊熊燃烧的烈火恨不得将龙修烧为灰烬。
其中的缘由不得而知，诺娅也不刻意去问，等到他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出来。
倒是格蕾丝终于开始重新接受龙修，代表她肯抛弃过去重新开始，这是一件值得欣慰的好事。只是，经过百年岁月的作弄，他们一个是向往光明的龙族，一个成了堕入黑暗的吸血鬼，阴阳交错黑白颠倒，这对恋人将要面对克服的亦是一条巨大的鸿沟。
当时，凯瑟琳的死震撼了在场的每一位，那对姐弟还未挣脱世俗的束缚破茧成蝶就阴阳永隔，这一段悲怆的故事无不令人扼腕叹息。
尤其是诺娅，她曾在凯瑟琳的眼中看到了她和锦的过去，她是亲眼见证她们在黑暗腐朽的世界挣扎沉浮的唯一知情人，别人都道姐弟乱-伦天理不容，诺娅却说他们爱的高尚纯洁轰轰烈烈。
凯瑟琳，为了唯一爱着的弟弟，先是放弃了荣华富贵受尽欺辱，然后修炼禁术出卖灵魂与来世，再是放弃唾手可得的爱情选择与锦厮守，最后被禁术反噬瞎了眼睛又失去了生命，灵魂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轮回超生……
爱纵然短暂，但足以撼动人心。
人生无常，世事难料，格蕾丝肯接受龙修，很大程度上是受凯瑟琳影响。对此诺娅也只能说但愿两人相亲相爱，长相厮守。毕竟，这破碎的结局已经是腥风血雨中相对完美的一段姻缘。
回到忘殇之源，诺娅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眼前所见吓了一跳。
原本的黄昏血阳被一片阴霾所取代，耳边的怪叫嘶吼不断，各种低等丑陋的鬼族和妖类蝼蚁般布满了隐界核心，而新的异类还在源源不断地涌进来，隐界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危险中。
“人类……是人类啊！”一只瘦峋的黑色恶灵挥舞着爪子扑向诺娅，鲁挥剑斩断它，动作干净利索。
“别管我，鲁，先去找莉拉。”诺娅紧握黑匕首，刺向一只袭向她的游魂。
“不，我来给你断后，你去找莉拉！快！”
诺娅想了想，朝鲁点点头，道，“好，你要小心。”
异物猖獗，天昏地暗，忘殇河被染成一片浑浊。忘魂之源的气息越来越薄弱，忐忑中，诺娅竟在担心莉拉的安危。虽说那个女人冷血又自私，总是对诺娅冷嘲热讽，要不是她，诺娅也就不会堕入隐界经历这般是是非非。
可，心里就是无法恨她啊！曾经一度希望她早日死去好让自己解脱，可今日之际，她终究是放不下莉拉。这，究竟是怎么了？
大概是，相处这么久也有感情了吧……
在鲁的掩护下，诺娅艰难地向莉拉的住处移去。一路上遇到妖物阻拦大部分都被鲁收拾掉了，剩下的几只也被诺娅消灭。
杀、杀、杀，一路上不停的斩杀，没有负罪感，亦没有任何快-感可言，只是麻木的，机械的重复着一个固定程序。
可当诺娅浑身是血地冲开房门时，看到的竟是这么一幕。
不同于外界的混乱，屋内竟是干干净净的一片安详。屋中央，一个火红色长发的年轻男人坐在地板上，金银相间的华服在地上晕染开来，而莉拉则面色苍白地枕在男子的腿上，一动不动。
难道自己再一次来晚了？莉拉她已经……
“她还没有死，力量消耗太大而已，还好我及时赶到。”仿佛看穿了诺娅的疑问，男子抬起淡金色的眼眸朝诺娅微笑道。
看到他脸的那一刻，诺娅和鲁皆是被其俊美的容颜惊艳到。如果说北冥羽是近乎妖孽的邪美，龙修是超脱尘世的飘逸，鲁是成熟稳重的清俊，那么面前的男子则是威严高贵的艳丽。
火般热烈的红发，太阳般耀眼的金瞳，面前的这个男子让人没有直视他的勇气，仿佛看久了就会被他的华美艳丽灼痛视线，燃烧呼吸。
明知道自己与他毫无交集，可她为何会觉得那张脸是如此的熟悉呢？
恍惚中，诺娅听到自己问他，“你是谁？”
声音细微的毫无底气。
男子的微笑不变，抬手理着莉拉的短发，一下一下，好似催眠。
“痕，这是我的名字，诺娅。”
痕？很奇怪的名字啊……等等，他为何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询问的目光投向鲁，鲁微微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痕的来历。
这就奇怪了，莉拉说过鲁就是诺娅的过去，那么连鲁也不知道的人为何会知道自己的名字，而且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呢？
正要问那男子，却见那男子优雅万分地伸出一根白玉般完美的食指轻按于唇上，示意诺娅噤声。
“不要再问了，诺娅……”
话未说完，枕在他腿上的莉拉发出一声嘤咛，缓缓睁开眼。幽绿色的眸就这样缓缓地直视痕那炫目的金瞳，明明身体虚弱地紧，却不见一丝狼狈。
像是见到久违的亲友，没有任何惊讶，莉拉扯出一个苍白的笑，语气带有不可掩盖的骄傲之情。
“啊，是您来了。”她说，“您瞧，就算没有您的庇佑我也一样能生活得很好呢，父亲大人！”
男子爱怜地一笑，说，“我为你骄傲，苏娜。”
“莉拉，我的名字是莉拉，不是苏娜哦，父亲。”依靠在男子的怀里，莉拉撒娇似的嘟嚷，“为我骄傲？您撒谎呢，您的眼里从来都只有她一个人，而我只是附属品，不是么？”
叹一口气，男子温柔而又无奈地扶起她，叹道，“苏娜，你总是这样叛逆。”
“是莉拉。”莉拉毫不留情的反驳道。
那边上演亲情好戏，这边诺娅和鲁都思绪凌乱了，一大堆问号此起彼伏地出现。
父亲？
苏娜？！
莉拉怎么会突然多出个父亲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说完，痕走到诺娅身边，以长辈的身份俯身在她额上落下一个薄如蝉翼的吻，说，“不要多想，有些事你迟早会知道的。”
又侧首朝鲁笑道，“多谢你一直照顾着诺娅，忠实的骑士。那么，再见了，各位！”
痕的身影渐渐淡去，迅速消失在一道金光中。
接着，一道久违的夕阳投进窗棂，莉拉精神稍好，笑道，“他还真是慷慨啊，竟然连结界都顺便修好了。那么，接下来就只要做好清理工作就万事大吉了。”
虽然进入隐界核心的大多是低等灵物，但要清理如此庞大的数量还是很有难度的。
不知过了多久，诺娅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身上全是污血，手滑腻的连匕首都无法握紧。
眼睛火烧火燎地痛，全身脱力，看来是紫瞳使用过度了，不过万幸这边的杂物已经被处理干净，不知鲁那边情况如何。
应该也差不多了吧。
正要起身去寻鲁，却听见身后的黑蔷薇园里传来一阵沙沙的响动，一只巨大的吸血蝙蝠精猛地袭向诺娅。
漏网之鱼么？
诺娅闪身躲开，蝙蝠精持续攻击，体力消耗极大的诺娅早已吃不消，偏偏又对这会飞的空中怪物毫无办法，只得转身朝蔷薇园的深处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