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诺娅带着神和国家的期望降临多罗国，渐渐出落成一个美丽高贵，灵敏聪秀的女孩，如神预言的那样，诺娅是最完美的，倾城之姿足以颠倒众生。而她此次要嫁的人，是龙族世子——龙修。
可惜，龙修却是个标新立异的例外，他并没有如上天安排的那般爱上多罗国的神女诺娅公主，而是爱上了她的姐姐，格蕾丝公主……
讲到了这，格蕾丝突然禁了声。
“然后呢？”诺娅压抑住心中的波澜，语气平平地问。
“没有然后了，诺娅。”鲁冷硬地阻止了诺娅的追问，两条英秀的眉毛微蹙，显然不太高兴。
诺娅看看欲语还休的格蕾丝，又看看面色僵青的鲁，突然明白了接下来一定是那段绞断她幸福的痛苦记忆，如此，不提也罢。
鲁向来极少拒绝诺娅的要求，这次却这么坚决地制止诺娅知道后来的事情，由此可见那段记忆有多么令人心酸。极力想要忘记的，必然是最悲伤的回忆。
见气氛突然凝重下来，格蕾丝用冰凉的指尖轻抚着诺娅的黑发，柔柔地感慨道，“虽然你样子有了改变，头发也变成了黑色，但我还是第一眼就认出来你。想想看，一百年了，姐姐从未给为你做过什么，连最后的保护都没有做到，可知你过的多么辛酸……”
“我顶多也就是辛酸，可姐姐更是日日夜夜的心痛难熬，和我相比，姐姐这一百年熬得太艰难了。我知道自己的过去并不是什么值得珍藏品味的美酒琼浆，所以我从来不逼迫自己去想起什么，因为实在太害怕啊，害怕过去的我，害怕那未知的黑暗，害怕自己的存在……”
格蕾丝指尖一颤，眼中的愧疚和自责交织缠绕，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为一声长叹。
诺娅笑，“人生聚散无常，姐姐又何必执著于过去不肯放手。不管怎样，我希望你和龙修能够苦尽甘来，幸福厮守……这是做妹妹的，唯一期待的美好结局。所以，姐姐，原谅龙修吧，不管他做了什么。”
原来，她什么都懂啊！可她这些年历经的种种磨难，做姐姐的又明白几分？
饱含泪光，格蕾丝再一次将诺娅拥入怀里，哽咽道，“诺娅，你，终究长大了。”
不知何时，木偶般呆滞的艾莎不见了身影，只有鲁在身后静静地看着姐妹两相拥相诉，不禁荡开了唇边一抹浅浅的弧度。
良久，格蕾丝仍是不舍得松手放开诺娅，诺娅抬眼数着枯树上飞来荡去的乌鸦，说，“尊贵的格蕾丝姐姐殿下，再不放开我，您鬓边的蝴蝶发饰可就要将我的眼睛扎瞎了。”
格蕾丝愣了愣，一个没忍住，破功笑了出来。
于是，当龙修找到格蕾丝的时候就是看到这么和谐的一幕，恍惚间只觉又回到了百年前那阳光灿烂的过去。
见到那个银发俊美的少年，诺娅心中一阵刺痛，面上却毫无动静地浅笑道，“龙修？初次见面！”
初次见面……么？龙修怔了一会儿，大概是失忆了，或许，根本就是轮回而已吧！
这样也好，彼此不会太难堪。
于是也笑笑，音如落珠，眼底碧蓝色的柔波像是海般深邃，“你好，诺娅。”
只此一句，像是时隔千年的梵音悠悠传来，中间一切肮脏浮躁皆被洗涤干净，只余一波纯净的清潭细水长流，倒映着彼此的心声。
“哈，我当有什么好戏呢！原来今天上演的是姐妹相逢，情人相会的戏码啊！”
随着一个冰冷无情的声音传来，一黑一紫两个身影如闪电般急速掠至众人面前，紫色的那个正是刚才失踪的艾莎，黑衣男子诺娅却是第一次见。
“洛伊！你怎么会来这……”格蕾丝惊呼，随即想到什么，侧目怒视艾莎，“艾莎！你竟敢出卖我！”
艾莎的表情依旧是一潭死水，可语气却带了几分恨意，“是你的错，格蕾丝！是你背叛了洛伊殿下的爱！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
蓦地明白了，格蕾丝冷笑，“是啊，如果不是我，洛伊怎么会对你的爱视而不见，如果不是我，你的眼睛又怎么会瞎，艾莎，你是在报复我么？” “闭嘴！”艾莎咬牙，仅剩的右眼布满血丝。
“你太吵了，艾莎。”洛伊轻飘飘地吐出一句话，艾莎立刻闭嘴噤声，恢复了毫无生气的木偶形象。
龙修挡在格蕾丝和诺娅身前，问，“血族亲王洛伊？”
“不错。”
“敢问有何指教？”
“带格蕾丝回去。”
“她不愿意呢，洛伊。”
“呵呵，不跟我回去她还能去哪？”洛伊阴森地笑着，毫不留情的反问，“一个见不得光的黑暗灵魂，还能逃到哪去？你说，一个沾染了鲜血的堕落血族还有哪里能容得下她，嗯？”
格蕾丝闻言愕然，僵在那里不知如何回答。
“殿下这可就错了，我倒不觉得姐姐哪点黑暗肮脏了。”诺娅毫不畏惧地直视洛伊，抵抗住他浑身散发出的暴戾杀气，气定神闲地说道，“并不是所有黑暗的东西都是肮脏的——影子也是黑的，但它却来自光明。”
“噢？你这丫头说话倒是有趣得紧，上次没有杀你实在是我的失策，不如，今晚就让你当我的开胃菜吧！” 露出两颗白森森的尖牙，洛伊移形幻影间直取诺娅，鲁第一时间挡在诺娅前面替她化解攻击，龙修准备上前帮忙却被艾莎拦截住，四人就地厮打起来。
正打得僵持之际，只见一支熟悉的红色箭矢破空而来，长眼睛似的直取洛伊。
洛伊被鲁拖住身形没及时避开，被箭羽擦破手臂。
“红衣法师么？这下可热闹了。”
到底是吸血鬼的特殊体质，说话间流血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
凯瑟琳一人挡住洛伊和艾莎，道，“血族洛伊，我受人之托来取你性命。”
话音未落，束缚结界已然开启。洛伊站在结界的中央，狂然大笑，“就凭你？好梦做过头了！”
咒符翻飞，箭矢如雨，翻江倒海，天昏地暗。
诺娅不知道这场混战是如何收场的，待到结束的时候，她看到凯瑟琳和洛伊一起倒在了血泊之中。
看到鲁从血泊中捞起凯瑟琳不住颤抖着的幼小身躯，诺娅努力回忆刚才那腥风血雨一幕……
凯瑟琳连续使用紫瞳禁术击败了洛伊，鲁和龙修杀了艾莎。诺娅插手擅用了紫瞳之眼协助凯瑟琳，洛伊在两人的夹击中败亡，可凯瑟琳的身体却在洛伊的最后一击和禁术反噬的双重作用下崩溃，最终，大限将至……
没错，这一次只有凯瑟琳一人对抗洛伊，为何锦不在？他们姐弟两不是相亲相爱形影不离的么？
如果锦在她身边，凯瑟琳是不是，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咳咳……他，死了没……”咳出几口淤血，凯瑟琳虚声问鲁。
“嗯。”
“那就好。”凯瑟琳苍白的神情中泛出一丝释然的欣慰，“这次……成功了，咳，锦就不用再漂泊了……真好……”
诺娅一愣，心中顿时漫出无限凄苦：这个傻姐姐，糊涂的情人啊！她果然是背着弟弟独自接下这危险的猎杀任务，为的就是能让最爱的弟弟过上平稳幸福的日子。
可是，没有了姐姐的弟弟，就像是倒塌了大树的藤萝，今后靠什么来依靠？像是失去了伴侣的鸳鸯，未来与谁来比翼双飞？
昏迷在鲁怀里的凯瑟琳不断地咳着血，气息微不可闻。鲁的表情带着敬重和凝重，紧紧抱着凯瑟琳。
诺娅想，大概只有鲁才能理解凯瑟琳的苦衷吧。骑士与姐姐，两个孤独的守护者，同是为了所爱的人不顾一切……
不一会儿，凯瑟琳的身体竟然在慢慢变大，身体却益发僵冷，气若游丝之际，凯瑟琳已经长成一个二十出头的成年女子。所有人都大惊，没想到凯瑟琳的原身竟是这么典雅成熟的清秀女子。
凯瑟琳的眼睛一直盯着东方之处，像是闺中小姐在期盼情人的幽会般充满了热烈之情。
“对不起啊，锦，我只有在……死之前，才能恢复本来的样子呢……”她喃喃自语着，仿佛锦就在她的身旁守护，万千浓情化为唇边浅浅的呢喃，像是春风点化了细雨，带着醉人的花香湿透人的心……
破晓时分，东出的旭日钻出地平线，放射出的万丈霞光点燃了凯瑟琳那失去焦距的眼眸，照亮了她白皙面容上的点点血梅，触目惊心的娇艳。
疯狂赶来的锦看到躺在血泊中的姐姐，看到那死去的爱人，脚步生生停在五丈之外，如双脚扎根于地下千百年般再也移动不了分毫。
四周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忍住悲怆，未曾发出一丝一毫的响动。
没有泪水，没有悲鸣，之是这样静静伫立着，展望着，颤抖着，定格成一道凄美的剪影。
那种无声的痛，断人九曲回肠，碎人寸寸心肝。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锦终于迈开踉跄的步伐，一步步朝地上的女子走去。短短几步，像是耗尽了他全身气力……
慢慢跪在凯瑟琳身旁，亲手替她阖上双眼，默默地凝视那张惨白的脸好一阵，他才想起什么似的掏出手绢，极其温柔地替死去的姐姐将脸上的污血一点一点地擦洗干净。
他下手很轻，像是羽毛拂过白玉，手却颤抖的厉害，还几次都擦不到想擦的那点污垢。不一会儿，那条纯白的手绢染成了鲜红，可凯瑟琳脸上的污血还未完全擦净，锦就将手绢死死攥在手里，用自己的袖子继续擦，认真的像是在做一件无比神圣的事情。
擦着擦着，诺娅看见锦的手一抖，接着一颗清亮的水珠落在凯瑟琳眉间，缓缓滑落眼际。锦稍稍一顿，随即抹去了凯瑟琳眼际的水珠。不料第二颗又跟着落下，再是第三颗，第四颗，第五颗……
最后，水珠断了线似的往外涌，润湿了锦纯白的睫毛，滴落在凯瑟琳白蔷薇似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