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晚课都没做？”赵优莲来山上这几天，见空华从不缺席早晚课，问过才知道对僧人而言，早晚课是非常重要的。她本来听说空叶没见，还以为是陪着赵佑亭玩得忘了形，现在听说连晚课都没做，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
“是的。”空华踌躇着想了想，还是对赵优莲说了实话：“空叶从来都很乖巧，不可能不去晚课的……我打算，偷偷去九少爷院子里找找他……”
“我们一起去吧！”赵优莲咬唇沉吟半晌，然后叮嘱空华道：“九哥哥是去年底才回来本家的，他的为人，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他的母亲和妹妹，我打过交道，都不是什么好人。九哥哥，恐怕……我们两个人，就悄悄进去找吧……”
空叶到底是不是被赵佑亭扣住，他们并没有证据。所以赵优莲觉得，大张旗鼓上门去要人是肯定不行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偷偷去寻。而关于赵佑亭的为人，赵优莲并没有避讳，直接就对空华说了她的真实看法。
“好。”空华本来还担心涉及到九少爷，赵优莲会劝他忍下来，不去寻空叶。
之前为了方便常大夫照顾空华的手伤，空华也是安排着住在赵佑亭这边小院里的。这个院子前边住的常大夫，后边这座两层小楼，住的是赵佑亭和他的身边人。空华在这边暂住的，则是靠院门的东厢偏僻处。因为中间隔着不近的距离，所以空华住在这边多日，他和赵佑亭却是一面也不曾见过。
赵优莲和空华两人悄悄摸到后院这边，居然发现整个后院很安静，各处房间也大都黑漆漆的。
“怎么一个人也看不到？”赵优莲攒着眉头，轻声道。
空华摇摇头。他的心跳得很快，眼皮也一直跳个不停，心里有着不详的感觉。
赵优莲抿抿唇，轻手轻脚的靠近着一间亮灯的房间。走得越近，好似那个声音听得越清晰？她困惑的偏头，发现那个断断续续的声音越听越耳熟——
那种声音，她并不陌生。在本家，她曾有好几次听过类似的呻吟。每次伴随着这种痛苦呻吟的，都是非常不好的事情。至少，赵优莲每次听到这种呻吟声，都是因为有人被掌脸，被仗打，被……
想起那些被掌毙，被杖毙的生命，被种种残忍责罚剥夺的性命……
赵优莲的心，紧紧的揪成一团。她想不通，这样晚了，赵佑亭到底在拿谁撒气？
难道是空叶？想起那张如小白兔般可爱的清秀小脸，赵优莲突然觉得不忍。转念一笑，赵优莲又安慰自己，或许，是她听错了吧！
拉拉空华的袖子，让他蹲下来后，才凑到他耳旁道：“你有没有听到，很奇怪的声音？”
空华战栗着打了一个冷颤，脖子根迅速窜起一团红——
热乎乎的气息吹拂在耳朵上，痒痒的——
赵优莲侧耳继续听，却发现那声音又没有了。回头，却见空华没有任何反应的维持着那可笑的半蹲姿势，忙问道：“怎么了？”
空华收回飘远的心绪，勉强稳神侧耳听了一会儿——
“啊……”
饱含痛苦的呻吟声，在暗夜里猛然清晰的窜出来，让人心上发毛。
赵优莲被吓得打了一个冷战，左手迅速拖住空华没有受伤的右手。
“啊……”
又一声痛吟传过来——
“来人，赵贵，赵贵你死哪去了？”
伴随着后一声呻吟，赵佑亭的喊声传了出来。
空华一急，也顾不得男女之防，拉了赵优莲就躲到窗前阴影下。刚藏好，两人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跑入房内——
“九少爷……啊，九少爷你这是怎么了？”慌张的声音在房内响起，想来是那个赵贵。
“被那贱人咬的！早知道他牙口这么利，我就该一直堵着他！”赵佑亭的声音不稳，带着明显的愤怒。跟随他说话声，房内响起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贱人？赵优莲和空华对视一眼，两人心底都浮上疑问。这间房没有关窗，他们两个躲在窗下，闻到房内传出来的气味带着非常重的腥气……
赵佑亭，被咬出血了？咬他的人怎么没有声音？
“九少爷……”
“还不去请常大夫来给爷包扎伤口！”
“是，是！”
“等等……”赵佑亭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叫住赵贵。
“九少爷？”
“你……你去看看那贱人！”
过了半晌，赵贵突然发生一声尖叫。
“你鬼叫什么？你嫌被吵起来的人不够多是不是？”赵佑亭气急败坏地骂着赵贵。
“爷……他，他死了……”
赵优莲猛然打个冷战，只觉得浑身发冷。
“死了就死了，你叫什么叫？他居然敢咬爷，死了倒是便宜他了！好了，在那里抖什么抖，你又不是没见过死人！你先去请常大夫到东边房里给我包手，至于这个贱人……一会儿等常大夫走了，你再过来把他处理掉就是了！”赵佑亭声音平稳，好似死的不是一个人，只是一只微不足道的小蚂蚁。
“爷，他是这庙里边的和尚啊！”
和尚——
空华听得这两个字，差点脱口尖叫——
还好赵优莲正侧头看着空华，见他神色不对，当下就伸手捂住了他的嘴，让他没能叫出声来。
房内赵佑亭将赵贵骂了一通，然后赶了赵贵去请大夫，他也起身出门，掩了门去到东边的房间。
空华见赵佑亭走远，掰开赵优莲的手就闯入房内——
房间里燃着儿臂粗的蜡烛，照得整个房间明晃晃的，没有一处不清楚明白。
空华在闯进来的时候，心里已有准备，却还是眼前一黑，踉跄一步，险些跌倒——
赵优莲跟着追进房内，见空华跌退回来，忙伸手扶住他，却被他不留情的推开。
赵优莲抬头，第一眼就看到窗下那张被血染得斑驳的长榻——
顿觉气息一窒，情不自禁的想要尖叫，却放佛被掐住嗓子，只勉强憋出一声低而哑的声音——
“啊——”
她伸手捂住口，控制着，不让自己继续尖叫，却控制不住战栗的心狂跳。
祸事 02
“空叶……”空华小小声的喊着他的名字，慢慢走过去，不错眼的看着地上那具小小的身体——
小而瘦的身体上分布着块块明显的青紫，上面沾满了红黑的血迹和可疑的白浊。空华颤抖着手，将那赤身裸体，浑身血污的孩子抱在怀里，抬正他埋在地上的脸——
空叶面容狰狞、变形，眼睁得很大，眼睛里写满了不甘和痛苦。空华一动他，肿破的嘴角就涔出血来。
“空叶……我来了，你不要怕！空叶，你是不是生气我来的晚，所以你不理我了？”空华小心的为空叶擦拭着嘴角的血，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阿空……”赵优莲走近两步，小心的，试探着叫空华。她感觉好可怕，不管是死去的空叶，还是现在不理他的空华。
“嘘，小娘子轻一点声。空叶累了，睡着了，别吵着他。”空华抬起头，面容上泛着诡异的平静光芒：“小娘子，麻烦你为空叶找件衣裳避体可好？夜里这么冷，要是冷病了就麻烦了。空叶，最怕喝苦口的药了。”
“阿空，空叶他，空叶他死了！”赵优莲摇摇头，她刚才明明听见赵贵说空叶已经死了的。而且进来这么一会儿，空叶都没有说话没有动，肯定是死了。
“不对！空叶只是睡着了！”空华听赵优莲说空叶死了，当下脸色大变。
“你们怎么在这里？”赵佑亭跨入房内，就看到赵优莲和空华。
“七……七……”赵优莲退后一步。她颤抖着，没有办法叫出平日里喊顺口的“九哥哥”。
“十四妹妹，空华师傅。”赵佑亭面上笑的自然，好似此刻三人只是碰巧在寺中某处巧遇一般。
“你为什么要害死空叶？”空华放开空叶，猛的一步冲过去揪住赵佑亭的衣领。
“我哪有害死他？是他自己想不开，命太短！”赵佑亭伸手握住空华的手，慢慢摩挲道：“空华师傅，我本还想明日去请你过来喝茶，却不想你现在自己过来了。”
“你狡辩！若不是你，空叶怎么会死？”空华甩开赵佑亭握上来的手，大声骂道。
“你看，这就是他咬的。他咬我一口，我踢他一脚，公平得很。我怎么知道他就这么死了？”赵佑亭举起被咬伤的手指给空华看：“他死就死了呗，你何必为他跟我不痛快？”
“赵佑亭，空叶是条人命啊！”赵优莲惊讶的看向赵佑亭。她没想到，赵佑亭亲手害死活生生的一条人命，还能够说得这么轻描淡写的不在乎。
“赵优莲，你跟我说这个话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