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心中这么想,口中却说:“名校,是是是,是我不该穿全身白色的服装。讨厌的白色,可恶的白色,惨无人道的白色,今后我保证不穿哰。你看这样好不好?我请两个小时假,回去换套称抖的来。”
心里不停地骂娘,老子穿白色也得罪人,真出门撞鬼哰不是?也难怪贺风波说,一天名言满嘴的女人最难饲养。她们的不可理喻是常人难以想象的。今天想起这话,简直有道理得不得了。心里虽然这么说着,脸上仍然挂满笑容:“名校,来,我扶你走。”
“去,叫……车……来。”名言一边哼着,一边说道。她要是知道,半年后,王群发起了一场直接关乎她身誉的联名,她一定会为今天的秽语深深后悔。有关这次的事,名言这一辈子也再无缘见到无份听到,王群这貌不出众、满口是的职员,居然把她的好事抖擞出来,而且直接把张权禄的平步青云之梦,拦腰斩断,差点成就了他自己的一个梦。此是后话,以后再说。
“好吧——”名言话刚出口,她的专职司机出现在校长室门前,“小黄,快扶我下去,坐车到医院。今天不知咋个搞哩,先是胆结石犯了,接着腰部疼得要命。”名言看到一身黑色西服的黄元贞,突然之间,剧烈疼痛的腰部,也不再象此前那般痛得厉害了,终于说出的比较流利的话。
王群知道,在民中,如果张权禄是实质上的第二把交椅的话,司机黄亦贞当做第三把交椅。黄亦贞除开得一手好车,二十年无交通事故外,在建筑尤其是南眳建筑业方面,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在民中搞基础设施投资时,他仿佛就是全权代表。他曾经努力地搜集过关于黄亦贞的资料,但是到得头来,仍如瞎子海里抓虾米,有劲找不到使处。
“名校是不是还有肾结石?我的肾结石犯了就是这呃样子。”黄亦贞看看书桌上的青黑之物,说,“南眳的水太硬,得结石的人不少。不过,看你的情形,肾结石可能还在颗粒状态,两几毫米大。肾结石不是病,疼起来要命。”
他俩说着话,张权禄急匆匆从外面赶进来。名言一见他面,一句话冲口面出:“你都跑哪点去哰?”
张权禄一听此话,把满肚子的委屈咽在肚里,陪上两句干笑,不说话。
黄亦贞一见:“名校,你还真别怪我们张主任。”
“一出去就是半天,还不怪他?”
“他的确出去哰好半天,不过你晓得他都做啷子去哰不?”
“出去偷懒去哰吧?”名言埋怨着,眼中的泪水浅浅流,声音坚硬似铁。
“你看他这一身就晓得哰。”黄亦贞道,挪了挪身子,一把把张权禄推到名言身前。“名校,你看,初冬时节,我们张主任灰色的衣服上都浸出汗,还能去了哪里?他可是功劳苦劳一样大,简直大得无以言表。”
张权禄感激地凝视发黄亦贞一下,又回头看着名言,上气不接下气,只说出一个字。“我——”然后端起书桌上的凉水,咕嘟咕嘟地喝了一气,“还是亦贞理解我们的彼此哩辛苦……”
“哪里哪里。说到理解,我们名校一定比我们三个大男人更会理解。你们说是不是?”室内三个男人哈哈笑了两声,张权禄和王群悄悄向黄亦贞竖起了手指,会意地笑了笑。在这所学校,男人还是上了点岁数的,才知道说讨名言喜欢听的话,而且,这种风气自名言登上第一把交椅后,得到自然而然地生长。特别是最近两年,大有越演越迾之势。让全校教职工时不时想起了金庸笔下的星宿派老仙丁春秋的风采,依稀又在南眳民中重演。
名言看到这里,突然感到腰也不怎么疼了,于是嘿嘿笑了两声:“来,小张、小黄,扶我到医院去。小王,你把办公室打扫一下,啊!”
“呵呵呵呵,名校,快去吧,再拖更加疼痛难忍。”王群道,“我晓得市医院挂号处的人,我打电话让他们预先挂号。”
三人并未理会他,而是相互搀扶着,走出校长办公室。
王群看着他们三人走出办公室,转头看了看一片狼迹的办公桌桌面,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鼻孔里粗重地“哼”了几声,心里直骂:“哩些……”,慢腾腾地四处搜寻起扫帚来……
第三章 姣巧身子一转间1
直到住进那间熟悉得不能于熟悉的加护病房的第三天,名言才感到关于意见箱的争论,甚至提出挂意见箱的点子,原来竟是如此如同儿戏。她不时感到如同身处寒潭,加上季节的转冷,这种凉意顿时化作无数焦躁。为此,她让张权禄两次向院方请求换住普通病房。可是一个多星期过去了,事情似乎还处于研究研究讨论讨论阶段。于是,她只得耐着性子,在凄冷的加护病房里,守候了十三天,日子一日挨一日地,终于盼来了手术的到来。
“准备一下,十一点半手术。”
护士姓钟名琪鸿,名言对这个姓名有着甜的回忆。那些甜的回忆时常萦绕在她,纠缠着她本来就贫乏的人生旅途,其中最甜的一个人莫过于钟琪鸿。看到她能令她暂时忘却被背叛的侵扰,幻想青春的靓丽,感受青春的节拍,让自己孤寂的日子得到短暂的抚慰。
她第一次对这个名字感兴趣,绝不是因为名字本身如同男人般大气,而是这护士甜甜的微笑里,有着初入社会的男人那样单纯而又爽朗。单纯且爽朗的笑里充满了一般清纯。
女孩曾经告诉她,其实她并不喜欢医院的工作。一提起这工作,蜂一般的笑,顿时浓得像一杯让人直打喷嚏的咖啡。满目洋溢的青春倏地冰冻三尺,雪履两米,异常的寒冷,异常的怵目惊心。她向往着走上舞台,缓缓步入旋转的楼榭阁台,一展那一般的笑容,一吐那柔中带刚、刚柔相济的歌喉,从此一笑倾城,一唱倾国。然而天生她才终无用,生不逢时乏知音。但是她仍然怀揣着孜孜不倦的梦想,每天都要走上高高的山岗,如豫剧演员般晨练,如芭蕾舞演员般跳跃,跳尽一腔郁闷,吸进满怀的梦幻。灵动的腰肢在松树间飘浮如云,如丝绸般轻灵飘动;穿梭如电,似迅雷般一鸣而过。
名言的确看过钟琪鸿的舞蹈,听过他歌声。即便在南眳的演艺界,也实属首屈一指。名言看过之后,眈目结舌,援助之意顿生。真是因那么一点善念而终成忘年之交。其实她也明知这并非善念在作祟,因为从这女孩的身影里,她的确看到了另一个漂浮的梦可能成为现实,从而给茅草丛生的心平添一两丝午夜的毫光。
她记得这是自己第一次帮助人,而这一次无私的馈赠,却成了她隐隐的痛。南眳歌舞团的工作清闲得异乎寻常。在南眳本来倍受冷落的行业中,突然之间成了糯米酒,甘船滑,滋润喉咙。人人都想尝一口,一时间,本来一蹴而就的事,却着实高不可攀起来。钟琪鸿的歌喉与舞姿,虽然业内人士看后,都赞不绝口,而她俩也正在认为十拿九稳,沉浸在非我莫属的情景中时。
陆团长的回话令名言大跌眼镜,但他却难免一反豪放的声调,腼腆得如同灰姑娘,还得为此事大洒口水:“你晓得,我们都是为人做嫁衣的人,官场无风无浪,但是风一起而浪不息。这闽姐是晓得行情的。行情如此,而哥我又囊中羞涩,嗨……”
至此为止,名言才初步领略到,与团长的铁杆关系,添上钟琪鸿的天赋,敌不过瞑瞑中的潜规则。团长临了之际也扼腕长叹。“南眳失去未来一台柱,这也是没有办法的。谁叫市里给的名额少,而歌舞团如今实在没有半点经费来雇用这个天才少女。”接着他大肆分析了当前形势,然后对钟琪鸿说,“小姑娘你的路还长,再说南眳歌舞团的现状你也晓得哰,就这么点干工资,可比医院的大红大紫的奖金少多哰。好好干,在哪儿都是一样的活,在哪儿生活都是这么过。当妹的可别为了此事成蹉跎。”
陆团长的声音总是这么富于节奏,时快时慢,张驰有度,不失他话剧演员兼剧作家的双重身份。但是他极富魅惑力的说辞,倒让钟琪鸿抽泣了几夜,好在钟琪鸿年轻,又是几夜后,终于明白了人生的蜂远远比铁蒺藜少的道理。只好在医院苦中也作乐起来。
过后,团长也托人到省里说情,最终不过石沉大海,很扫名言和团长的兴,令得这个天才少女又暗自伤情了好一阵子。
在团长的撮合下,她虽无法成长为光彩照人的演员,却因此也有了一个梦在心里延续。她的男友就是她崇拜的偶像,她虽没有活在梦想的现实里,却也活在了现实的梦幻里。
第三章 姣巧身子一转间2
梦一经形成,便如滋生的杂草,刈之不尽,拔之还生。它熟悉得印入钟琪鸿的脑髓,原来竟也是如此异常的陌生,生硬的话语在名言身前响起。名言突地感到,自己突然从天堂跌入了遥远而陌生的异域,第一次品尝到了身在丧失纯真友谊、失去忘年之交的滋味,原来比外面正得意飞舞的冬风还要寒冷。
“去叫你们院长来。”她突然找回了自己一贯的声调,她的声调一切如常,低叱道,“快去叫他来。”她似乎希望通过这近似绝望的声音,挽回那段甜美的回忆,重新召回钟琪鸿残存的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