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刚到回廊,迎面闪过一个黑影。“谁?”这么晚了,谁会在这儿晃悠呢?“是我。”声音冷冷的。我将手中的宫灯往前一照,前面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一身侍卫打扮,手持长刀,虽然脸埋在阴影里有些看不清楚,可这声音辨识度极高,一听就知道是谁。我斜睨了他一眼,故意学着他的语气,冷冷地说:“哦,是你啊。这么晚跑这儿来干嘛?”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我来到咸阳宫后,一开始对秦焰这小子还存有些许的害怕,可日子越久,越来越觉得他其实没那么可怕。现在见到他板着一张脸,竟然也觉得有趣好笑。几年过去了,我们都多多少少变了些,可唯有他没有任何的变化,不管何时,他都是那么一副臭脸,不管对谁,都是一样的态度,这令我十分惊奇。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巡逻。”果然是惯常的语气。“御前侍卫统领说话就是不一般,惜字如金啊。”我从他挑挑眉毛,嘻嘻一笑。他看了看我,沉默不语。真是要命,每次说不过我,他都是这样一副表情,索性什么也不说了。“得了,又是这副鬼样子。”我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转身就要走。“等等。”这次他居然会叫住我,以前没有这样啊?难道想到什么应对的话了?我狐疑地转过身,问道:“什么事?”“皇长孙吩咐厨房做的冰糖血燕,给娘娘的。”说着,将一个食盒递了过来。我接过他手中的食盒,“嗯”了一声,头也不抬地从他身旁离开。走到一半,又转身朝他走了回来。我换上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一个劲地朝他眨着眼。他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表情微微有了变化,估计是知道我来者不善、笑里藏刀,警惕地说:“你有什么事?”我嘻嘻一笑,将手中的食盒又递给了他:“我正要去前面薪火库取些木炭,现在又提着食盒,两手不空。不如秦大人帮帮忙,随我一道去?”不等他回答,我便径直走到前面,脑中想象着他此时的表情,估计是十分的难看。这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可我却十分得意,因为我故意往人多的地方窜,其他人见到他一个堂堂侍卫统领,竟然跟在一个小丫头身后,手中还提着一个食盒,就像一个跟班,而我却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都感到不可思议,却又不敢声张。我提溜着一袋子木炭,往回走。身边经过几个侍卫,见到我们这阵势,都是一脸茫然地向他行礼。终于有个年轻点的忍不住脱口而出:“大人,你这是”欲言又止。秦焰似乎有些不耐烦,冲他们挥挥手,几个人便走开了。想着这些人疑惑的表情,我心中别提有多高兴了,差点笑出声来。这次还不气死你!心里偷偷乐着,回到了咸阳宫。进了东暖阁,我将木炭放下,又才慢悠悠地出去,结果食盒,对他嫣然一笑:“谢啦!”说着,悄悄瞄了他一眼,哈!果然,脸色阴沉地吓人。八成气得够呛。这一折腾,心情舒畅了许多。轻手轻脚地回到东暖阁,小姐已经醒了:“怎么这么开心?”上一章 |
“娘娘,把您吵醒了么?”她笑着摇摇头:“不是,这段时间总是睡不踏实。”是了,她一向睡眠很浅,近来更是容易惊醒。见她面色苍白,突然想到刚才的食盒,便取了过来:“娘娘你看,这是皇长孙特意命人为您炖的冰糖血燕,趁热喝了吧。”听到这句话,她眉宇间有了些许喜色,点点头,作势要起来。我赶紧将她扶着靠在床沿,又取出冰糖血燕,还热乎乎地冒着热气。顿时,屋里被一股甜蜜的暖意包围着,空气里也充满了香甜好闻的气息。“好香”她张开嘴,正要喝下一口,突然脸色一变,双手捂着肚子,不住地喘气,嘴唇要紧,表情痛苦万分。我大惊失色:“娘娘,你怎么了?”她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抓住我的手,又捂住自己的肚子。我想到了什么,当下掀开被子一看,被褥已经被浸湿,开来是要生了!来不及多想,我便冲了出去,边跑边喊:“来人啊,娘娘要生了!”几个丫头太监听闻匆匆地跑了过来,我抓住其中一个,大声说:“去!快去叫太医!”那丫头估计是从没见过这样的情景,吓得哆哆嗦嗦,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我又气又急,用力推了她一把,她才幡然醒悟,应了一声,便跑了出去。“啊!”房内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那是小姐痛苦地呼喊。看来已经是疼地十分厉害了,不然她是不会这样叫出来的。当下火急火燎地跑到房内,几个丫头正慌慌张张地像没头苍蝇一样急的乱转。我只得紧紧握住小姐的手,不断地安慰她:“娘娘,太医马上就到了,再坚持一会儿!”正说着,门“啪”一声被踹开了,一前一后走进来几个人,领头是秦焰,后面跟着的便是李太医。“你们都出去!吩咐人去烧水!”李太医麻利地卷起袖子,将房内的人都打发出去了。我呆呆地站在那儿,不肯离去,李太医狠狠瞪了我一眼,秦焰这才将我拖了出去。我脑中一片空白,惊慌、害怕,想要挪动脚步,却根本无法动弹。小姐痛苦的呼喊犹然在耳,吓得我脸色发青,一把抓住了身旁秦焰的手。出乎我的意料,他的手是热的,被我突然这么一抓,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此刻,我已经无法思考,只是拼命地抓着他,就像是我最后的依靠,直到手指关节都发了白。我们就这样并肩站在门外,默默地等待着。不知过了多久,屋内终于传出婴儿的啼哭。“生了生了!”我欣喜若狂,竟不知什么时候掉下了眼泪。突然意识到我还握着他的手,赶紧松开。这时才发现,手心早已捂出了汗。两人一时尴尬在那儿,都没有动,直到远方传来一声哀鸣:“皇上驾崩”
真情流露
天意弄人,在皇长孙喜得龙子之时,大明的开国君主,太祖皇帝驾崩了。次年,新皇登基,改年号为建文。而小姐,也名正言顺地册封为皇后。“圭儿,我的好圭儿。”小姐抱着刚满月的小皇子,充满爱怜地看着他。小皇子胖嘟嘟的小脸粉扑扑的,手脚不停地蹬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打量着他的母亲,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娘娘您看,小皇子笑的多开心!”我在一旁拿着拨浪鼓,不住地摇动着,不时朝他做鬼脸。这下,他笑得更欢了,发出悦耳的、咯咯的声音。“咳咳”小姐捂住嘴,极力抑制,可还是发出一阵轻微的咳嗽。“娘娘,你身子怎么样?”我将小皇子抱给奶娘,凑到她跟前,为她拍着背,扶着她回了坤宁宫。自从生了小皇子,小姐这身子更加的虚弱了,吹不得风受不得寒,每日都要饮汤药方可安睡。皇上近来忙于政务,来探望的次数屈指可数。小姐却不怪罪,只说他初登帝位,还是国事重要。我心中虽然不平,但也没有办法,只是暗暗赞叹小姐的大度,换了是我,肯定是咽不下这口气的。能娶到小姐这样的妻子,真是皇上的福气。成日待在坤宁宫,只偶尔能看到秦焰。不过,几乎每次都是远远地看着他带着侍卫巡逻,没有任何交流。只一次,我和他迎面碰见,可碍于小姐在场,只是匆匆打了个照面,然后便各走各路。宫里真是个奇怪的地方,明明我们都知道对方在哪儿,却无法自由往来。每个人都画地为牢,束缚在属于自己的地界,终日忙着自己的事,没有功夫管其他人。每个人都和别人有联系,却又无法联系地更紧密。就算贵为天子,也午饭跨越出这牢笼,更何况是像我这样的宫女?又是一年春来到,我正在御花园里采摘着春日的桃花,想给小姐做成桃花玉露。明媚的春光洒到身上,暖洋洋的,烟枪的桃花粉嫩饱满,娇艳欲滴。我深呼吸一口,顿感周身每个毛孔都打开了,无一不舒畅,不由得想起了儿时的歌谣,唱了出来:山上的花儿哎真娇艳鲜红点点哎惹人怜谁人珍惜谁人采过了今年盼明年仿佛在一瞬间,又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家里虽然生活地十分清苦,可一家人辛勤地劳作,倒也十分快乐。娘的脸上总是带着笑,她很爱唱歌,不管是在劳作,还是在哄我,嘴里时常都是唱着歌谣的。她唱了那么多,可我却只记得这一首。听这首歌的时候,也是在这样一个明媚的早晨,娘带着我上山。山上的野花随比不上宫里的娇美,可生长地更加绚烂多姿,充满了生命力。没想到,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听到这首歌。后来,家乡爆发一场大瘟疫,整个村子的人死的死、逃的逃。家里只剩下我,在漫天风雪中慌乱地逃着,耳边不断回响着娘临终前的话语:“一定要活下去”“这是什么歌?”我的思绪被打断,顺着声音的来向转过身去,一个瘦削的青年男子正站在身后,目光温和地看着我。看清来人,我赶紧跪地行礼:“参加皇上。”“起来吧。”虽然穿上了龙袍,可我觉得他仍是那个温文尔雅的皇长孙。他面如冠玉,眉宇间透出的那股温润如玉的气质,和袍子上的那条凶悍的虬龙不太相符。他微微一笑,又继续说:“刚才你唱的是什么歌?”“回皇上,是奴婢家乡的歌谣,并没有名字。”他没有说话,似在打量着我。我不敢抬头,只得垂着头等待着。一阵沉默之后,我见他仍是没有反应,小心地说:“皇上若是没什么吩咐,奴婢就回坤宁宫了。”“你是皇后的人?”语气中带有几分讶异。我继续恭敬地垂着头,说:“回皇上,奴婢是皇后娘娘的随嫁丫头,名唤红豆,之前见过皇上的。”“哦,怪不得朕觉得有些熟悉你抬起头来。”我顺从地抬起头,眼神淡然地看着他。其实当初在马府,我们就已经见过几次了,不过,他这样高高在上的皇帝,怎么可能记得我呢,最多也就是觉得眼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