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本来等着他借机发难,没想到他全然没有一丝怒气,反而露出笑容,可那笑容中分明带着讽刺的意味。是了,圭儿那么小小的拳头里,虽然是充满了恨意,可是力量实在太弱小了,根本不能伤他一分一毫,而且,还会因此而激怒他,最后甚至会丧命。朱棣嘴角的笑突然凝住,眼睛眯起,显得更加细长。他打量着我怀里的圭儿,似是在仔细分辨着。我隐约发现在刚开始的一瞬间,他的嘴角浮起了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可只一会儿就不见了,又变回了一贯的冰冷的表情。看到他这样的表情,我产生了一种很不好的感觉。突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是了,圭儿是小皇子,是皇上的儿子,是未来的皇储。可如今发生了靖难之变,皇上和皇后都不知所踪,而朱棣这个狼子野心的人,为了皇位可以不择手段,不顾一切。本来他的行为就是名不正言不顺,所以,要想顺利夺得皇位,首先要扫清一切障碍,而圭儿,便是其中一个障碍。想到这里,冷不防感到战栗不止,难道他刚才是对圭儿起了杀心?可他还只是一个小孩子啊!而且还是朱家的血脉,难道他也下得了手?不,我不能让他伤害圭儿,决不能!“走开!走开!”圭儿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仍是一个劲地在我怀里叫着,眼神中满是恨意,想要挣脱我的怀抱,上前去将朱棣赶走。我将他抱得更紧,嘴里不断安慰着,他才稍微安静了下来,眼睛仍是狠狠地盯着朱棣。看着这一幕,朱棣冷笑一声,饶有兴趣地看着圭儿,我心里一阵发毛,有种不祥的预感。必须得采取点措施才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看来,想要抱住我们的命,只得暂时屈服。我将圭儿交给福喜,又将两人护在身后,然后跪在地上,说:“王爷,圭儿只是个幼小的孩子,什么都不懂,请王爷赎罪。”朱棣冷笑一声:“孩子?哼!他可不是一般的孩子。”听到这里,我心里一惊,赶紧又说:“若王爷要怪罪的话,就怪罪奴婢好了,是奴婢没有好好伺候,与其他人无关。”我将头埋地很低,一动不动地伏在地上,等待着他的回答。心里不断在揣测着他的反应。他会不会发怒?会怎么处理我们?又会怎么处理圭儿?想来想去,却没有答案。终于,我明白了为什么福喜刚才为何那么害怕了,因为此刻,我也感到了一种巨大的恐惧感,有种无形的压力充盈在周围,就像被什么巨石压在身上,喘不过气来。我怕事情会朝我想象的方向发展,发展成最坏的结果,却又还抱有一丝幻想,期待事情会出现转机,虽然这样的机会微乎其微。我没有小姐那样的聪慧,也没有秦焰那样的机警,遇上朱棣这样深不可测的对手,根本就束手无策。他很奇怪,经常是喜怒不形于色,看不出内心到底在想什么,仿佛一切和他有关的事情都让人无法推测、无法预计,不能知道他的想法和意图。之前他从火真的刀下救下我,又将我囚禁,现在又让我和福喜他们相见,都让我无法洞悉事情的真相。我感到自己已经跪了很久了,膝盖开始发酸,有着轻微的疼痛感,双腿逐渐有些麻木。朱棣仍是没有说话。我很害怕这种沉默,它总是令我恐惧。我宁愿他痛痛快快地揭示结局,哪怕是最坏的结局也好,也不愿和他这么继续地耗下去,我一向缺乏耐心,也没有耐性和他比下去。既然猜不出个结果,干脆索性不猜,于是,我横下心来,抬起头望着他,说:“王爷,给个回话吧。”见我语气强硬,他似是有些意外,眉头一皱,随即朝身后挥挥手,就看见有个人走了上来,是朱荣,这时我才发现他一直都站在我们后面。朱荣先是朝他行了礼,然后看了看我,神色有些担忧。他迟疑了一会儿,似是有点犹豫,刚想开口,朱棣眉头一紧,眼神中带着怒意,他便没有说话,朝身后招呼了一下,又走来几个彪形大汉。这几个人都是身材高大、虎背熊腰,一看就不是善类。看到这里,我更加害怕,和福喜、圭儿他们拥在一起,警惕地看着他们。圭儿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见那几个人凶神恶煞的样子,害怕地钻到我的怀里,小手紧紧地扯着我的衣袖。福喜吓得更厉害,浑身都在剧烈的颤抖,差点就不支倒在地上。我紧紧地握住了她,却感到自己的手十分的冰凉。三人手牵着手,相互拥抱着,战战兢兢地看着他们。一步、两步他们带着讥笑和讽刺的表情,步步逼近,我们只得一步步地后退,直到最后退无可退,我大叫一声:“你们要干什么?”上一章 |
领头的一个黝黑的汉子干笑两声,声音犹如鬼魅般阴冷:“王爷有令,世子朱文圭,体弱多病,身体不适,需要好好静养。”说完,他又冲身旁的汉子说:“你!还不快去?”那人一个箭步就走到了我身边,伸出巨大的手,眼看就要伸到圭儿的身上了,我赶紧将圭儿一把拉住,没想到那人身材魁梧,动作却十分快,没等我将圭儿拉到怀里,就一下窜到我的侧面,当时只觉得一个黑影闪过,脸上便重重地被他扇了一记耳光。他力气很大,一下就将我掀翻在地。我脑中“嗡嗡”作响,脸上火辣辣地疼,嘴角也溢出了血,虽然已然昏昏沉沉的了,还是念着圭儿他们,于是,便挣扎着爬起来,刚刚站立,却被另一个人拖住了双手,无法动弹。“放开我!”我死命地挣扎着,手脚不停地踢打,那人却岿然不动,没有感到一丝痛楚,抓住我的力道变得更大了。我感到手腕被他死死按住,身子脱力,一时动弹不得。这时,圭儿被人提到了半中,身体不断地扭动着,狠狠地瞪着那个抓他的人,一个劲地挣扎。那人哈哈大笑,根本不在意,大摇大摆地离开了。“不!”我感到情况不妙,大叫一声,想要上前,却被困地死死地,只得眼睁睁看着圭儿被人带走。在他们走到门口的时候,圭儿还转头看着我,无助地说:“姑姑,他要带我去哪儿?我没有病!我不走!”“圭儿!”我只能喊着他的名字,仿佛只要不断的喊着,他就能够回来一般。圭儿当时的眼神,是那样的无辜和害怕。或许,从那一刻开始,他就预感到了以后的命运。除了他父母以外,我是他最亲近的人,可是现在,我竟然无法保护他,就连最基本的事情我都无法为他做到。直到圭儿在眼前消失,才意识到福喜。转头一看,一个大汉将她扛在肩头,她拼命地叫喊着,却惹怒了那个人,被他狠狠地摔倒了地上。“啊!”她惨叫一声,头磕在了废旧的花坛上,额头拉出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她痛苦地身子蜷缩成了一团,在地上不住地抽搐。这还没完,他又将福喜拖住,朝外走去。“福喜!”我拼命的叫喊。他们已经将圭儿已经被带走了,难道连福喜也要带走么?到底要带到哪儿去?又会怎么对付他们?望着福喜消失的方向,心中涌上冰冷的寒意。避免您的稿件丢失,请勿在线直接创作。
命定
这样的惨剧,让我无法正视,这一刻,我恨不得能马上死去。我冷冷地看向朱棣,他只是看着福喜和圭儿,没有任何表情。我又看了看朱荣,他眉宇间却有着同情和不忍。这时,他也看到了我,眼神只停留了一下,便躲开了。他顿了顿,对朱棣说:“王爷,人已经带下去了,现在”“你们先下去。”没等他说完,朱棣开口说道。朱荣他们先下去了,那个将我死死拖住的人也松开了手。就在脱困的一瞬间,我感浑身瘫软无力,一下就倒在了地上。我看见朱荣在临走前又看了我一眼,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同情?还是良心不安?真是可笑,我竟然会有这种错觉,他和朱棣一样,怎么可能会对前朝的遗孤存有半点仁慈?待他们走远,只剩下我和朱棣两个人。虽然没有办法,可是我不想在仇人面前表现地如此狼狈,于是,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却一个踉跄,差点倒地。我暗暗骂自己不争气,竭力稳住身形。朱棣看着我,仿佛思索着什么。我感到筋疲力尽,不想和他继续打哑谜,刚才的情景触目惊心,历历在目,想必他们都是凶多吉少了。事到如今,既然我们无法逃脱上天的安排,一切都是命中注定,那么,我根本就不用忌讳那么多,于是,心中的平添了许多勇气,之前的恐惧感也减少了,取而代之的是空洞的平静。我看着他,毫无惧意地说:“你想怎么样?”朱棣眉头一皱,似是有些惊讶,或许是因为我和刚才判若两人的举动。只一下,这种表情便消失了,仍旧是那个阴冷深沉、不便喜怒的人。他没有回答我,反而问道:“你认为呢?”我倒吸一口凉气,将最坏的结果说了出来:“你要杀了他们?”他冷笑一声,又说:“杀了他们,对我来说,简直是易如反掌。”他转头看着我,沉声说:“不过,我可以暂时不杀他们。”我冷眼看着他,心想:难道他们对你来说还有利用价值?到底想要搞什么鬼?终于,我忍不住说:“你到底想怎么样?”他斜睨着看着我,说:“你想要救他们,很简单——用你自己的命来换。”“我的命?”这话一出,我大吃一惊。真是天大的笑话!我只是个小小的宫女,我的命根本一文不值,怎么能够和皇子相提并论?不过,他既然这么说,估计是有其他的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于是,我没有追问,只是说:“好!那就用我的命来交换。”他点点头,似是感到满意,没有再说,转身离开了。我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刚才的一切就像是做梦一样。本来是劫后余生的重逢,却变成了又一次的分别,刚才还充满欢声笑语的院子,如今只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