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我叹了口气，这小子，一定是久久不见我回来，就不告而别了吧。我拍了拍万福，安慰道：“别急，他一定是见等不到我，就走了吧，不用管他。”“谁说我走了？”声音是从里屋里传来的，循着声音一看，朱高燨正站在前面不远处，笑嘻嘻地看着我。四人一见，纷纷蹲身行礼，他摆摆手，径直走到我面前，说：“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就这么忍心把小爷我晾在这里这么久？”听这语气，就知道他又开始插科打诨了，我冲万福他们示意，他们都退了下去。待人都走了，我冷冷地看着他，说：“又不是我叫你来的，你自己等不及了，大可走啊。”他故意露出生气的样子，说道：“小爷我好心好意来看你，你还摆这副样子，真是气煞我也！”看着他的样子，十分的滑稽，我忍不住“扑哧”一笑，说：“好好好，那奴婢谢谢爷的好意。”说着，他也笑了。笑过之后，还是觉得不放心，便问道：“对了，你到底来干什么的？”“不是说过了吗，来看你啊。”他仍旧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没个正。这让我更加感到不对，又问道：“我没病没灾的，又不是花啊草啊的，有什么好看的。”他哈哈一笑，说：“哈哈，有趣，真有趣！”“谁跟你说笑，我是说真的。”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下，他没有再嘻嘻哈哈，而是伸了伸懒腰，说：“我也是说真的啊，这宫里无聊的很，所以来找你啊。”还真是个纨绔子弟，成天无所事事，就想着取乐。我看着他，说：“我可不像你，成天时间一大把，我还有事情做呢。现在没功夫陪你。”说着，正要走，他却追了上来，说：“你为什么要躲着我？”“我没有躲你啊，为什么要躲你？”虽然这样说着，可心里知道，的确是如此，虽然不想，可是，我不能和他走得太近，这样下去，对我，对他，都没有好处。“你怎么没有躲着我？每次见着你，你都是故意装作没有看到我的样子，转身就走。”居然被他发现了！真是的还以为自己做的很小心，没想到还是被他发现了。正在暗暗自责，却发现他的双手已经按在了我的肩头，将我紧紧地抓住。“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躲着我？你很讨厌我么？”他的眼神清澈无辜，让我不敢正视，只得低下头。不行，不能这样，必须得狠点才行。我索性用更加冷淡的语气说：“是，我讨厌你，不想见到你。”“为什么？”他瞪大着双眼，直直地看着我，脸上是难以置信的表情。既然已经说了，那就要说到底，最好一次就让他知难而退。于是，我继续用强硬的语气说：“四爷，你是堂堂皇子，我只不过是一个奴婢，身份悬殊，我根本就配和你交往。”“别说那些虚的，我根本就不在乎。”“可我在乎！”这话一出，他愣在了那里，看着我。我继续说：“我只想在宫里好好地活下去，清清静静的，不想招惹什么是非，更不敢招惹像你这样身份地位的皇亲国戚，我高攀不起。”上一章 |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他应该懂了吧，我转头一看，他怔怔地看着我，满眼都是悲伤的神情，眼睛里已经有泪水在流动，眼看就要滑落下来。他一字一顿地对我说：“母亲已经离开了我，母后也走了，难道，就连你也要离开我么？”看着他伤心欲绝的样子，我的心一下软了。本来酝酿已久的更加狠毒的话语，瞬间荡然无存。他还只是一个孩子啊，一个生世可怜的孩子，而我竟然伤害了他！顿时，感到巨大的愧疚感充斥着我的内心。我仿佛看到了自己小时候，娘离开我的时候，我也曾是这么伤心难过。我张了张口，想要安慰他，却无法说出一个字来，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不行，决不能心软，绝对不能。“你说骗我的，对不对？”他快步走了过来，堵在我面前。我冷冷地看着他，道：“请四爷让开。”“不行。”“为什么？”“你不理我，我就不让。”这下，我被他弄得有些生气，正要发作，又对上他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心想，若是此刻发作，岂不是正中他下怀？正在想着，他却一下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我疑惑不解地看着他，说：“你怎么了？”他笑着说：“你啊，连谎话都不会说，还想骗小爷我，哼！”终是没能骗过他，真是没用。如今之计，只有好言相劝。我说：“以后，你还是别来了吧”“为什么？小爷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谁都管不着！”他深深地看着我，说：“你怕什么？一切有我，谁也不敢把你怎么样！”“一切有我”这句话，是多么的熟悉，多么的亲切。可是，现在说这话的人，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人了。我看着他，摇摇头说：“你不懂，总之，以后还是别来找我了。”“小爷我想来就来，没人拦得住我！”说完，他看向了我。我无奈地摇摇头，在这样一个小孩面前，说什么也是徒然，他根本就不会明白的。“你到底在怕什么？”他转到我面前，看着我，神色变得凝重了起来。这样的他，还真是少见。我摇摇头，说：“我怕的东西太多了。”“很多么？原来你这么胆小啊，哈哈哈！”笑过之后，他冲我调皮地眨眨眼，说：“放心，根本不用怕！”果然，说了等于白说，他根本就不会明白。
  来者不善
  去乾清宫日子久了，见朱棣对我一直都不理不睬，倒也渐渐放心下来。在那里当值的都不是一般的宫人，伴君如伴虎，每人都小心翼翼，谨言慎行，谁和谁都刻意保持着距离。过了这么久，我也只和李金贵师徒来往相对密切些。李金贵如今对我的态度，真是有着天翻地覆的变化，和以前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虽然他刻意地讨好我，可是，我打心眼儿里就一直对他有着厌恶，也只是冷淡地对他。不过，他的徒弟小柱子还只是个孩子，对于他，我并不排斥。渐渐地，和小柱子也混的熟络起来。小柱子刚满十五，带着一脸的稚气，是河西人士，原名肖得柱，这小柱子的诨名是他进宫之后，李金贵给取的。父母都是农民，家里还有个姐姐。两年前黄河泛滥，涨了大水，父母都被淹死了，姐姐带着他逃命，也在路途中病死了，只剩下了他。还好后来他遇上了一位同乡的老大爷，才勉强保住了一条性命。他们一路逃到了京师，本想要投奔一位远房亲戚，没想到，那亲戚见他们那衣衫褴褛的摸样，一脸的嫌弃，却碍于面子，没有打发他们走，只是将他们安排到柴房住下来。虽然日子过得很苦，可是，能保住命就已经很满足了。可没想到的是，有一天，趁老大爷不在的时候，那亲戚将小柱子骗了出去，这一骗，就被骗到了宫里，做了太监。听到这里，我都为他感到心酸，那个亲戚明摆着就是把他卖掉了。我问小柱子，恨不恨那个没有良心的亲戚，他却一脸的茫然，不太明白我的意思。我又问了一遍，他摇摇头，说：“他也不富裕，日子过得很不好，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如果当初不是他收留我们，恐怕我早就死了。现在，我能活下来，还活了这么久，已经很知足了。或许，这就是我的造化吧。”本以为以他的年纪，不太会分辨是非黑白，没想到，他竟然看得这样透彻，而且，还能这样大度和包容。这种大度和包容，是要亲身经历过许多苦难和坎坷之后的大彻大悟，看来，他受的苦并不比我少。越想，我就越加心疼这个孩子，只希望他能永远保持这样的心态，否则，他会活得和我一样痛苦。又守了一个晚上，终于等到天明。我没有坐轿子，独自一人走回了别院。朱棣真是奇怪，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就会召我去，就像以前那样，不说话，也不理睬我，只是让我站在一旁，时而替他磨墨，时而替他沏茶什么的。这些东西，换做是谁都会做，他根本就不必来找我啊，除了故意折磨我，我根本想不出还有其他的什么原因。睡了一觉，精神终于好了些。我已经习惯了这种夜猫子一样的生活，夜晚在他身旁总是心惊胆颤，精神过于高度集中的后果，就是白天很容易瞌睡。时间差不多了，我起身推开了窗户，阳光正好照在我脸上，是耀眼的金黄色，让我有些睁不开眼。知了在树上吱吱呀呀地叫着，扰人清梦。这么炎热的夏天，睡也睡不太好，索性还是起来吧。出了门，到了后院，花架上已经铺满了铃兰，密密匝匝的花朵簇拥在一起，像一个一个的小铃铛。鲜红色的扶桑花也开得正好，吐出长长的花蕊。再一看，合欢、木槿也正开放着。一直都没有注意过它们，没想到，就已经开得这样好看了。站在花架下面，看着它们，扪心自问，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注意过身边的事物了？十天？一个月？半年？好像自从秦焰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注意过。没想到，竟然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年多了，真是光阴如梭啊，一晃眼，就发生了这么多的变化。想着想着，却见福喜走了过来，对我说：“姐姐！姐姐！快随我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她拉着我，说：“淑妃娘娘来了。”听到这句话，我脑中就立马呈现出那个妖娆妩媚的女子的身影。我和她素无交情，她或许根本就不认识我，她怎么会来我这儿？该不是听错了吧？想着，我又问了一句，福喜点点头，肯定地说：“怎么会错？她就在院子里呢！听说她是个不能得罪的主儿，姐姐你还是快去看看吧！”不容多说，我就随她急匆匆地来到了院子里。一看，她果然正俏生生地坐在那里，正拿起茶杯在喝茶，气定神闲。身旁还站着个丫头，年纪和我差不多，骨子里却带着一股傲气。我暗叹一声，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那摸样，还真是目中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