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他们还是小孩子，也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而且，‘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们为自己着想，也是正常。”“娘娘，”她担忧地看着我：“你总是这样为别人着想，受伤害的却是你自己。”“是吗？”我笑了笑，说：“已经千疮百孔了，还能再伤么？”她看着我，没有说话，气氛开始变得沉闷。我意识到刚才的话说得有些伤感了，便对她笑笑，说：“好了，时间也不早了，咱们还是回去吧。”正欲离开，却听得远处传来鼓乐之声，甚是欢快。仔细一听，那曲子竟然是《凤求凰》。莫非，这宫里有什么喜事？怎么突然会奏这样的曲子？“品月，那边在做什么？有什么喜事么？”“娘娘，奴婢也不太清楚。”品月说得很是淡然，但眼神却有些躲闪，她想必是知道实情的，却又好似不想让我知道。我看着她，道：“你是知道的，对吧？那就不要说谎，快告诉我吧。”她迟疑了一会儿，说道：“今日，是四爷的大婚之日。”朱高燨？那小子大婚？记得最后见他的时候，还是在一年之前。那时的他，还是个孩子，调皮而不羁，没想到，现在却已经要成亲了。这消息太过突然，我感到有些意外，定了定神，又问道：“是和锦儿郡主么？”看到品月点头，我的心便放了下来。两人终于还是走到了一起，正如我所想。想起当时，他曾是那样的讨厌她，现在，终于被她的真情打动了吧。再坚硬的石头，也怕这绕指柔。他们的缘分，是早就注定了的吧。大婚之后，他就要被分封了，到时可以带着她，远离这个是非之地。这样真好，真好“娘娘，你在想什么？”品月望着我，有些疑惑不解。我笑着道：“这是这一年多来发生的唯一一件好事，而且，还是天大的好事。”说着，我在心中默念，希望他们过得幸福。
  义结为亲
  年关将至，依兰阁里显得越发的冷清。丫头太监们虽然表面上对待我一如往常，可我知道，他们心里是很不舒服的。是啊，跟着我这样不受宠的主子，哪里还有什么前途可言。这依兰阁看似华美，实则，也不过是一个冷宫而已。自从上次无意间撞见那两个丫头，听到他们的谈话之后，我就更加的确定，他们这些人一定都是这样想的吧，暗地里在不住地埋怨着自己。但凡是有点想法的下人，跟着我这样无权无势的主子，确实是种罪过。所以，我不怨他们，即使知道他们对我是虚情假意、冷脸相对，我也丝毫不会介意。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只是这宫里生存的必要手段而已。他们会，我也会。不求同甘共苦，但求相安无事，也是好的吧。和品月一起，抱着玉儿去园子里走走，碰上了万福，他正小心翼翼地修剪着一株腊梅。不知不觉，他好似又苍老了许多，身子越发的佝偻，显得更加瘦小，衣服套在身上有些空荡荡的。他的手很干瘦，就像枯萎的树枝一般，正拿着剪子轻轻地剪着枝桠，一下下的，却并不像很费力的样子。我知道，他是不想服老，但是，岁月总是不饶人的，他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将他饱经风霜的内心显露了出来。正仔细端详着他，他一抬头，却看见了我，笑着对我道：“娘娘来的正好，这园子里的梅花开得正好。”看着他年老的脸，到现在这把年纪却还在深宫里为奴为仆，真是于心不忍。如果是他的家人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不知道心里会是个什么滋味。当下，我便对他道：“公公，你可曾想过出宫去？”他抬头望着我，眼神中带着疑惑，道：“不曾想过。娘娘为何这样问？”“为什么不想？你难道不想出宫去和家人团聚么？”我走到他面前，说：“以公公的年纪，早就可以出宫去，和家人共聚天伦了。先前是因为我的缘故，才使公公继续留在这里。可如今，你要是想出去，我可以帮你。”“不，”他摇摇头，道：“老奴不想出去。”“为什么？”他的回答让我感到惊讶，想了一想，便说：“是不是觉得我帮不到你？你放心，虽然我没有什么权力，但这点小事还是可以做主的。”“不，娘娘，老奴不是这个意思。”“那又是为何？”他没有说话，我大概猜出了端倪，便道：“是不是怕朱棣？放心，事后我自会向他说明，他要怪，就怪我好了，到时你也已经离开了，自然不干你事。”“老奴从未这样想过。”他看着我，眼神有些复杂，那里面有种让我无法理解的东西。这让我很是恼火，便问道：“那就说说你的想法吧。”见他欲言又止，我又说道：“但说无妨。我只想听真相，快告诉我吧。”他叹了口气，道：“老奴的家人哎！老奴哪里还有什么家人啊”我心中一惊，道：“怎么回事？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自从上次，他们被皇上抓住以后，就以此来威胁老奴。后来，得蒙娘娘的圣恩，才将他们放走了，没成想哎！”“他们怎么了？莫非出了什么事？”是了，朱棣做事一向心狠手辣，他应该不会这么容易地放过他们才是。难道说，他们都被杀掉了？哼，他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这样决绝的手段，才是他的作风。想着，当下心中“咯噔”一下：本以为自己做了件好事，救了他们，没想到，到了最后，他们还是逃不过这场劫数。如此惨烈的下场，却是因我而起，这让我如何能心安？“公公，是不是他们都不在了？”正想着，品月问了一句。万福道：“他们活得好好的，但是，自从那次之后，就和老奴断绝了关系，回了老家，从此恩断义绝了。”“啊！怎么会这样？”我和品月两人都感到惊讶，当时的事情，并不是他的错。相反，他为了解救家人于水火之中，已经尽了全力，没想到事成之后，换来的却是家人的不理解和绝交。都说血浓于水，本是一家人，如今却变得形同陌路，甚至反目成仇，这样的结果，超出了我的预计，也并非是我所想。一想到这些，心里便十分的不平。原来人可以变得这样的无情无义，在强权之下，所有的情义都能化作乌有。情义值千金，现在却成了可有可无的东西，觉得不需要了，便可随意丢弃。再一想，现实本就如此，这不过是再次证明了人性的脆弱而已。这样的情形，自己这些年也见得不少了，又何必这样介怀呢？识时务者为俊杰，懂得明哲保身，才是生存之道。看着万福低垂着头，一言不发的样子，我安慰道：“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多想。这样无情无义的亲人，不要也罢。”他抬头看着我，笑着说：“其实，老奴并不怪他们。”他顿了顿，又道：“相反，老奴觉得，这可能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了。至少，万家还留有后人。虽然他们不认老奴，可老奴心里还是将他们当做亲人看待的。只要他们好好的，老奴也就算对得起祖宗了。”还真是个老实人，善良淳朴。都说好人有好报，可是上天对于这样一个好人，却怎么总是给他安排这样的结局？怕是“人善被人欺”才对吧。面对这样的逆来顺受，老天也会欺他！“公公不必忧心。”品月对万福说：“在这宫里，咱们就是一家人，奴婢就是你的亲人。”“品月说的对极了，”我说：“从今以后，我、品月和公公你，便是亲人，不必再分彼此。”上一章 |
  “娘娘，这可万万使不得！老奴这种身份，怎么敢和娘娘攀上亲戚，这可不行，不行啊！”“什么娘娘不娘娘的，我可不爱听！”见他一脸的惊慌失措，我安慰道：“公公，我虽然有这名号，但也不过只是个虚名而已。那些丫头太监们，平时装出一副敬我怕我的样子，其实，瞎子都看的出来，那都是假的、虚的。”这些话，我说的很是动情，句句发自肺腑，令他听了也不禁有些感慨和动容，没有再说话了。我又道：“所以，如今这里，就只有我们三人。你们两也跟了我不少日子了，知道我的脾气和性子，也知道我是不喜欢讲那些虚礼的人。所以，就不要再有顾虑，也别在推辞了。”“娘娘说的对。”品月也凑了过来，道：“其实，在奴婢心中，早就将娘娘当做亲人一般了。在这宫里，就只有咱们三人能够真心相交，互相依靠。公公，你就答应了吧。”万福抬头看着我，嘴唇因为激动而不住地颤抖着，眼中闪着泪光。他艰难地、迟疑地想要说话，却突然一下跪在了地上：“娘娘您的大恩大德，老奴老奴感激不尽，恐怕这一辈子，都换不清了。只能在此先谢过娘娘了！”说着，向我磕头。这太过突然，让我大感意外，赶紧上前几步，将他扶起来，说：“你这是做什么？谁要你报答了？都是一家人，何必这样见外？你若是再这样，我可就把你赶出宫去，以后再也不准回来！”“娘娘娘娘”他断断续续地说着，有些语无伦次。刚才的语气似乎太重了，他八成是被我吓了一跳。我叹了口气，道：“好了好了，快起来吧。”将他扶起之后，我又把品月拉了过来，对他们俩说：“以后，你们就别再以‘奴婢’啊什么的自称了，在我这里不需要。既然都是一家人了，我自会将你们视为亲人看待，希望你们也同样这样待我。”“是，品月知道了。”我转向万福，他还有些懵在那里，便又问道：“公公，你呢？”“老不，万福知道了。”我笑着说：“很好。”又对品月道：“品月，你若是不嫌弃，可以叫我姐姐，就像福福喜那样叫。”品月一听，眼中一闪，欣喜地点点头，道：“姐姐！”我满意地点点头，再看向万福，他这样的老脑经，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还是不要勉强好了，就随他去吧，便不再言语。我在心里默默地想着，今后，我、品月、万福，还有玉儿，便相依为命，不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