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皇上，李大人求见。”见他默然不语，肖得柱又说了一遍，他这才回过神来，冲他点点头。不一会儿，进来了一个年轻男子。一看到那个男子，他的眼中闪出了些许期盼的神色，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隐藏了下来。男子也注意到了，却故意装作不知道，对他道：“微臣参见皇上。”“起来吧。”他可以压制住心中的焦急，平静地说：“可有什么消息？”对方道：“他们去了扬州，在那里开了家小小的绣坊，日子过得虽然算不上富裕，但也不愁温饱。”“哦？去了扬州？”他提起精神，又问道：“那么常安她可好？”“公她很好，那个宫女将她照顾的很好，再加上会些刺绣，所以，现在她也跟着那宫女学着做些刺绣活了。”“她会刺绣了？”他感到十分意外，毕竟在他眼中，她还是几年前那个小女孩，天真顽皮，那时的她，别说是刺绣，就连普通的针线活都不会。“皇上请看，这就是她绣的手帕。”他接过递过来的手帕，仔细端详起来，上面绣着一支梅花，傲然挺立在风雪之中，栩栩如生。真没想到，她竟然也是这样心灵手巧呢。是了，她是她的女儿，自然也是心灵手巧的。见他良久没有反应，来人正要离去，却听到他说：“继续注意他们的动静，还有”他顿了顿，又道：“千万不要打扰他们。”那人愣了愣，才回答道：“是。”扬州北郊，红玉绣坊。有两个女子，正坐在一起做着刺绣。年长的那一个约莫三十多岁，虽然额上已有皱纹，但还是能从她的脸上看出年轻时秀丽的容颜。年轻的那一个不过十三、四岁的光景，很是年轻，圆圆的脸，俏丽活泼的眼睛。两人一边交谈，一边做着手里的活，都是高高兴兴的样子。“玉儿，我要去送货了，你就待在这里看着铺子。”“好的，姑姑，早去早回。”那位年长的被称为“姑姑”的女子笑着提上了篮子，离开了。少女继续做着手中的活，直到她听到了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才停下。她以为是姑姑忘记了什么东西，又折返回来，正要出去，却一不留神，差点撞到来人的怀里。“对不起，对不起！”少女连忙道歉，抬头一看，来人是个黑衣男子，单看那脸，最多四十岁上下的年纪，可再看那头花白的头发，却像是上了年纪的老年人一般。他被撞了以后，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却在看到那少女的一刹那，眼睛中发出了光芒。他久久地注视着她，仿佛眼前的少女是他曾经的旧相识一般，目光中充满了柔情。少女不太明白他的眼神，是了，她怎么会明白？她根本就从未见过他，甚至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存在。“请问你是来买刺绣的吗？”少女怯生生地问道。他这才停止了注视，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淡然道：“我来看看。”可来看什么，他却没有说。少女感到有些窘迫，她很少一个人待在这里，而且，还是和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单独相处，再加上刚才他看她的表情，她感到有些疑惑和紧张。“那么请随便看一下吧，这些都是我和姑姑亲手做的。”男子没有答话，自顾自地看了起来。少女有些不知所措，呆了一阵，见他似乎不太想理会自己，便又开始手头的活。男子环视四周，似乎是在找寻着什么，突然，他的目光停在某个地方，眼中一闪，对那少女道：“这荷包是你绣的吗？”少女被他突然的话打断，抬起头来，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个红色的荷包。她笑着摇摇头，道：“不，这不是我绣的，这是我娘的东西。”“果然是她。”他叹了口气，又道：“我要买这个荷包。”少女摇摇头，道：“不行，这荷包是我娘的遗物，不卖的。你若是想要荷包，我们这里还有很多其他的，你可以”“不，”男子打断了她的话：“我就想要这个，不管出多少钱都行。”他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一个袋子，那袋子沉甸甸的，落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不是钱的问题。”少女笑着道：“我说过了，这是我娘的东西，是不卖的。”上一章 |
  她固执的样子，和她娘简直一模一样，他想。过了一会儿，他笑了，道：“好吧，既然如此，那就算了。”他走到门前，又回过头来看了她最后一眼，目光深沉。她以为他会说什么，但他却什么也没有说，便离开了。“姑姑，今天来了个怪人。”少女将今天的经历告诉了姑姑，姑姑听完之后，沉吟了片刻，道：“下次若是他再来的话，你就将这荷包给他吧。”姑姑的回答令少女越发疑惑，她歪着脑袋，问道：“可是为什么？”姑姑叹了口气，道：“因为他是你娘的一位故人。”少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表示答应，可是心中的疑惑却更加多了，她从未见过这个黑衣男人，不知道姑姑所指的“故人”到底是谁，想要再问，姑姑却总是不说。她想，那就等下次他再来的时候问问他。可是，那人却再也没有来过。北平的城郊的一座大宅里，一个男子坐在阴影之中。“大人，有消息了。”一个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探子神不知鬼不觉地走了进来。男子微微欠身，冷冷地说：“如何？”来人恭敬地答：“属下已经查明，探子的来报的确属实。“很好。”男子回答着，对那人道：“那么传令下去，今晚子时，开始行动。”“是。”锦衣卫说着，退了下去。男子站起身，走出了阴影。他身穿黑衣，年岁不大，头发却已经斑白，一副未老先衰的样子。这一切，都是多年的牢狱生涯带给他的，他的幸福、他的梦想、他的人生，都统统葬送在了那里。可是，他无法违背主人的意愿，因为若不是他，恐怕早在二十年多年前，他就已经死了。苟活了这么多年，让他不得不报答他，即使是牺牲掉自己的所有。今晚又要开始行动了，这是他当上总领以来实施的无数次围剿中的其中一次而已，并不感到和以往有什么不同。时间尚早，他漫步走到了后院。正值初夏，池塘边蛙声蝉鸣不断，让他有些心烦。他走了过去，青蛙被惊动地四处乱窜，发出更加大的声音。他停住了脚步，站在池塘边驻足观察起来。池塘并不大，也不深，上面飘着盛开的荷花。这让他想起了多年前的一个晚上，他和她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地方相见。那时的他们，都是青春年少。他还记得当时他们见面时，她的笑、她的话，还有她的表情，都是那样的令人难忘。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命人专门在后院建了个池塘，虽然和那时的地方想去甚远，但对他而言，已经足矣。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少次来到这里了。几乎每次都是无意识，每次都是莫名其妙地走到的这里，并非刻意。或许，他是已经将这里深深刻入了心里，所以每当他想要安静地待一会儿，想要静静地思考的时候，就会来到这里，享受片刻的宁静与安详，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好久没有回去看看了，他甚至没有去过她的坟前，因为他怕，怕她知道自己一直都在欺骗她，怕她不肯原谅自己。虽然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但她临死之前，都一直以为自己被关在天牢之中，而其实，他早就暗中被放了出去，并且有了新的身份，继续着手他为他安排的任务，继续完成他交待的一切，就像以前一样。这是他的命。“红豆，我见到玉儿了，她长得很像你。”他喃喃地说着，笑了起来，似是想起了心中的她。微风拂过池塘，泛起阵阵涟漪。他被风吹得有些恍惚，似乎听见了那熟悉的笑声，银铃般轻柔动听。他开始慌张地四处搜寻，到处察看，却什么也没有看到。他终于明白，这声音并非来自他的耳朵，而是源自他的心里。他低下头，道：“对不起。”风继续吹着，呼呼地拂过耳边，却无人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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