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云开月明

  我叨扰了对小夫妻一个礼拜之后便领着封号回了司空府,司空府一干人等自是笑颜逐开,晚上再开宴席,接回了我这不知封地在何处的文衍郡主。
  因是皇帝赐的封号,所以不仅仅是家事,曹孟德养着的那些食客也在宴席之上,这些人与我并不相熟,只是喊着我的封号拜了拜,并不做自我介绍,我还了个礼,不想往那人群中瞄,我并不想郭嘉在人群中拜我。
  郭嘉并未出现这些人中,小喜鹊连汉三也没见着,我便失了心神,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曹孟德的话,耳边听着那些名士们谈笑间桨橹灰飞涸灭。
  我虽心不在焉,但在座中的历史人物我却大多听说过,那刘州牧居然就坐在曹阿瞒的左下方,我多瞧了几眼,那人长得也不过是现代人中那些路人甲的模样,只是多了串胡子。他那下方还有一红脸庞的与那小白脸张飞挨着一处,我猜便是那红脸关公的,但这人也不过是个路人乙的模样,只是喝酒特别上脸,两杯酒下肚,连眼睛都红了。
  我那亲爹瞧我一直瞅着他的左下方,便说道:“玄德乃真英雄也,阿婷识得奉孝之才,这人可入得你眼?”
  我撇了撇嘴,没有言语。
  曹操笑了笑,又继续说道:“自是比不得奉孝神采,但可知这大丈夫之气,并不是那形貌所能瞧出来的。”
  我接过他的话,答道:“那是那是,你看那人,是叫关云长吧,沾酒脸就红,还能温酒斩华雄哩。”
  曹操轻笑出声:“阿婷你这沿途听何人所言,那华雄分明是败于孙伯符之手,云长如何能打到那里去。”
  我马上意识到我的历史观又产生了极大的错误,喃喃答道:“听那乡野之人所说,可见果然是当不得真的。”
  虽说这宴是为我而开,我却并未觉得心中有多少喜乐之情,荀家那叔侄俩倒是坐在右方时不时地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看我,我向他们举了举杯,他俩算得上是我在这世间遇到的为数不多的朋友。
  我除了偶尔与荀彧交换一下眼神之外,便一直恹恹地跪坐着,时不时地吃点东西,曹操的一席话却生生地把我那不知神游到何处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清了清嗓子,看着下方,缓言说道:“文衍郡主姿容大方,今又承蒙圣恩讨得封号,虽年方二十,却待字闺中,在座可有欲成就良缘的?”
  席中一片静默之后又陷入一片窃窃私语中,我心下一惊只见曹操居然在向那路人甲刘州牧使眼色,我立马站了起来,硬生生的把那刘州牧张口欲言的架势压了下去。
  我微仰了头,朗声说道:“我这性子怕是委屈了这其间的名士。这婚姻之事本不是小女子能做得了主的,但如今讨得这封号,要选一个如意的,应该不是太难吧。”
  我低头看曹操,他脸上微有愠色,我复又坐了下来,朝他拜了拜,低声说道:“望阿爹成全。”他点了点头,说道:“我当然也乐见你寻得那如意的。”
  旁边荀彧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赞赏地向我颔首表示赞赏。
  一时间气氛有所回缓。
  曹操旁边有个络缌胡子的圆脸胖子突然向着曹操说了一句:“郡主心仪的是那军师祭酒郭嘉?”
  他这话本来是问向曹操一个人的,而无奈实在声如洪钟,甚至余音绕梁了。
  其实这座中的人有很大一部分在那天见到过郭嘉追着拂袖而去的我从这侧门跑出去的,当时有些不明状态,如今这大胖子这样一说,那些人便大多做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我清了清嗓子,和风细雨地说道:“那天实在是失礼了。”
  看大家神色渐淡,我执了酒壶,看了看曹操,向着大家说:“在此小女子谢过大家对我曹家的看顾,至于这婚姻之事,如今我便在这里断了大家的念,同时也断了我自己的念,那郭祭酒确是我心上之人,除了这郭奉孝,此生我定不他嫁。”
  事后我也觉得我这话说得有些逼婚的意思了,还是有些忐忑。
  歌舞呈上的时候,小喜鹊附着我耳朵说:“荀令君请姑娘借一步说话。”
  我起身跟着小喜鹊到了外间,那荀彧正在长廊边背着手等我,我移步向前:“文若君,是否是奉孝有话托你转给我?”
  他转过头,施了一礼:“奉孝近日告了假往颍川去了,今见郡主似有郁郁寡欢之态,便传达一下他的心意。”
  他见我没有回话,便继续说道:“奉孝的心思,难道林姑娘还有疑他之意么?”他盯了我一眼,又行了一个礼便回身往厅中去了。
  这一晚,我微有醉意,睡得很沉。
  又在府里歇了几日,那宫中的阿娉姐姐托了人来送了些缎子、果品什么的,又让我进宫去瞧她,我估计是我那晚在宴席上出位的言语被她听说了,她故意要把我召进宫拿我开涮,我假意跟那人说我身体微恙,辞了他的好意,还是在家里修身养性。
  一日午后,唐玉带了乔婶过来说是贺我得封郡主之喜,我便拿了些宫里送来的缎子塞给她,她推辞了一下便也接受了,随口说了一句:“郭祭酒约摸是今天该回来了。”我好不容易稍稍平复的心境被这句话全然扰乱,不知该开口说什么,只抚着那匹布说:“这颜色不错,可以裁件广袖云袍。”小喜鹊拿了缎子退了出去。
  唐玉牵了我的手说道:“这一路行来,你还不知郭祭酒的心意么,那日你那般情状,他又何尝不知你的那些想法,这一趟去了那么久,怕是颖川那边也是不好了结的。”
  小喜鹊在园中的亭子里给我们摆了些酒水,又把那宫中赐的果品一并拿了出来,我和唐玉便就在园中坐了一下午,谈的尽是从那冀州南下途中的事情,我竟也慢慢开怀了。
  从她口中,我得知荀氏一家竟也准备举家迁来许都,如今正是在处理这些事情,我便问她她那儿媳妇是不是也过来侍候她这婆婆,她笑了笑,不以为然点了点头。
  唐玉准备离去的时候问我:“你是在这里等郭祭酒来会你,还是跟着我去我家里等着他。”
  我想了想,回答到:“还是我到你家去吧,都晚上了,逾墙而入会毁了我俩的清誉的。”
  唐玉掩嘴笑道:“你们俩哪还有什么清誉可言!”
  我剜了她一眼,愤愤说道:“虽然我没有,但奉孝还有呀。”
  唐玉笑声更是清脆:“你倒是维护他。”
  一进尚书府,便看到汉三在那院中立着,小喜鹊忙拉了他说话,我心里扑通扑通地直跳,我十分地想看到郭嘉,却又不知该以怎样的表情来迎向他。
  我低了头,看着那一身青衣的奉孝向我走来,我突然想起那日那追至湖边却又默然不语的样子,便有些哽咽。
  他柔软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都过了这么久,你还在醋着么?”
  我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在地上。
  他伸手抱了我,在我耳边呢喃:“如今我在你跟前,你待要如何,随你行事。”
  我很没骨气地忘了我之前因何生气,我想郭嘉真是个顶顶聪明的人,如果他不回颍川,如果他不在我面前消失这半个月,一定会被我逼婚或逼疯的。现在他裹着这一路风尘而来,消受的全是别后我对他的思念,竟是半分恼意也无。
  当时荀彧为他接风,吃吃喝喝之后,我便跟着他回了郭府,和荀家大院差不多,据说也是我那孟德赐的。
  当晚我侍候他洗去那一身仆仆风尘,帮他去了衣物,只在下身裹了根巾子,他俊秀的脸隐在热气中,耳根都红了,我也有些不好意思,使劲地给自己打足了底气,用力地拍了他一身的水,恨声说道:“又不是没看过你没穿衣服的样子。”
  他一把也把我拖进那澡盆子,把我摁在底下,口中说道:“那让我也瞧瞧你不着衣物的样子才公平。”
  我挣扎着起身,口中问道:“你回颍川是谁贴身侍候?”
  他把头埋到我的肩膀上,手拨弄着水,笑着说道:“原来是为着这个才来瞧我沐浴的呀。”
  我把他的头掰了过来,红着眼睛说道:“我可是心里面只存着你一人,可容不得任何人染指你半分的。”
  他笑了笑,看着我的眼睛诚恳地说道:“自我得了你,便一心想着要待你好,时时地地的待你好,并无一丝要伤你心的念头。我此去颍川,亦是断你心中的不安,我与那些姬妾原本就无过多瓜葛,这次更不会招惹了。”
  我心中有些喜意,泪又滚落了下来,呜咽着说:“那日宴中,你边上那女人又是为何?”
  他有些好笑的样子,把我身上早被热水浸湿的衣服剥了开,轻声向我解释道:“那天我都没注意那人是男是女,你倒是现在还记得。”手却顺势滑向了我的胸口。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