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末路鸳鸯

  初时才到许都时我心中本是有几分欣喜之情,至少意味着不用再奔波于途。来时路上从未认真停下脚步看看荒凉的世情,更未来见识这此世的繁华,一直被家里人拉着四处细叙别情,好容易得了那点闲想携手与奉孝一起出趟门,正儿八经地制定了个约会计划,可不期然眼见了刺眼的一幕,心便空落落了。
  我把自己关在了房里三日,小喜鹊偶尔进来欲言又止的看看我,我看她那神色只好强笑看回看两眼。汉三自我们来了许都后便跟了郭嘉,这几日也是时常过来,每次过来会在门口与小喜鹊耳语几句,小喜鹊却从未向我报过半分喜讯,如此便知,那郭嘉可能真是起了离我而去的心了。了。
  这几日我也想了许多,那一幕说大可大,说小可小,我那般强烈的反应,一则是明明白白地表明我了原则,我半分容不得我的夫君在外恣意妄行;二则是生生的在众人面前驳了郭嘉的面子。无论这两点的哪一点,我想都足够让郭嘉弃了当初的心思。
  第四日进宫,因我入宫做了曹娘娘的阿娉姐姐思我日甚,又不便出宫,便拟了诏让我进去瞧瞧她。
  可能是曹阿瞒的面子实在够大,那年轻的皇帝竟也踱了过来要瞧瞧我这小姨子。
  我在那曹操那司空府里见着的那些食客基本上都是有官职在身的,况且又在国都,在我们那边,这实实在在可是京官,可见得多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同的,并不能像我在学校里那样,见个副校长都觉得心潮澎湃。但今天这位却是九五之尊,虽说已无法重镶这支离破碎的山河,但那天子威仪却丝毫不减。
  新封的皇后恩宠正隆,只是不知道她正位后宫是迫于朝堂压力,还是君情深重,我瞧着是后者,至少从这位年轻的君王看向她的眼神是这样的。也许是爱屋及乌,他看着我的时候,我也觉得有几分亲切,手脚并未颤抖。
  皇后姐姐像是看出来我有几分心不在焉,便拉了我要往那御花园逛去,我本来对传说中的御花园十分好奇,但被郭嘉刺激到了,竟生不出半分兴趣来,却又不好驳了姐姐的好意,由着她牵了我往园中走去。
  这皇宫很有世外桃源的感觉,徜祥其间会有当前本是太平盛世的错觉,那年轻的君王拥着宠爱的曹娘娘,我觉得他们俩有着众人皆醒我独醉的意思。
  我并不能陪得我这姐姐真正的开心起来,她嫁到这皇宫中来本是为了这个家族,但现在她已经不把她的家族昌盛当作自己的使命,她的心已被眼前的这位年轻又柔情的皇帝填得满当当地。作为曹家的女子,她不会不敏感,也不会不明白这天下的大势,但她仍然想站在她的夫君身边,与他一起面对这乱世的一切际遇。
  我主动要求陪她几天,看着她惊讶的眼神,估计她和之前那个夏候婷感情并未深厚到会同行同止的地步。我笑着解释道:“我主动请命陪你,却不是要你时时陪着我,晚上我宿在别处便罢,并不耽误你与陛下交颈而卧。”
  我想我的言辞可能有些大胆了,这对年轻的夫妻面面相觑,耳根发红。
  她用了几分钟的时间消化了我那句话,呐呐说道:“妹妹如此厚谊,倒叫姐姐有些无措了。”
  这位可亲的姐姐叫人收拾了偏殿给我住下,晚上居然真的没有召唤我过去,我也乐得轻松,换着宫装让小喜鹊欣赏,又让她把好看的收了起来,我觉得我像是到这里来改善生活的。
  早晨的时候,小喜鹊领了一个宫女过来说是让我到姐姐住的凤欢宫里一起用早膳,我让那跟来的小宫女给我打扮了一番,悠悠地走到姐姐住的地方来。
  之前我并未好好打量这房里的陈设,早晨过来的时候,我那姐姐正在弄着那番复杂的妆扮,我便四下打量了起来,这帝王家的宫室又比那司空府不同,竟是贵气无比,那横梁的雕工十分精细,颜料色彩也十分浓丽。
  姐姐妆毕,笑着问我:“妹妹几时对这房间陈设也感兴趣了,莫不是也想弄一间来住住。”
  我心下一想,难道是我昨天自动请缨留宿宫中,导致了这姐姐误以为我对她那皇帝动了心思,不禁有些懊恼,这时代的人的思维方式与我实在大不相同。
  我朝她笑了笑,盯着她说:“如果真是如此,姐姐你怎么待我?”
  她面上表情变了变:“皇上若有此心意,你我姐妹便是齐心待他。”
  我又问:“姐姐你不觉得失意么,有其它女子与你共同分享你的夫君,你真一点也不觉得委屈?”
  她说道:“若有那一心之人,便是极好的了,若不得遇,便安天命。”
  我收了脸上的笑意,问道:“陛下待姐姐可是全心全意?”
  她低下头:“我觉着是。即使不是那又如何,我只盼着他好,有其它人与我一道,一起待他好,也不是难容之事。”
  我叹了口气,悠悠说道:“我就没这份胸襟,我既盼着那人好,却不希望他在别人的陪伴下过得好,他既不喜欢我,那便不能再喜欢别人了才是。”
  姐姐盯了几秒,说道:“妹妹你这妒意如此之大,那人可是消受得了?”
  我苦笑了一下:“就是因为消受不了,所以我们掰了。”
  她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妹妹这是情伤难捱,跑到我这凤欢宫来暂避些时日。”
  我用哀婉无比的眼神望了望她,愁道:“可不是么,我盼着那人来向我认个错,说不定我就借着个台阶下了,可如今这样子,倒叫我放又放不下,舍又舍不得的。”
  她正色说道:“阿爹也未为你为主?那人可真是不识好歹了。”
  我急急说道:“千万可别拿这曹家压他,这么大顶帽子扣下来,他可受不起呀!”
  “你也别替阿妹操这个心了,她可是把那人护在了心底呀!”那年轻的皇帝神彩飞扬地走了进来,挽了他的娇妻,我有些气恼,别了头当没听见。
  那皇帝又开口说道:“阿妹如此倾心,寡人倒想瞧瞧是何等形貌,舍得让寡人拟个旨召来见见不?”
  我嘟哝着回答到:“不舍得。”
  他们俩的笑声同时响起,在我耳边声声刺耳。
  笑毕,我那姐姐向他夫君撒娇道:“陛下可否容我为妹妹讨个封号?”
  皇帝笑了笑,戏谑着看着我说道:“我也正有此意,得个封号,亦可有所庇佑,你那心上人也不敢欺得太甚。”
  我觉得我说的话约摸带了些哭腔:“他真欺我,我便不把他当我心上的人了。”
  这对小夫妻可能也觉得他们这般郎情妾意的情状像是在我的伤口上撒盐,便象征性地安慰了几句,就开始早膳。
  早餐吃得很是精细,但我还是无精打采,姐姐看着我,很是爱莫能助的样子。
  餐毕,便有那宫人拿了旨意来盖了皇玺,我正儿八经地得了个封号,只待诏告天下,我心里叹着这皇家的办事效率真快,比我那边的有关部门强多了,便让小喜鹊进来收这刚晾干墨迹的圣旨。旁边姐姐用胳膊别了别我,小声提醒我要跪恩,我正犹豫着要不要跪下我那直下现在也未沾地的膝盖,皇帝在旁边摆了摆手,说道:“自家人,不必行这大礼。”
  至此,我轻而易举地变成了有封号的,我这姐夫封了个郡主给我,叫做文衍,我私底下拉了姐姐问她这文衍郡在什么地方,她吃吃笑了,朝他夫君挤了挤眉:“我这妹妹还想走马上任呢。”
  我那姐夫这几日心情甚好,笑道:“他们这曹家,竟也出了你们这对姐妹如此讨人喜欢,阿婷,你过了这几天的抑郁期,以后在兴高采烈的时候也进宫让我们俩瞧瞧,也排解一下我们俩的愁苦。”
  我答道上:“你们有何愁苦,这天下之忧自有那先天下的人去操那份心,你既然志不在此,便将此生过得圆满便是了,何苦想那些愁苦之事。”
  他们俩深深地看了一眼我,又彼此对视,姐姐对着她的良人含情脉脉道:“这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如今得了陛下这番情意,我早已不想那所谓的圣眷不减、福寿绵长,便请陛下也放开心怀。”
  我在凤欢宫的侧殿住了将近一周,日日在那皇家花园里徘徊,姐姐与她那皇帝夫君基本上是形影相随,他们俩偶尔过来与我说说话,排遣我心中的愁绪。
  我天天看着他们像那比翼鸟一般,看得多了,也不觉得心中泛酸了,虽未将初时的那番抑郁压下去,但心境也渐渐平复了许多。
  其实,这汉献帝若生在太平盛世,倒也不失为明君,无娇奢之气,也不是那喜怒无常之徒,待下平和,温润如玉。只是这西汉,被那董卓这么一搅,倒真真是强弩之末了,其实这董卓也未尝不想复兴汉室,只是这废少帝立献帝之举,虽说是废昏帝立明君,但这不经过大脑的率性之举,实实为汉室招来了大批的虎狼。可见政治这东西,智商与情商不高的人,还是别去趟这浑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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