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锦织家我是不敢来了。」
  「怎麽了?」锦顺顺怀里人的头发,安抚的问著。
  「你家里的下人我唤不动也…惹不起…」相叶一下红了眼眶,眼泪在眶里打著转。
  「谁敢惹你不高兴?」锦拍拍他的背,轻柔说道:「说出来我替你出气。」
  锦这话问的多馀,房里的下人只有东一个,除了他还能有谁!
  相叶略带呜咽的说道:「我等你等的口都渴了,见到东山先生…」
  「又喊错了,这种人值得你用敬语?」
  怯怯的看了东一眼,相叶道:「他哪有半点下人的样子…」
  「好,一会儿我就让他明白下人该有的样子。」锦语态宠溺,柔声的哄著相叶:「他怎麽得罪你了?」
  「我见他经过,请他给我泡壶茶,他却拿连茶叶都没泡开的冷茶给我,我喝不惯请他换热茶来,结果他拿滚烫的水来存心烫伤我,我不过说了几句,他就…就…把壶给摔了…」
  这事锦一眼也看明白八分,更别说相叶话里漏洞百出,但他没有追究的兴趣,更没有公正处理的打算。
  淡淡瞥了东一眼,锦只问道:「你摔了茶壶?」
  纵是已有准备,但听到锦这麽一句问话,东的心还是抽了一下,锦甚至给自己开口辩驳的机会都不给。不问为什麽,而是问”你摔了茶壶?”,答案只有”是”或”不是”,但这答案看地上也明白又何必问他,锦一句话已经判了他的罪刑…
  「是。锦织少爷。」东低著头承认。
  锦点点头,对著一旁的田村说道:「告诉所有人,在锦织家,相叶少爷的话就跟我的话一样。」
  「是,少爷。」
  「至於东山…」睨著东,锦嘴角挂上了个残酷笑意:「我亲自教他明白。拿鞭子来!」
  不意外是这种处置,其实已经没有刚开始时的委屈感受,但不知为何心里还是涩的发苦。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在下人去拿鞭子时,脱了身上外套,摺好放在角落。
  锦不明白他这怪异举止所为何来但也懒得问,只是冷冷瞥著他。
  拿过田村送来的鞭子,锦空挥几下,”咻咻”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
  「转过去。」
  东的眼珠甚至没有转动一下,只是乖顺的转过身去,双手扶紧了桌子,他还是有自尊的,再怎麽样也不想被抽倒在地上打滚。
  “唰”一声,鞕子抽在东的背上,薄薄的衬衫立时破了道口拉出长长血痕。东震动了下,几乎软倒在桌上,这一鞭不像抽在他背上倒像抽在他的心上。
  以前锦也曾为了相叶惩罚他,尘封已久的记忆中,情景好相似,但身受处罚的人却明白其中不同。上次锦下手看似狠厉,但痛只痛在皮肉,这次却是连内脏都能感到顿顿的痛,这劲力…没有留情…锦对他再没有丝毫留情。这个认知让东的心也像背上一样,狠狠灼烧起来。
  东背上的衣衫随著飞扬的鞭子一片片落地,几鞭过後,已经露出大片背部,被相叶烙下的烫痕一下子张扬地占满锦的眼睛,耳边倏然回响起东那时撕心的呼喊声,看著那微微颤著的身躯,紧扣桌边已经发白的指节,和沿著唇角滴落在桌上已经成形的小血漥…
  锦手上扬起的鞭子再也落不下去,这男人…这男人总是能用他的脆弱轻易勾起自己的不忍,可这脆弱的假像後面包藏的却是如此丑陋的心。
  心里愈发恨了起来,但怎麽也没法再抽在那伤痕累累的背上,锦举高的鞭子便狠狠落在东的腿上。
  「啊…」东痛呼一声,整个身体撞在桌上而後跌倒在地,他的双手想握自己的腿,却颤抖著不敢碰,脸上痛得已经扭曲起来,粗喘声一下接著一下,在突然静默的空间里显的更加剌耳。
  锦看出情况不对,蹲下身来,抓著东的裤脚想掀,东却拦著他的手,第一次出声哀求:「别…」
  瞥了他一眼,二人视线在空中交会,东眼里的恳求更激起锦的奇怪,手突然揭起…
  「啊…」东又是一声惨叫,整个身体已经缩成一团,紧握的拳头张了又握,握了又张,张开的唇微微抖索著,却是再发不出半点声音。
  锦却是被眼前景像吓了一跳,只见东腿上一溜大大小小的水泡,最大的那个几乎占满整个小腿,但被自己抽破了,刚才一揭更把整块皮给揭掉,透明的体液和著血流淌开来,愈加显得血肉模糊。
  锦抬头看了相叶一眼,只见相叶讪讪低头。
  连自己也辨不出心里是什麽滋味,锦没再多看东一眼,站起身来,甩了手上鞭子。
  「小源今天生日,别为了一个下人闹得吃不下饭了,走吧。」
  临出门前,背著东又交待了句:「吃过饭後到我房里替我收拾行李,我要出差几天。」
  田村原本还犹豫著要不要替东请个医生看看,但见锦这般态度,也就不再费事,留下东随著锦也走了。
  偌大的房里,一下子只剩东的喘息声和愈见残破的心。
  好不容易回到自己房间,东趁著白天还有些暖意赶紧洗了澡,腿上的伤疼得他不敢碰,背上的伤又处理不到,索性也不处理了,估量著水户几天不在,只要在他回来前把花房工作赶好就行。
  这麽一想,东整个人便懒了下来,身体沈的动都不想再动一下,随意趴在床上便昏昏沈沈睡过去。
  再醒来已经将近十点,想起锦交代的事,东暗叫声不好,还好锦今日是和相叶庆祝生日,应该不会太早回来。
  来到锦的房间,东环顾四周竟不知从何整理起,虽然锦在的时间是他伺候,但锦的衣物用品却另有专人收拾打理,略感为难的打量下,还是先从衣物开始吧。东打开锦的衣柜,著手整理起来。
  帮锦整理行李对东来说并不陌生,以往锦出差,东大都也得跟著,起初二人的行李是各整各的,东一向自己动手,锦则是交给管家田村。
  到了外地,行李一打开,两人是一般的整齐有序。但东需要什麽,随手一拿就是,锦却总是为了找样东西,一面骂、一面把田村辛苦整理的行李翻得乱七八糟。
  东最後看不过去只得动手帮忙,於是从出差的第一天晚上起,锦的行李便归东管,要什麽只管伸手向东要。
  几次下来,田村也学聪明了,锦再跟东一起出差,他便把锦需要的东西备妥了往东房里一送便算了事。
  与锦相恋的那段日子可以说是人生中最开心的时候了吧!
  往事一幕幕翻开,东的心里不免五味杂陈,恍惚间也没注意自己在做什麽,待回过神来才发觉不知何时竟打开锦的置物柜。
  看样子这个柜子大概是锦自己整理的,他收拾东西的习惯实在不好,不论什麽都是没头没脑的往里一塞就算。东看了好笑地摇摇头,想整理又觉自己没资格,正想关起来却被最角落里露出的箱子一角给吸引住目光。
  是他的箱子?!东拨开盖在上面的杂物,证实了自己的想法,看著这箱子,一时竟发起楞来。里面还是他的东西吗?锦这麽恨他,有可能会留著他的东西吗?
  怀著疑问和期待将箱子搬出来,东深吸口气,缓缓将箱子打开,一看到箱子里的东西,心里顿时像闪电划过般,眼眶也不争气的热起来。
  是他的东西! 不但与他离去前一样未少,在锦的那半格里还多了两只碗,那碗他记得清清楚楚…
  有次受了重伤,中野开给他调理身体的葯苦得难以下咽,他故意失手摔了几次碗出气,最後这整组手工精铸的限量碗只剩一只,那时在廊下锦哄著、骗著让他喝完葯,二人所有的误会也在那时解释清楚。
  东那时说要珍藏这碗,但锦说该当由他收著才是,硬是先他一步藏了起来,那时还神神秘秘的说,总有一天会给他,怎料竟在此时此处看见。
  这碗…可说是二人情定的开始,也是二人幸福的开端,锦不但留著,还找了一模一样的一只,这是代表什麽?!
  将碗拿到脸颊旁不住的摩挲著,东只觉心里一下不知给什麽涨得满满的,心脏大力鼓动的声音随著血流连自己都听得一清二楚。
  什麽都不要管了,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锦吧! 如果锦还爱著他,一定能够谅解他、一定能够原谅他…对不起,琴子,请让我自私一次!
  贴著碗的唇角浅浅勾出自离开三合会後唯一一次真心的笑容。
  锦打开门正好看到这一幕,东捧著碗珍惜地贴在自己脸上,露出的笑容如此满足纯真,闭著的眼角隐有泪光闪动。
  那情景一下把锦定住,让他忘了动作,只能痴痴望著,心里竟有股期盼,如果是梦便永远不要醒来。
  被锦开门声惊动的东,转过头来对著锦,眼睛眯得弯弯,唇角勾得弯弯,轻轻喊了声:「锦…」
  一声唤声唤回锦的理智,滔天怒意伴著自责的难堪随著理智一下席卷而上。他竟还会为了这个表情而心动、竟还会为了这个笑容而满足,一句呼喊便能轻易让他动摇。
  可恨! 实在可恨! 天底下怎麽会有如此可恨娜? 更恨的却是自己…明知他这般可恨,还是忍不住心动…
  「锦,我…」
  东呐呐的说话声生生被锦冷硬的话语拦下:「你莫不是看到这碗以为还有希望?!」
  森冷的眼眸带著浓浓的嘲讽不屑,直直盯著东,好似要把他的灵魂凌迟一般。
  「是我这些日子做得不够才让你还存有这种可笑的妄想?!」锦轻蔑的哼笑著,脸色阴森,脚歩沈沈地慢慢踱近东:「即便你忘了肩上、手上的伤,但总不至於连下午才受的痛也给忘了吧!」
  被锦的身影笼罩时,东竟感到一阵自骨子里发出的寒颤。
  抽走东手上的碗,眼神落在碗上,锦笑得冷淡:「我都忘了还有这种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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