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现在因为长期营养不良、睡眠不足和体力透支过度又落下不少毛病,右手给你伤成这样也算废了,目前只是酸痛难忍,再过几年恐怕连抬手都不能…」
  明知中野是故意说给他听,但锦就是无法控制自己随著他的话愈发惊慌的心,虽然勉强维持著脸上的冷酷,拳头却是愈收愈紧。
  「…再加上他那二条腿已经半残…」
  待听到这句,锦再顾不得什麽,喊道:「等等,他的腿有什麽毛病?!」
  诧异的看了锦一眼,中野说道:「不是你为了防他逃跑故意弄的吗?!他的脚给动过手术…」
  锦倏然想起东到锦织大宅时,被他扯的跟不上脚步,走得跌跌撞撞的样子。
  「看得出他的脚什麽时候伤的?!」锦急忙问道。
  中野回想了下,不由脸色骤变:「那是近一年的伤了,不是你弄的,是在菊组弄的…」
  锦的眼睛里倏地眯了起来,紧紧抿著唇并不开口。
  「你…真的确定东杀了琴子,还…暗杀你?!」
  锦的眼神动摇了下,东暗杀他一直是他心里的痛,不愿提及也不愿承认,那时要不是相叶扑上来挡下那一枪,依那准头怕是穿心而过…对他下手,东竟没有一丝犹豫、一丝不忍!
  锦永远没法忘记,东在杀琴子时的漠然表情,更无法忘记,当相叶倒在他怀里,他抬头见到惊鸿一瞥的无情冷笑…竟是在那日日思念的俊美面庞上。
  还记得相叶问了句:『东山先生,你为什麽要杀表哥?』
  东回答什麽他不记得了,只记得人影杳杳後留下的无情清冷笑声。
  「他亲口承认他杀了琴子…」锦闭上眼,喃喃念道。
  「那你呢?!你问过他暗杀你的事吗?!」
  手捂上脸,摇摇头,不敢问,锦…根本就不敢问,怕东也是毫无犹豫的点头,如果锦还有什麽不能面对的,那就是东的无情。如果东承认杀他,不也就等於抹煞掉二人的几年感情…
  不! 即便是事实锦也宁愿不问,至少心里还能存著些微的希望,让他已经支离破碎的心还有能力守护那段最珍惜的时光。
  见锦没有回答,中野索性自己说了:「依东的脚伤来看,暗杀你的,根本不可能是他!」
  锦的眼睛忽地燃起吓人的光芒,盯著中野,凝声问道:「你该不是想要替他开脱?!」
  狠狠瞪著锦,良久,中野才说道:「你尽可以再找人来看。」
  丢下这句,中野愤愤的起身便走。
  在他手搭上门把的同时,锦的声音同时响起:「东的身体和伤…」
  「在你还未弄清楚自己的心意前,我不会替他治的。留著它们,或许能提醒你待他仁慈点。」说完再不待锦回答便自走了。
  仁慈?!他何尝不想,但如此绝情对待琴子的人又有什麽资格得到仁慈?!而直到现在还对他情爱难断的自己又有什麽资格得到宽恕?!
  多久没仔细看过东了?!他在菊组时是想见不得见,回到锦织家後是得见不敢见,就怕多看二眼自己便要心软。
  原本就略小的脸现在瘦得好憔悴,几乎一点肉都没有了,以往是闪著白玉光泽般的白皙,现在却是灰败的苍白。薄被下的身躯虽然一直都瘦,但以前均匀的筋肉结实光滑得好似丝缎一般,现在只剩瘦骨嶙峋和包覆在外承受累累伤痕的粗糙。总是神采飞扬挺得笔直的腰背,不知何时竟也偻佝起来…
  拉起东的右手,锦细细抚摩著那已经变形的手掌和指节,然後贴在脸上感受自己狠心造成的伤害。
  泪无可抑止的淌了下来:「我怎会把你伤成这样?!我们又怎会走到这种局面?!」
  不知是不是被锦的动作惊扰,东的眉头浅浅皱起,喉间不安的咕哝著什麽。
  锦见状立时上了床,好像以前一样把他搂在怀里轻轻安抚。
  但东倏地张开眼睛,看到是锦,连忙挣扎起来,急急说道:「对不起,少爷。我不是故意睡著的。」
  知道东是半梦未醒,乍见自己、又在床上,约莫以为床事结束,下意识的反应要走。
  锦心里一酸,将他抱得更紧,话里竟带著咽声:「没关系,你病了…」
  楞了一下,东不知听清楚了没有,还是想挣开锦的怀抱,嘴里一面说著:「对不起,给少爷添麻烦了,我马上就走…少爷,东山告退…」
  锦紧紧搂著东,任他如何挣扎也不肯放手,但张著的嘴却再也发不出声音。没想到自己竟将他逼到这般境地,想起以前二人亲腻恩爱,对照现在东连潜意识里都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的恐惧,锦的心不禁揪了起来。
  还是爱他啊! 所以才无法忍受他对自己的无情漠视。还是疼他啊! 所以才不敢仔细看他的憔悴模样。
  东不知是挣得没力气还是又昏了过去,终於在锦的怀里慢慢安静下来。虽然如此,人却始终睡不安稳,夜里又闹了几次,锦没办法只好抱他回他睡的仆人房。
  那房里只有一张小小的单人床,锦只能坐在一旁守著。但看东睡得虽沈,身体却不由自主的愈蜷愈紧,这才醒悟到他怕冷。秋末的天气对一般人来说还算好,对东来说却已是冷的难受。
  锦连忙起身开暖气,等了半天也不见作用。莫非坏了?!这种事东自然不会提,但田村办事也实在愈来愈随便!
  锦转到浴间想打热水给东暖暖手脚才发现他房里竟没热水,翻遍他的橱柜也翻不出半条像样的暖被,倏然想起前几日东在受鞭刑前仔细摺好薄外套的怪异举动,锦心里一动,细察了遍他的衣柜,竟找不到第二件外套,更别说御寒的厚重衣物。
  看来这些都是针对东而来,锦实在气恼,没想到田村这混蛋没他命令竟有胆子背著他整人。
  想到这单薄的身体就在这种没暖气、没热水的房子里挨过整个秋天,心愈发揪疼起来。
  那麽…每次情事过後,东就这麽拖著疲累疼痛的身躯,忍著他向来难以忍受的寒冷,在冻人的夜半或清晨里用著仅有的冷水洗澡,然後再这麽蜷著,靠著他自己微薄的体温不安稳的睡去!?
  难怪,难怪总觉他体温比以前高些,还以为是在菊组给调养过体质,原来竟是长期发著低烧…
  紧紧握著的拳头再也忍不住朝墙上打去,但拳上鲜血淋漓的痛怎比得过心里的悔恨自责!
  锦找来田村才问清楚,原来东一回来,相叶就用他的名义断了东房间里的暖气和热水。
  锦能理解相叶这麽做的原因,除了妒忌,还有报复。那时东要暗杀他,是相叶替他挡下致命的一枪,穿胸而过的重伤让相叶几乎死去,这仇当然是算在东的头上。
  相叶在加护病房里挣扎近月才活了过来,醒来第一句话不问自己的情况,竟是问”一清表哥没事吧?!”。
  锦本不是寡情的人,这样的深情重意怎能不感动,加上付出的真爱被背弃践踏,死心之馀,便接受了小源,无用的感情至少还能用做报答。
  纵然问清实情,但就像上次相叶把东的背烙得体无完肤一样,锦虽然觉得他做得过份却也不忍苛责。
  「我认识的小源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锦的口气收歛著不悦。
  相叶委屈著眉眼,不平的说道:「我认识的锦也不是这麽心慈手软的人,东山对你做了这麽过份的事,这麽对他还算便宜了。」
  「怎麽对他我自有主张。」锦淡淡说道。
  「你对东山馀情未了是吧?!」相叶红著眼喊道。
  锦的脸色微变,喝道:「你胡说什麽?!」
  「心虚了?!」相叶毫不收歛,愈发张狂:「锦说的好听是要报仇,根本都是藉口,如果你真想报仇何必留著东山到现在?!他一枪几乎把我打死,我不过薄惩他一番你就心疼了?!」
  「暗杀我的人不是东山。」锦说道。
  听锦这麽一说,相叶眼里突地闪过一丝心虚。随後色疾声厉的指责著锦:「胡说,你胡说…我们亲眼所见还能有假?!开枪的明明是他…难道为了替他开脱,为了和他在一起,锦连自己都可以欺骗?!」
  相叶几近疯狂的神态,连锦也没察觉出他藏在眼里的异样。
  「别激动,小源。」锦没想到会带给相叶这麽大的冲击,只得出声安抚。
  「我为什麽不激动?!就算…就算动手的不是东山,难道我替你挡的那枪就不是真的了?!难道我为你垂死挣扎便是假的了?!还是我对你的感情就可以抹煞了?!」相叶大张的瞳里蓄满了泪,一字一句问得锦丝毫无法反驳。
  突然,相叶抓著自己的胸口,大口喘起气来。
  锦紧张问道:「怎麽?!心口又疼了?!」话落急忙把相叶搂进怀里,动作轻缓的揉著他的胸口。
  相叶心口犯疼的毛病是那时帮锦挡了致命一枪留下的後遗症,他这一发病,锦歉疚怜惜都来不及哪里还顾得了其它,原本在心里逐渐清晰的身影一下淡了。
  「疼死我算了,我用我的命才换来和你在一起,而锦竟然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这半年来…你对我的好也都要收回了吗?!」捂著脸,相叶终於忍不住痛哭失声。
  拉下他捂著脸的手,锦用双手捧著他的脸让他看著自己,用拇指轻轻拭去他的泪水,柔声安慰:「你想到哪儿去了,只不过要你以後别针对东山罢了,你对我怎样我还不明白吗?!我对你怎样…」锦低低的笑了笑,带著令人脸红的暧昧:「难道要我现在就证明?!」
  突地搂紧了锦,相叶倚偎在锦的怀里,颤声说道:「锦,我好怕,我真的好怕,好怕你一看到他便忘了我…」
  「傻子!」温柔的揉揉相叶的头发,锦说道:「我心里只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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