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但除此之外再也说不通。
  这是传来了敲门的声音,慌忙之中我关闭了网页,没有再去看更多的内容。想了想尚早的天色,到底是谁抑或为了什么事而如此之早?
  结果出现在我面前的是几名女佣。领头的说着“盖比娅小姐,这么早真是打扰了,但是……”
  随后,另外几个便推进来了一个木制人体模特,上面着有的白色厚纱,正是我那天看的款式。杰索先生说会尽快催,但这未免也太快了些。简直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叫我去看样式仅仅是一步形式而已。
  经过漫长的几小时装扮,终于在早晨八点,我准时出现在了教堂的门口。
  这是一座很小的建筑,却让人感到异样的温馨。晨曦的柔光打在屋顶,形成了暧昧的光晕。
  门前的甬道上,杰索先生一身与平常无差的白色西装,挽起了我的手臂,轻轻说道:“乌赛莉酱,要开始了哟♪~”
  语气温柔得……甚至让我无法适应。
  如果能够小心相处的话,也许白兰·杰索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那一刻,我还如此想着。
  对了,今天跟在杰索先生身后的是一位不认识的青绿发色的男子,没有见到正一先生。
  停在那扇深色的木门前,杰索先生的另一只手轻捧起我的脸。我望着他,在建筑的阴影下分辨不出双眸的颜色。
  “放轻松,乌赛莉酱。”
  隐约之中似乎闻到了什么腐烂掉的味道,回过身时他已吻上了我的双唇。没有深入,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一吻让我情不自禁地红了脸颊。
  之后,便推开了面前的门。
  ——什、么。
  在这一瞬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我只感到脚下一软,整个人跌坐在了地上。
  +
  注:坎德拉,光学单位。
  (11)
  那天,白兰·杰索挽着身着白纱的我,轻轻地……一同推开了那深色的教堂大门。
  然而呈现在眼前的景象却令我无法消化,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有什么冷漠的情感像水一样从头上浇下,紧接着脚下一软,整个人跌坐在了地上。
  我想要尖叫,却已发不出任何声音。颤抖的双手捂住了下半张脸,我想要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
  刚刚那类似腐败的味道并不是错觉。
  打开大门之后,这更加清晰的味道扑面而来,让人胃中的酸水不断翻腾着,却吐不出来。——怎么可能吐得出来啊!父亲大人!
  “……为……为什么……”
  过了许久,我才勉强控制住自己的舌头,傻傻地问了一个这样的问题。
  “嗯♪~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乌赛莉酱?如果再拖个几天的话,就来不及了……恐怕这些肉块也会腐烂到认不出的地步了吧……是礼物哟♪~盖培家族,已经不在了~”
  这与往常无异的声音,在这地狱般情境下竟变得恐怖。
  原来如此。
  说是来不及了是这个意思。
  有什么液体模糊了视觉,我爬到了正中那具尸首的旁边。父亲大人……母亲大人……叔叔……以及盖培家族的所有成员。
  我认得他们。然而现在连屠宰场内的动物都不如,就这样被随意扔散在这里。
  ……这里?
  ——可是教堂啊。
  “杰索先、生……虽然我……并不信教,但、但在这种地方这样做……”神可是会生气的。
  强忍着那刺鼻的味道,我轻轻为那已经开始消融器官的尸首整理衣物。
  我听到了苍蝇振动翅膀的声音,在静谧的大堂中十分刺耳。
  “正是因为这里是教堂啊,乌赛莉酱♪~嗯哼,我……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神。”
  做的到的,这个男人……太过于危险。这不是弑神、也不是蔑神,而是确确实实能够做得到的变态。
  我咽了一口唾液,却尝到了血的味道。兴许是空气中的那些败坏的东西飘到了嘴里融进了液体之中。我转身,跪倒另一具尸首旁,抚上了母亲那腐烂成息肉的脸颊。
  粘稠的感觉从指间淌过。
  “即使在家族中被这样对待也依然爱着他们吗,乌赛莉酱?你不恨吗?”
  似是诱惑,但终究还是提不起我的感官。
  我很清楚,我和白兰·杰索,绝不是同一类人。
  死掉了。就这么……全部都死掉了吗……
  空洞的感觉要远远大于悲伤,尽管有那液体在眼眶中打转,但迟迟都落不下来一滴。我不是个冷血的人,但心中却从未有过如此的平静。
  突然,我感到指肚下有什么在动。我睁大眼睛,看到有几条白色的肉虫从母亲那依稀还可分辨的脸下钻出……
  唔……
  一时间联想到了昨夜的梦境,胃中那翻腾的酸水再也压抑不住,我倒向一旁干呕了起来,但空荡荡内脏内除了正在流动的鲜血之外没有任何的东西。
  “仅是这样而已啊,真是比想象中的还要无聊♪~”听着他的声音,我心中多了份了然。
  “那么,杰索先生现在打算怎么处理我呢?在这里杀掉,还是怎样……”闭上眼睛,我想我还是思考不出他让我来观看这一幕的原因,没必要在我这种人身上花费如此多的心思。
  如果想要我的家族的话,凭他的能力直接拿去就好了。
  有些理解为何今天没有见到正一先生。不对……不该这么想的……
  “不,乌赛莉酱♪~你的作用还不止如此……”
  那日,在这所充满尸臭味的小教堂中,我们竟如此正常地对着话。
  ——我的作用还不止如此。
  无论怎样,既然反抗不能,就只有接受了,不是吗?
  (12)
  日子还是要过的,尤其是当你只剩下「活着」的时候。杰索先生那带有兰花香气的白色花朵依旧按时送到了我的房间,太多的事情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平静得不可思议,然而我却很清楚,这不是冷血。
  干脆自杀吧……
  这种想法并不是没有过,但在这短短的一天多,我整个人脑中的极端想法已经不知颠倒了多少次。
  结果回过神时,只是坐在沙发上淡淡地等待着时间流逝而已。我想,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我没有那个勇气。我只是个普通人,连自杀的价值都没有,即便是消失了也不会改变什么。
  在我修剪着某些花瓣边缘的枯黄时,迎来了一位客人。准确来讲,并不能用这种措辞。我只是听到门外有着脚步声,便放下手中的东西,又站在门前仔细听了许久,确认确实是自己门前有人在踱步时,把门打开了一条小缝。
  那时入眼的场景我至今都记得,甚至可以说是搞笑得很。
  正一先生的手半举着,似乎是正在犹豫着要不要敲门,可已经开了的门缝中露出了我的半张脸。
  于是,一双隔着镜片的眼睛和一只露出阴影的眼睛就这么对视着。
  ——就好比是波澜中难得的平静。
  最后还是尴尬到死的我请他进了房间。
  原本我已断定今天的话题不会是杰索先生就会是密鲁菲奥雷,却不曾想过会是其他的东西。
  正一先生向上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望着桌子上我那修剪到一半的花,保持着一贯的语气轻轻道出了一个名词:“姜兰。”
  “是吗?原来是姜兰花……对于这些细小的分支品种我完全不知道呢……”我笑了笑,有个活人能在这种时候出现在我的生命中,感觉真的不错。
  不……是感动。
  “呃……不、盖比娅小姐,姜兰的花语是,无聊至极。”
  清新的花香在这间不大的客室中弥漫,我有时会想,花瓣上那一条条细小的脉痕会延向何方?会在一起吗?
  因为在一起太无聊了吧……无聊至极……从一开始那个男人想要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可事实同样也是如此的无聊不是吗?
  “……谢谢,正一先生。”我垂下眼帘,坐回沙发,拿起剪刀继续着动作。
  一下一下一下——残留在剪刀刃上的少许汁液大概就是这株植物的血液了吧,如果这样理解的话,那么人们喜爱的青草芳香岂不是就相当于人尸腐烂的恶臭?
  沉默了好一会儿,除了中央空调的嗡嗡声之外,就只剩下我削剪鲜花的声音。
  我感到他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视线落到了我的身上。
  “盖比娅小姐……”
  “什么?”
  “实在不行,就逃吧。”
  “诶?”
  我抬起头猛然看向他,手中的剪刀差点划到自己的手指。
  逃?
  “那我的家族要怎么办?”这个问题刚想脱口而出,却猛然发觉我的家族早已不存在了。
  咬了咬下唇,我陷入了一段自己从未发现过的沉思。如果说起初来到这里是为了我的家族,但当它不在的时候,是不是也可以毫无顾忌地做属于自己的事情了……?属于自己的——曾经想都不敢想的词藻。
  不可以!但是我听到自己内心有个声音这样说。果然还是……
  “果然还是不可以啊,正一先生。因为正一先生是杰索先生的属下吧,如果这样做的话……杰索先生他说,我还有其他的作用。”更何况,虽然相处不多,但我绝对能看出来,以他们俩的交情,怎么可能因为我而去影响另一个的计划。
  “那么,就等到那之后吧。”看着神情变严肃的正一先生,我也慢慢端正了自己的坐姿,“本来,在白兰大人的计划中,盖比娅小姐也只需扮演好最后一个角色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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