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
「我还没学到那麽多,可是我今天在成语辞典上有看到几个成语喔,有大言不惭、厚颜无耻……」小晋貌似认真地扳著手指细数,无一例外都是负面成语,若要统一归结为稍微白话点的结论,就是三个字──不要脸。
旁观著这一大一小你来我往地斗嘴,胡若葵实在很无言,心里相当怀疑他们前世应该是仇人,不然怎麽头一回见面,就可以闹得如此水火不容?
「胡恩晋,绿灯了,你乖乖坐回去!还有,老大,你有无聊幼稚到必须跟小孩子吵架吗?」
「若葵,我跟小晋没有在吵架啊。我只是在教他一些明辨是非的最基本道理。」蔡少杰一派无辜地耸了耸肩,确定小晋坐稳後才重新踩下油门。
「是吗?」
「对啊,」这回是小晋回答,「叔叔是我见过最会吹牛的大人,很好玩。」
「……」都把话说到这种份上了,分明是在彼此攻讦,他们还说没有!
「不过,刚才小晋问你的那个问题,我倒蛮想听听你的说法。」
「妈咪,我想你应该是觉得宇宙无敌霹雳厉害的杨老师最好了,对不对?」
他们俩明明就是互看对方不顺眼,为什麽却在找她麻烦的时候这麽有志一同?她是天生欠他们的吗?
「唔……已经快两个小时没吃糖,血糖又低了……我头好晕喔……」胡若葵无奈之馀,索性祭出御敌万能葵花宝典第一招──闭上眼睛,装死。
「呴!妈咪,你又在赖皮了!」
蔡少杰瞄了她一眼,将她嘴角微抽的受不了表情尽收眼底,不知不觉中也笑了。
嫁给我的最後一个理由 4-1
嫁给我的最後一个理由
夏颖
第四章
日正当午,办公大楼天台,地上两个空便当盒,还有两个躺在折椅上翘脚、摸肚子打饱嗝的人。
「专案小组的名号果然好用,预算拗得不少,连便当的品质都提升许多。」胡若葵颇为感慨地赞叹道。虽然说要吃到这种五星级便当的代价是高的令人吐血……但愿在专案小组解散後,他们还能安安稳稳地留在公司再吃一次……
「那是当然。要想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我可是个千古难遇的好老板,从以前到现在,在我手下工作的每个人都心甘情愿地受我奴役。」蔡少杰将双手伸到头底下枕著,慵懒地看著天空,很是自得地说道。
「……老大,将自己实施的暴政正当化,并不是可以拿来说嘴的美德吧?」胡若葵忽然有股「弑上」的冲动,很难压抑下来。
「怎麽会是暴政呢?我是懂得糖和鞭子双管齐下的艺术,好吗?」
「是是是,您是老大,您说得都对。」早在他死皮赖脸、堂而皇之地霸占这片小绿洲的另一张椅子那一刻起,她就认清了现实──跟这种公事上很恶魔、私底下很痞子的家伙认真,只是在跟自己过不去。
「对了,你家那小子还好吧?」第一朵云飘过两人上空时,他问。
「嗯,还好不是他惯用的右手。虽然我是很想帮他洗澡,可他居然会害羞,把我赶出浴室後还说我很色,实在太让我伤心了,也不想想他小时候全身上下早就全被我看光了,我都看到不想看……」胡若葵叹息,她又不是爱吃嫩草的正太控。
「呵呵呵,这小子还真妙,如果换成我还求之不得呢。」蔡少杰忍不住大笑。
啐!早知道就不跟这种不正经的人讨论这个话题……
「我说小男生都是这麽别扭的吗?还是这年头小学生的生、心理都发育得特别快?他才小三而已,却三不五时就说出一些早熟得让我惊讶的话来,真怪。」
「若葵,其实不是世代的问题。」
「嗯?」
「是我们变成大人以後就忘记了自己也曾经是个孩子,想想长大的过程,一路下来牺牲的东西可真不少……就算童年再怎麽不快乐,总有某些东西是无可替代的,消耗光了就没有了……」
「老大,怎麽你的口气听起来好像很感叹?」胡若葵纳闷地看著他,怎麽也不认为他会是个童年凄惨的人,倒是他让别人的童年时光留下不可抹灭的阴影还比较有可能。
蔡少杰却一笑带过,兀自转移了话题:「若葵,我们俩来交换一下秘密吧。」
「我们没事交换秘密干嘛?」虽然他们俩现在是名副其实的「吃饱撑著」状态,也不用玩这麽无脑的把戏吧?
「因为有件事,我实在太好奇了。」蔡少杰没理会她兴致缺缺的样子,在她想反驳自己之前说:「我猜,小晋应该不是你亲生的吧?」
胡若葵一听为之大怔,整个人瞬间坐直了,用诧异又戒备的眼神盯著他,「谁跟你说的?」
「我说啦,猜的。」蔡少杰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麽大,却仍是不动如山地笑笑,对她解释:「昨天杨老师不是说了吗?另一个小子拿小晋爸妈的事刺激他,两个人才会打架。如果小晋是你生的,杨老师不会当著你的面那麽说。」
居然连这个小细节都注意到了,他是妖怪吗……
胡若葵逼自己深呼吸了一下,重新恢复舒服的坐姿,盯著天上那朵飘得很慢很慢的云,一些长年积压在心头的沈重就那麽一点一滴地释放出来:「……我和姊姊是双胞胎,连爸妈都是在我们满两岁以後才能清楚地分辨谁是姊姊、谁是妹妹……」
就像父母为她们取的名字,姊姊若玫一直是个文静温柔的女孩,妹妹若葵却活泼外向,但她们的生命一直都是如此紧密相依,除了双亲,从未有谁能真正介入其中。直到两人考上同一间大学时,大二学长焦建仁的出现,改写了她们俩的生命光谱。
在焦建仁的猛烈追求下,姊姊从未对谁开启过的心终於让他攻占了,两人如胶似漆地甜蜜交往起来;大三那年,姊姊怀孕了,就是小晋,但焦建仁却像大多数毫无心理准备、又不愿年纪尚轻便担起重任的大男孩一样,根本不想要这个出於意外的孩子。
「姊姊却爱惨了那个人如其名的贱人,说什麽也要生下小晋。接下来就跟所有滥俗肥皂剧演的如出一辙,姓焦的贱人开始摆烂闪躲、避不见面。我姊姊见到他的最後一面,是在机场,焦贱人家里有钱,表面上是依他爸妈的意思到国外留学念硕士,实际上却是想甩掉姊姊和他那未出生的孩子……」
「……最後一面?」蔡少杰没有错过这个带著不祥的字眼。
「是啊,真的是最後。」胡若葵惨笑了一下,继续往下说:「姊姊还很天真地以为……不,应该说,姊姊必须骗自己相信他一定会回来的谎言,不然她怎麽在休学後,一个人带著刚出生的小晋活下去?可是,两年後,焦贱人却不是一个人回国,还有他那个华裔美籍的老婆。就在她老婆带著他们幸福的结婚照,找到姊姊家把照片丢到她脸上的一个礼拜後,姊姊……了结了她自己,烧炭。」
原来小晋的身世竟是如此堪怜……听到这里,蔡少杰无语了。
「姊姊是个自私的笨女人,那天我放假,她故意找藉口托我带小晋去动物园玩,结果一玩回来,小晋已经没有了妈妈……姊姊在遗书上写她对不起爸妈和我,唯一放不下心的就是孩子……很混蛋,对吧?既然牵挂孩子,为什麽还要做傻事!」说著说著,她闭上了眼睛,用单手覆盖其上,「老天,那年小晋才三岁!……我这辈子永远都不会原谅姊姊……」
「……」蔡少杰即使不转头看她,也能从她发梗的声音知道她在哭,却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伸出手握住她垂放在椅背的另一只手,不松不紧地握著,那是一种知交之间心贴著心的力道。
「小晋还那麽小,即使参加了告别式和葬礼,也不知道自己已经没了妈妈。每次我回老家,不管他外公外婆怎麽跟他解释妈妈已经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他总是抬起一张可爱的小脸看著我,笑著喊我妈咪,说他好想我……
「後来,也到了小晋该上小学的年纪,我这边离学区近,就把小晋从爸妈那里接过来。就在正式上学的前一天晚上,他跑到我的房间里跟我挤同一张床,把脸埋在棉被里,说他其实一直都知道妈妈走了,只是他不想忘记妈妈,就算心里很难过、很难过,他也不要忘记,所以,可不可以让他继续喊我妈咪?就算我真的不是……
「你能想像那是从一个才刚满六岁的孩子口中说出来的话吗?我光听都替他觉得心好疼……从那时起,我就告诉自己,以後不管发生什麽事,小晋就是我胡若葵的孩子,即使他不是我亲生的……我要让他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长大,他爸妈无法给他的爱、吝啬为他付出的关怀,由我来给,我就是小晋的妈妈和爸爸……」
说完了往事,彼此都沉默下来。
蓝天上的白云,一朵接著一朵飘过,就像那些曾经伤痛过的痕迹,已经过去了。
「……抱歉,老大,我好像交浅言深了。」等情绪恢复镇静後,胡若葵吸了吸鼻子,多少感到一些失态後的局促。
「你真的是个货真价实的好女人啊,若葵。这样太危险了……」蔡少杰预计她大概已经把不受控制出闸的眼泪都抹乾净了以後,才转头看她,很认真的神态和语气。
「什麽危险?」她怔然反问。
「你会害我不小心爱上你的。」这句话,没有半点说笑的意味。
胡若葵一听,双颊瞬间变得跟鼻头一样微微泛红,这时又察觉到他还握著自己的手不放,不禁有些恼羞成怒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