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嗯，哥们儿真仗义。”晓添突然转了个口吻，道，“不过，不会真的准备在这里一直刷厕所吧。”
一城舒了口气，说道：“其实，我去问过学院了，他们答应重新考虑我的问题，前提是我在半年内交出毕业设计。”
“真的啊？”晓添睁大了眼睛，“那好啊，你还不赶紧！”
“倒霉的是，我现在想不出设计什么啊。”一城丧气地靠在墙上。
“你也真是的，你就把那个……”突见一城头来忿忿的眼神，晓添把后半句硬生生地吞了回去，不再多言，想来这家伙还纠结在他那段失败的感情里，转而又道，“得了，你就慢慢想想吧，不过别再把机会浪费了。”
“我知道，”哥们儿真切的关心还是让一城倍感安慰，虽觉得别扭，还是说了句“谢谢。”
“拜托，别这么娘好不好。”晓添故作起鸡皮疙瘩的样子。
俩人都笑开了，又谈了些别的，直到孙兰带着儿子小峰走了过来，别过一城，晓添便和孙兰小峰一起上了车。
……
小峰驾着自己的座驾行驶在马路上，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孙兰道：“姑妈，一城这家伙是怎么会到你这儿来上班的？这也太……”
“奇怪是吗？”没等晓添说完，孙兰便接道，“知道你要问的，一直等着呢。”
“那你快告诉我啊，你知道那会我打他电话他都不搭理我的，你怎么就能说动他呢？”
“不是我，是佑冰。”
“佑冰？”晓添似明白了什么，若有所思道，“是她呀。”
“老实说，佑冰是怎么找到他的，我不知道，是怎么说服他的，我也不知道，不过佑冰求我收留一城，我只是答应了她而已。”
“她果然真的喜欢这小子。”晓添自嘲似的道。
“恩，”孙兰说道，“我想也是，他们两个像是早就认识，却又好像不大熟。不过，我觉得佑冰自己并不想面对。”
“你是什么意思啊，姑妈？”晓添忽然兴趣大增。
“我觉得她为一城做了很多事，却不想让他知道，很奇怪。”孙兰皱起了眉头。
“姑妈，”晓添坏坏地笑道，“要不要我去跟一城说道说道，我看这家伙也够迟钝的。”
“我警告你，千万别，”孙兰盯着晓添极其严肃地说道，“你要是敢捣乱，我一定要你好看。”
“姑妈，你怎么这么严肃，我这不是想帮他们嘛。”孙兰的反应有些出乎晓添的意料。
“我不想让佑冰再有任何压力，她承受的已经够多了。”孙兰意味深长地道。
孙兰的话让晓添更觉奇怪，忙问道：“你到底什么意思啊，姑妈，佑冰到底有什么事啊？”
“鉴于你的八卦，我以后有机会慢慢再告诉你。不过你要答应我，不许搅和。”
“姑妈，你好像很关心佑冰啊？”晓添道。
“没错，我把她当家人。”
“行，那我就明白了，都是一家人了，我知道该怎么做。”晓添半开玩笑地道。
孙兰暂时安下了心，虽然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但她相信佑冰所做的一定有她的原因，不想晓添去搅和，只是为了能给她更多的空间，不要受到无畏的影响。在孙兰看来，这个女孩子已经承受了常人所不能想象的压力，面对着不知何时回来却是一定会来的灾难，这个女孩的所思所想所作必然与常人不同。就在见到她的第一面，这个女孩的坦率已经让自己震惊，然后对她所表现出来的平常与冷静，也在心里暗暗钦佩，同时却也十分心疼，因为她明白这种病意味着什么，也清楚时时面对着一种未知的恐惧是什么样的感受。自己的儿子小峰便是十岁的时候陷入了双腿的瘫痪期，作为母亲，她亲身体验过这种恐惧，作为亲历者，孙兰明白佑冰的这恐惧和不安必然更胜之。加之，孙兰总是觉得这姑娘有一种莫名的孤寂，她从不提父母兄弟，唯一提过的家人只有外公外婆。当然，孙兰依旧没有主动问过这背后的故事，她知道自己唯一能做的，只是在这段路上能作为一个知音，为这个女孩扫去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恐惧和不安。
第二十五节
自从在学院那里得到了半年的缓刑期之后，一城一直埋头新的毕业设计，只是至今都无头绪，时间又仿佛过得特别快，一不留神冬天就已经到了。
堰江的冬天虽然寒冷，但总是能见到太阳，这又是一个让人舒服的上午。佑冰在整理中心的废旧报纸的时候突然翻到了几张类似设计图的东西，她认得这应该是一城画的，不知道他的设计进展得如何。对这件事，佑冰又不自觉地放在了心上。想抽离，却身不由己地总是会投入他的世界。佑冰抽出这几张不知是一城故意还是不小心丢掉的纸，还是准备拿去问一下。
“你的？”佑冰见到刚刷完厕所的一城，拿着那几张纸问道，“我在地上看到的，还要吗？”
一城接过来看了一眼，“不要了，都画得不好。”
“那个什么设计的，搞得怎么样了？”佑冰接着问。
“不怎样啊，”一城叹了口气道，“还是想不出来。”
“怎么，你的生命里除了那个人和为那个人做的事，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吗？这也太苍白了吧。”佑冰觉得有些生气，没了那个人，难道他就要永远这样停止运转吗。
佑冰的话让一城语塞，他当然知道佑冰在说什么，没错，曾经有佳晴在的时候，他的确思如泉涌，做什么都觉得有意思，可现在，却不知道什么对自己才是有意思的。
见一城默不作声，佑冰觉得更生气，怒道：“我拜托你能别这幅样子吗，这个世界不是只有你那一个小角落好不好，你能看看别的地方吗？”
佑冰情绪上的激动让一城有些意外，虽说佑冰平时对他也不热络，但却是淡淡的，即便是他们当初第一次的相见。即便是在当时，想必她受了什么大的刺激想不开欲寻死的时候，也是那么淡淡的，没有波澜。这么情绪化的佑冰，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见一城仍不作声，只是面露奇怪地看着自己，佑冰更觉得气恼，“看我干什么呀你，真没劲，对牛弹琴！”
就在此时，突然传来了小峰的声音：“冰儿姐姐，你能过来帮我个忙吗？”
佑冰给中心的病友购置了一批新的娱乐设施，主要是因为中心的未成年人还是占多数，新添置的这批东西里有一副特大的乐高玩具，颇受大家的欢迎，最乐于此的还要数孙兰的儿子小峰。从前天送到开始，他就一直摆弄个不停，今天一大清早起又摊开了阵势。佑冰走到跟前，坐在小峰身边，道：“怎么了，什么搞不定了？”
“我想用这个把我们的中心搭出来，不过我不知道怎么弄。”小峰道。
佑冰睁大了眼睛看着小峰，托着下巴似有所思地道：“嗯，这是一个非常宏大的工程啊，你要不要先画个设计方案什么的？”
“啊？”小峰犯难道，“设计方案啊，听起来好难哪，我不会画啊。”
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一城的声音，“我来帮你画，好不好小峰？”
佑冰被小峰喊走之后，一城也跟了过来，只是佑冰没有注意到，直到此时他忽然插话，才意识到他也在。
“一城哥，你会画吗？”小峰兴奋地问道。
“会画一点点吧。”一城笑着答道。
“那太好了，等你画好了，我就照着把它搭起来。”
“不过可能没这么快，这是个大工程。”一城对小峰说。
“那倒没事儿，我不赶时间。”小峰调皮地道。
小峰的话也把佑冰逗乐了，佑冰轻轻地在小峰头上拍了一下，“小鬼头。”随即又望向一城，见他正看着小峰微笑着。一城的眼神也不经意间瞥到了正在看着她的佑冰，忽然正儿八经地说：“报告领导，我知道该做什么了，保证出色完成任务。”
佑冰觉得有趣，但还是忍着笑意强摆出一副领导的架势，说道：“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就好，不过画图归画图，本职工作还是要做好，厕所的清洁工作不能放松，行了，抓紧时间，干活去吧。”
“yes，madam。”一城做了个敬礼的姿势，便走开了。
佑冰的嘴角不自觉地泛起一丝笑意，之前的气恼一扫而空，也许他真的给自己的人生找到了新的意义，无论是什么，也总比固步自封的好。就在佑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的时候，一旁的小峰突然问道：“冰儿姐，你为什么对一城哥老是这么凶呀？”
佑冰想了下，做了个鬼脸道：“因为某些人的脑子一直进水，你不摆明立场，他根本搞不清状况。”
“嘻嘻，我明白了。”小峰坏坏地笑着。
第二十六节
堰江和煦的冬日渐渐进入了尾声，农历春节就在眼前，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两个月的时间里，中心走了一批康复的患者，又迎来了新的一批，佑冰依旧忙着打理中心的事务。进展最大的可能要算一城了，因为他的毕业设计已经完成，并提交给了学院。自从在小峰那儿找到了灵感后，一城便热火朝天地投入了康复中心的设计中，他在蓝图里为中心设计了更多人性化的东西，提交的时候虽也是怀着忐忑的心情，但对这份设计他还是自信的，这份自信在他那儿似乎已经缺失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下笔成图的那种状态很久都没发生了，如今这状态似乎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