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所有员工的生日我都知道,你们的身份证号码都在我手上拽着呢。呵呵!”孙兰边笑边道。
  佑冰会心地笑了笑,心头涌上一股暖意,确实有好几个年头没有过过生日,想来也就是从那年知道自己的病开始,就再也没有过过生日。对佑冰来说,过生日这件事非但给不了自己快乐,因为快乐早已不知不觉地被抽走,甚至带着某种痛,像是提醒着自己所有的痛苦都是从这一天开始。不过孙兰的安排还是让佑冰觉得感动,这是一个和自己本没有多大关系的人,但总能给自己带来某种力量。如果是上天安排自己来到这个地方,为孙兰工作,佑冰无比感谢,因为如果没有孙兰,没有中心,佑冰不知道自己在这条冰冷的路上还要走多久,即便判决日迟早会到来,带着温暖的前行总比一个人冰冷地走下去要好得多。
  在孙兰的安排下,所有的病友和同事都是这次生日会的参与者,吴晓添则是几尽耍宝之能事,变着法逗佑冰开心,当然这也是孙兰给他下达的任务。只是直到吹蜡烛切蛋糕的时候,那位孙兰认为最重要的人物还未出现,便轻轻地把晓添拉倒一边,问道:“那位大少爷怎么还不现身啊,我不是让你提醒他来着吗。”
  “我提醒啦,前两天我打过电话给他,他还跟我说一定会来呢!”晓添也是一头雾水,“不过刚才在来的路上,我打了他好几个电话,都没打通,不知道怎么搞的。”
  “再打打看。”孙兰指示道。
  晓添拿起手机又按了重拨键,只是电话那头传来的依然是无人接听的鸣音,连续几次之后,晓添也只有向孙兰做了无奈的手势。
  孙兰和晓添似乎都抱着再等等看的心态,一旁却已经传来众人为佑冰唱生日歌的齐响,只见佑冰开心地吹灭所有蜡烛,孙兰才稍感心安,毕竟佑冰不知道今天的安排,也不知道他们请了一城,此人出现便最好,不出现,也不至于失落。
  接下来是众人送礼物的环节,佑冰喜笑颜开地一一笑纳。就在这时,小峰忽然神秘秘嘻嘻地在一旁坏坏地笑着,佑冰见状忙问:“你在鬼笑什么?快把礼物交出来。”
  “嘻嘻,”小峰故作神秘道,“我的礼物跟他们的可不是一个档次的哦。”
  说完便住着拐杖略显艰难地走进储物间,出来的时候手里捧了个看起来还挺大的东西,直到他慢慢走近,大家才看清这是一个模型,确切的说,是用乐高玩具搭起来的一所房子的模型。
  “铛铛铛铛,”小峰得意地道,“冰儿姐姐,你还记得我说过要用乐高搭一个康复中心吗!”
  佑冰当然记得,一城说过要为康复中心做一个全新的设计,而且要用它作为自己的毕业设计。佑冰无法忘记当时一城那清澈而坚定的眼神,她知道,在那一刻,一城重新找到了生活的支点。只不过,也许,这一刹那的阳光永远都无法照进他的心灵,他还是离开了这里的一切,也包括,离开了自己。
  “嗯,你还蛮厉害的嘛,一个人就能搞定。”佑冰看着这件作品,确实精致异常,共有三层,每一层的布局可以说是合理而精妙,就连一些很细节的东西,比如桌子椅子都清晰可见,老实说,这是一个十分庞大的工程。
  “我一个人是搞不定的啦,”小峰笑着说,“是一城哥哥先画好图,然后我们照着图一起搭的。”
  “你们什么时候做的?我怎么不知道。”孙兰突然问道。
  “嘿嘿,”小峰又是坏坏一笑,“就是上个星期,一城哥每天下班后都过来,我们俩个偷偷做的。”
  “哦,”孙兰恍然大悟,“怪不得你上星期天天跟我说约了哪个同学,你不是说是同学的哥哥送你回来的吗?”
  “不是同学的哥哥,”小峰笑道,“是一城哥哥。”
  佑冰闻言突然觉得心跳加速,既然已经离开了,为什么还要做这些事,这里的承诺对他来说到底重要吗?
  小峰继续道:“他本来要我把这个礼物让给他,当作是他送冰儿姐的,不过我坚决不同意。呵呵。哦对了,冰儿姐,”小峰又对着佑冰道,“他说,他会另外给你准备一份礼物的。”
  “你是说,他知道我今天生日。”佑冰突然想到了什么。
  “知道啊,他还说今天会来的,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来。”小峰一脸无知。
  佑冰的心沉了下来,原来他说过要来的,却为什么还没出现,如果不能来,又为什么要答应。还有,晚上偷偷地回来拼搭模型,是为了什么。无数的问题涌入佑冰的脑海,这个人似乎总是在给了自己无数美好的期待之后,又残酷地一一收回,在冰点与沸点之间的来来回回,佑冰觉得好累。可即便是累,也会为那一次次的期待而欢欣雀跃,即便是累,也不想收回自己所付出的全部的情感。
  “嗯,一城哥还说,”小峰又道,“他最得意的设计其实是厕所,基于他长期的观察以及在厕所工作的经验,他已经把厕所设计成一个更人性化而且更便于打扫的空间。”
  佑冰闻言,再也忍不住地大笑起来,更便于打扫,这明显是为他自己服务的。
  众人听了之后,也都纷纷笑了开来。
  “他有说什么时候来吗?”佑冰趁众人不注意悄悄地问了声小峰。
  “我跟他说了中午十一点啊,他说不会迟到的。”小峰道。
  听了小峰的话,佑冰仅存的那一点点侥幸也慢慢地消散了。现在已是下午一点了,离十一点已经足足过了两个钟头,佑冰知道,一城是守时之人,迟到亦即说明他不会来了。
  一旁的晓添似是察觉到佑冰微妙的变化,从小峰拿出礼物模型开始,他就悄悄地观察佑冰,佑冰从兴奋到失落的神情几乎全被他收入了眼底,晓添也莫名地有些感伤。对于神经大条的他来说,被喜欢的女孩拒绝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自从在姑妈那儿知道了佑冰的故事后,心里一直觉得不舒服,对这个女孩的感情渐渐从喜欢变成了某种欣赏,他不知道如果自己碰到这样的事,能不能像佑冰那么坚强。只是这姑娘有时候也坚强得过了头了,何苦把什么都忍着,什么都自己扛。既然喜欢那小子,为什么就不能说,为什么要忍得自己那么辛苦。何况他实在是太了解一城那小子,这个跟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哥们儿,从来都是极不敏感,可以说是非常迟钝,再加上他对之前那个天仙女友用情至深,也不知道有没有走出来,不过就上次自己在这里所见到的那一幕,恐怕是还没有。所以,便更担心起佑冰,这苦情戏码也不知哪天是个头。不过鉴于姑妈让自己别胡乱插手,想想也觉得是这个理,感情的事外人本就不明就里,别到头来越帮越忙。但看着佑冰那让人揪心的样子,晓添还是又掏出手机拨通了一城的号码,只是那头传来的依然是电话已关机的回音。
  “咦,这不是一城吗?”不知谁大声地说了一句,引得晓添放下了电话,也循声望去,但见墙上挂着的电视里正播出一则娱乐新闻,众人都围了过去,新闻里似乎是无数记者追着谁,而那个谁刚从房里出来又被逼得退了回去。画面重复了好几遍,晓添忍不住走近瞧了瞧,天哪,果然是一城,但好像旁边还有一个人,那不是佳晴吗,没错,就是佳晴。从这个拍摄时间来看,也就是昨晚今晨的事,也就是说一城是和佳晴在一起,那么是不是意味着,他之所以没有出现,就是因为和佳晴在一起呢。“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怎么又跟佳晴搞到一起去了”,晓添暗暗地在心里说道,“有没有搞错啊。”新闻画面下方打出了标题是“古典舞公主疑似背着男友与他人幽会”,真是有够劲暴的。几场演出下来,佳晴已成了人们热议的话题,狗仔自然也不会放过她的私生活,这么具有爆炸性的新闻当然直接就成为头条了。
  震惊之余,晓添也马上转头看了看佑冰,果不其然,佑冰也正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画面,但面部表情并没什么变化,光从表面晓添无法得知佑冰此时的感受,却按奈不住某种不安的情绪,想上前跟佑冰说点什么,或者开个玩笑,或者说点别的,却见佑冰转身走开了,留下一众人仍围在电视机前兮兮索索地说着什么。
  ……
  独自离开的佑冰一个人走到天台上,因为不想再看那段新闻,也不能再看,在自己还能控制得了情绪的时候,必须离开,不想在大家面前失态,甚至是失控,兰姐和晓添用心为自己安排的生日会,必须有个完满的结束,不想让自己成为那不完满的一点。
  可是,这画面真的一根针一样,深深刺进了佑冰的心里,她没有看错,她努力地看了一遍又一遍,她发誓没有看错,那的确是一城,而旁边的那个也的确是一城的前女友,他的至爱,妈妈的另一个女儿。天哪,无数交织在一起的复杂的关系,让佑冰直觉得透不过气。他还是爱她,那么的爱她,他还是想跟她在一起,甚至不惜成为八卦头条。只是这一切,为什么都那么强烈地伤害着自己。这大半年来的相处,自己唯一想做的就是让他走出那段情伤,重拾阳光,可是所有的努力都不及那个女孩的一声呼唤,甚至连呼唤都用不着,只要她站在那儿,他就会不顾一切地再一次沦陷。那么自己所做的这一切又算是什么,为什么会那么的无力,如同鸡肋般无足轻重,对他来说,自己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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