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可是佑冰自己都不知道哪儿来的动力，居然可以在她面前把自己变成一个弱智的粉丝。然而，已经做了，而且做到了。
无力地走进电梯，等待着电梯门重新关上。然而就在电梯门行将关上之际，佑冰的注意力忽然被一个走过去的中年美妇所吸引。没错，即便是侧面也绝对不会认错，是凌若岑，是妈妈。佑冰立刻疯狂地按着开门的按钮，直到电梯门又缓缓地打开，便大步地冲了出来，看着妈妈的背影停在一零零六的门前。这下佑冰更加肯定了，原来妈妈是来找女儿的，那个完美的女儿。
佑冰以为自己会冲上去抱住妈妈，可是双脚却像被粘住了似的怎么也动弹不得，直到佳晴开了门，俩母女双双进了屋子。佑冰只觉得身体里的血液都在向上涌，此刻，她与妈妈是这么的近，为什么却感觉那么遥远。那扇门里的才是母慈女孝、一派温馨的场面，这一切与自己毫无关系。为什么会那么多余，佑冰觉得自己真的很多余，脑海不断涌出妈妈是如何拥抱佳晴、如何赞美佳晴、如何鼓励佳晴的画面，而自己只能在一旁看着，却永远不会被她们看到。那扇门就像是把她们隔在了两个世界，一边是温暖的春天，一边却是凋零的冬天。
佑冰呆呆地自己也不知道僵了多久，也许是一刻钟，也许是半个小时，直到门又打开了。妈妈重新出现在视野中，向着自己的方向慢慢靠近。
佑冰觉得浑身发热，真的好想好想冲上去拼命地叫妈妈，却不知道为什么怎么也动不了，什么也说不出。
“啪”的一下，只听得凌若岑重重地在佑冰身上撞了一下，佑冰被撞得踉跄了几步。凌若岑当即喝道：“你怎么搞的，不知道站在路中间会撞到人的吗！”
佑冰被妈妈这句严厉的责骂惊了一下，设想过无数母女俩重逢的场面，却从没想到会是这样。妈妈看起来真的是很生气，佑冰不明白，难道自己真的这么不堪，这么讨人厌吗，突然好生委屈。
“真是没礼貌，连句对不起都不会说吗？”凌若岑又是重重的一句责备。
佑冰再也压抑不住心里的火，直直地顶撞道：“我觉得是你撞到了我。”
“真是没规矩，你父母没有教你做人基本的礼仪吗？”凌若岑更是恼火。
闻此言，佑冰就像被人重重在心口打了一拳，愤怒地瞪着凌若岑，道：“你说得没错，我父母确实没教过我这些，因为我根本没有父母。”
言毕，佑冰便大步往楼梯口跑去。这里的空气简直压得她无法呼吸，被自己的母亲责骂说是一个没有教养的小孩，佑冰觉得无比的委屈和荒谬。没有办法再对着母亲的那张脸，只想逃开。这期待已久的重逢简直是一场噩梦。
凌若岑定了定神，想着今天实在是个倒霉的日子，先是和佳晴一顿大吵，又碰上这么个粗蛮的丫头。不明白为什么女儿大了，竟会如此的难以沟通，曾经自己视为完美的女儿，为什么会变得如此顽劣不逊。凌若岑深深地叹了口气。
第四十七节
与母亲又是一次不愉快的会面，佳晴觉得和妈妈越来越无法沟通，从小就很害怕妈妈，因为妈妈对自己的要求极高，处处都要求完美，自己觉得已经做得够好，在妈妈眼里永远都可以再好。印象中，妈妈从未和颜悦色地赞美过自己，虽然明明是获得荣誉无数。可为什么，妈妈总是那么难以取悦，以至于佳晴根本就不愿意把自己的病情告诉她，在她的心里，妈妈不会接受一个有缺陷的懦弱的不完美的女儿。可以说，少卿是自己这些心中的苦闷唯一可以倾诉的对象，那个人不是一城，至少不是那个自己所熟悉的一城，不是那个空有一腔热情的学生，在佳晴眼里，那个一城实在是太孩子气，相形之下，少卿能为自己提供一个实实在在的港湾，对自己的病情，少卿也是极为关注，所以到目前为止，都还控制得不错。
可是为什么，又来横生枝节，佳晴看着手里少卿和辣妹无比亲密的照片，顿时觉得好无助。自己唯一觉得能依赖的人原来也是这么不值一信吗，难道这最后的港湾自己也无法久留了吗？想到此处，佳晴不禁为自己难过，明明有一个舞蹈家的妈妈、一个企业家的男友，生活明明应该很幸福，可为什么现实和应该的世界总是差得那么远。
几乎是一瞬间的，毫无征兆却自然而然的，佳晴想起了一城。只有一城是从来不会欺骗自己、背叛自己的那一个，就算他有着种种的不成熟，但起码是真诚可信的。而且，一城显然还爱着自己，不然不会拉着自己在公寓里过了一夜，不然不会如此气愤地把所有的不快都告诉自己。更何况，现在的一城和当年的那个楞头青已经判若俩人，现在的一城是在事业上小有成就的有为青年，尽管和少卿还不能比，但也没有理由会越来越差……
就在这短短的几秒之间，佳晴在脑海里完成了一系列的分析与评判，不是刻意，而是再自然不过。很早就踏上舞台接触社会的佳晴已经习惯了这种处事方式，会不自然地去权衡利弊，趋利避害，加上在英国的这几年，几乎所有的事都要靠自己，让自己安全起来不受伤害几乎是佳晴对待任何事情的第一出发点。
佳晴于是离开自己的住处朝着一城的公寓驾车而去。
……
站在一城家的门口，佳晴按了按门铃，虽有忐忑，但也还有几分自信，最大的自信还是源自于一城对自己的感情依然如故。
正在想着如何开口，门开了，见到一城的脸，佳晴深吸了口气，倒是一城像是十分吃惊，呆呆地站着不动。于是佳晴开口道：“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一城这才回过神来，让佳晴进了屋子，只是仍在小小的震惊中。经历过上次的狗仔追踪风波后，一城本想着，佳晴是无论如何不会也不敢再与自己会面了，没想到她竟自己跑了过来。
“我给你去倒杯水。”一城似乎有些不敢看着佳晴，至于怕些什么，自己一时也无法说得清，只是下意识觉得不该再见面，起码在弄清楚自己的真正的想法和感情之前不该再见面。
就在一城往厨房迈步的当口，佳晴从身后紧紧抱住了一城，一城顿时心跳加快了一倍。然而此时的一城却突然对自己的心声听得无比的清楚，这不是兴奋，不是十七岁那年佳晴第一次搂住自己那种恨不得马上就死掉的甜蜜和陶醉，此时的感受是完完全全的担心和害怕，害怕佳晴会对自己做出什么承诺，或是要求自己给予什么承诺，无论是施还是受，一城明白，现在的自己都无法承担。
“一城，我们重新在一起好吗？”虽然佳晴的这句话说得很轻，但一城还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没有任何兴奋和喜悦可言，一城只觉得压力好大，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佳晴。答应吗，这已不是心中所愿；拒绝吗，却从不知道如何拒绝这个女孩。
一刹那间，一城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佑冰清冷的面庞，出现了那天她坐在餐厅里问自己的那句话“这样真的会开心一点吗？”当时的自己不知该怎么回答，因为无法确定，然而，在此时此刻到来的时候，却突然变得这么的清晰可见。没有开心，连一点都没有。
一城用力松开了佳晴紧紧抱着自己的双手，转过身来，见到佳晴满脸的期待和凄楚。一城静静看着这张脸，期望能够找到一种力量，让他能够说“好”的力量。这张脸依旧是那么的精致而完美，依旧美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这张脸难道不是自己无数个夜晚辗转反侧的根源吗，难道不是自己费了这么大的周折苦心想得到的结果吗，为什么就在计划就要实现的时候，却发现这不是自己要的结果。那股力量在哪里，为什么偏就寻不到。
一城轻叹了一声，反而问佳晴道：“发生什么事了，你好像很激动。”
一城的冷静是佳晴始料未及的，这跟她预想的相去甚远，想象中，一城必定会张开双臂迎接自己的回归，可是，为什么会这样。不过又马上说服自己，心想有些解释总是需要的，便从衣袋里取出那些照片，呈在一城面前。
一城接过照片未及细看，心里就咯噔了一下，难不成佑冰和晓添真的这么干了，细瞧了瞧照片，果然是容少卿和某辣妹的亲密照，一城忽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从未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无聊和荒诞，为了一个自己都弄不清楚的目的，自编自导了这么一出，还搭上两个好友，晓添说自己脑子进水，或许真的没有说错，佑冰总说自己脑子笨不好使，真是出奇的正确。
虽然很肯定是他们的杰作，但一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这些照片你是怎么拿到的？”
“我的粉丝给我的。”佳晴答道。
粉丝，除了佑冰不会有第二个人。一城忽然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一种不可名状的内疚和抱歉，这出荒诞的戏自己砸进去也认了，可是关佑冰什么事，为什么要把佑冰也拖进来，佑冰本该是个毫不相干的人，本应在自己的世界里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可是事情似乎早就不是这样，自己的世界和佑冰的世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撞在了一起，只是那么久了，自己居然都没有感觉，原来这出戏不是这两天才上演，早在一年前，不，是两年前，也许更就早以前在火车上遇到她的时候，佑冰的世界就已经被自己撞破了一个角，还是自己的世界早就被佑冰去掉了一条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