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见一城陷入了沉思,佳晴有些着急,似乎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也许事情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佳晴悻悻问道:“你在想什么?”
  一城被问得有些措手不及,就像要掩饰什么似的忙道:“我只是在想,这些照片你都证实过吗,也许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也许应该去问问少卿。”
  “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佳晴十分疑惑地看着一城,“这跟我证不证实有什么关系,我现在告诉你我对这个男人已经失去了信任,我只是想知道我们还能不能重新在一起。”
  “可是,你就算要和他分手,也该让他知道为什么,不是吗?”一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希望岔开话题。
  “你难道不明白吗?”佳晴有些气恼了,“现在不是我跟他的事,而是我们俩的事,我想知道你是不是还像以前那么爱我,是不是还想和我在一起!”
  话说到这一步,一城知道已经不能再闪躲,道:“我需要时间想一想。”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佳晴闻言震惊异常,片刻后,缓缓地道:“所以,是我理解错了是吗,你那天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我带走,不是因为想和我在一起是吗?”
  一城不语。
  见一城半响没有作声,佳晴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我以为,总有些人和事是不会变的,我以为你就是那样的人,现在看来,是我错了,你说我是高估了你,还是高估了我自己?”
  良久之后,一城忽然道:“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比你更希望我没有变,但是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不可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你还是怪我恨我,是吗?”佳晴无力地问道。
  “在今天之前,也许我还会说是,可是现在,我真的不恨你,你别问我为什么,但我真的不恨你。”一城冷静地道。
  闻此言,佳晴突然明白一城不再是自己的了,如果他还恨着自己,那也许还有一丝机会,起码还意味着他对自己的感情依旧强烈,依旧不能放下。但现在看来,他是放下了,他的心里不再会有波澜和动荡。
  “我明白了。”佳晴冷冷地说了句,便准备离开。
  一城跟着佳晴走到门口,“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佳晴并没有看着一城,只是低头,却又忽而转身问道,“你没有喜欢什么人了吗?”
  一城忽然觉得心被拧了一下,虽不想承认,但脑海里明明划过佑冰的脸庞。只是,对着佳晴半是疑惑半是委屈的眼睛,一城说了句:“我想还没有。”
  佳晴冷笑了一下,转身离开,慢慢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一城关上房门,整个身体无力地靠在门上,闭上眼睛,却依旧是佑冰的声音和她那难得一见的笑容。
  第四十八节
  与母亲昨日的意外相遇让这个周末变得异常的不平静,佑冰已经记不起自己是怎么离开那个地方回到了家里,只记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无数的冰块包裹着,那种冰冷的感觉是长久以来从未尝试过的。对母亲的感觉一直是痛并思念的焦灼,恨她吗,也许吧,但这恨每每都会被更强烈的思念所淹没。可为什么,真的见到了,会是这般彻头彻尾的疼痛,没有丝毫的温暖。
  第二天礼拜一,佑冰照常来中心上班,只是始终无法把心思集中起来。今天是做帐的日子,佑冰每写一个数字都觉得有些恍惚,不过终于还是颤颤巍巍地把上个月的账做了出来,拿着账本走进了孙兰的办公室。
  孙兰仔细地看完佑冰做的账,忽然皱着眉抬头说道:“借贷都记反了。”
  “是吗?”佑冰忙接过账本看了看,果然是把借方和贷方都弄混了,于是急忙抱歉道,“不好意思,兰姐,我马上重做。”就在佑冰心急火燎地准备回自己的位子重新去做,又“啪”地一下打翻了孙兰放在书桌边的杯子,杯子里的水倾倒了大半张桌子。
  “对不起,对不起。”佑冰见状忙道歉,边毫无章法地拿餐巾纸擦拭。
  “好了,好了,行了,冰儿!”孙兰喝止住佑冰,握住她的手,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我看你从一早上开始就不大对劲,出了什么事了?”
  一系列的意外让佑冰的情绪十分紧张,把本有些浑浑噩噩的她一下子拉了出来,情绪也在此时崩塌开来。佑冰整个人一下子蹲了下来,头埋进双臂,抽泣起来。
  孙兰见佑冰整个人瘫软下来,便扶她坐到椅子上,见她已是满脸的泪痕,心中也极其难过,柔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能说吗?”
  佑冰试图让自己平复下来,对孙兰虽是打自内心的尊敬和信任,可从没对她说过自己全部的故事,也许是没有机会,也许是觉得没有必要,可是此时此刻的佑冰真的好想有一个人能听听她的声音,她的内心到底在想什么。
  深吸了一口气,佑冰对孙兰说道:“昨天我看见我妈妈了,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二次看到她,第一次,是在那个舞蹈明星任佳晴的演出之后。”
  “你是说,我买票请大家去看的那场演出?”孙兰一直都觉得这个女孩一定有什么故事,只是这样的开场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嗯,”佑冰点了点头,“可是每一次,她都不是为了来见我,每一次,都是为了见她的那个优秀完美的女儿,不是我。”佑冰有些哽咽,便停了下来。
  孙兰不是很明白,但隐约也能了解,佑冰和她的母亲应该有着某种隔阂,便试探性地问道:“你从来没见过妈妈吗?”
  “直到最近之前,从来都没见过,她在生了我之后就离开了。”佑冰觉得自己费了好大的气力才说出离开这两个字。
  “为什么?”孙兰忐忑地问道,她不知道这个问题会不会直指佑冰的痛处。
  “因为我先天的这个病吧,因为她受不了有一个残疾的小孩,”佑冰强忍着心痛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说是因为这个原因,但除了这个,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孙兰曾经想问过佑冰有关家里人的事,因她从来都只说外公外婆,却从不提爸爸妈妈,但某种隐隐的顾虑让孙兰几次都作罢,此刻亲耳听到,只觉得比想象中的还要心痛。自己的儿子小峰可以说与佑冰罹患的是同一种先天性疾病,只是小峰的审判日来得更早一些,孙兰清楚地记得儿子在知道自己会瘫痪的时候是怎样的痛不欲生,自己是花了多少心力才让小峰能够面对。可是眼前的这个女孩,只能一个人去面对这所有的一切,外祖父母永远不能等同于亲生母亲,失去这道大墙保护的孩子,都是折翼的天使。
  “所以,”孙兰哽咽了一下,问道:“昨天你们,你和你妈妈,谈得不好吗?”
  “我根本没有机会跟她谈,她根本不知道我是谁,她只是去看她的女儿,不过是碰巧遇到我这个路人甲。”佑冰苦笑了一下。
  “所以,她不知道你是谁?”孙兰不太敢相信地问道。
  佑冰轻摇了摇头,停了片刻,道:“也许她已经忘了还有我这么个女儿了,对她来说,我应该算是耻辱和污点吧。”
  “冰儿,”孙兰喝止道,“你不应该这么想。”
  佑冰沉默了一会,忽然对孙兰道:“兰姐,你知道吗,达尔文说过,人类的脑部结构是会自动倾向于忘记那些让他们不愉快的东西,以便生存下去。更何况,上天又给了她第二个孩子,一个那么完美那么优秀的孩子。所以,我是否存在应该没什么关系了吧。”
  “你妈妈的第二个孩子,”孙兰只觉得这一重一重的关系充满了问号,“你知道?”
  佑冰抬起头对着孙兰道:“不光我知道,你也知道。就是那个从英国回国来巡演的跳舞的女孩,任佳晴。”
  孙兰闻言一时不知该怎么去联系这所有的一切,眼前这个女孩到底在心里藏了多少东西。孙兰问道:“是那个我让大家一起去看演出的那个女孩吗?”
  佑冰点头。
  “你觉得她是完美而优秀的孩子?”孙兰忽然这样问道,想知道佑冰内心所想。
  “难道不是吗?”佑冰反问道,“她是那么漂亮,那么有才华,那么年轻就已经获得那么多的成就,”停了片刻,又道,“和她的光芒比起来,我就像尘埃那么微不足道。她一定会更加璀璨,而我只会慢慢地丧失所有的东西,包括最基本的行走能力,有句话怎么说的,度此残生。”
  “冰儿,我不知道你心里竟然是这么想的。”孙兰只觉得心痛,这个女孩子的心里原来是这么的阴郁,拿自己和所谓完美的孩子作对比,孙兰很想让她不要这么做,可是又有什么用呢,即便是换作自己,也会不自觉地这么做吧。因为她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其实我能理解,”佑冰对着孙兰道,“任凭哪个母亲要做这种二选一的事,答案都是不言而喻的,不光是母亲,所有人的答案都一样,所有人,包括一城。”
  “一城?”又一个大大的问号让孙兰不解,“为什么还有一城?”
  “他们曾经是恋人,我也不敢相信,但这是真的。”佑冰无力地说道,“就是因为这个女孩的离开,一城才会这么的颓废。我曾经那么努力地想让他振作起来,可我所有的努力都抵不过她的一个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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