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一城明白容毅达是在拿母亲威胁自己,母亲一直认为她的这一次婚姻是上天的恩赐,容毅达是个难得的好男人。因为知道母亲不是一个坚强的人,接受不了梦想的破灭,所以才会对容毅达不耻的行径一再姑息一再容忍,从未告诉母亲。却没想到此人竟无耻到用这个来要挟自己。
愤怒地看着容毅达,一城只说了两个字:“卑鄙。”
容毅达知道已经达到了目的,便笑道:“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你妈妈,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如果我妈妈有什么事,我就是下地狱,也一定拖你一起下去。”一城怒道。
容毅达也忽然严肃起来:“我的妻子,我绝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一城不再说话,容毅达的脸上又显出了他那标志性的和颜悦色,对着一城说:“人生,有很多事要学,一个人能找个时间找个地方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其实是很难得的,这个机会现在就摆在你面前,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一城没有搭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容毅达起身离开,临到门口时回头看了看一城,似有深意地笑了笑。
这个笑容也深深烙在了一城的心里,从头到尾都让他恶心得想吐。
走回拘留室的那段路上,一城一直低头看着地上,想着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醒了,也破了,终于看见真实的世界,真实的自己,真实的容毅达,真实的任佳晴……。原来这么久以来,自己都在做一个春秋大梦,漂亮的女友,青年才俊,成功,财富,地位,原本以为用这些东西就能赢回佳晴,原本以为梦想唾手可得,却原来是这么的丑陋,甚至可耻。容毅达说得没错,没有人邀请他进入这场戏,是他自己自以为聪明地硬要凑上去。最大的心魔,一直都在自己这里,把自己送进火坑的不是任何人,而是自己。
瞬间的感悟让一城震惊,也突然地,让他静了下来。有因才会有果,自己种下的因也必须自己来承担后果,无论甘甜酸涩。毫无来由的,一城的脑里忽然不断重复着佑冰的那句话,“你脑子进水了”,从来都觉得佑冰是故意找茬,此刻才陡然明白,佑冰说得全是真话,虽然刺耳,却是救赎。
拘留室里,一城静静地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认真地审视起自己,也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可以这么清楚地看到自己的机理。让一城自己都大感意外的是,居然可以这么冷静,这么清晰,没有戾气,没有暴怒。似乎好久都没能如此坦然地面对自己,只是没想到,居然是现在,居然是在这个地方。
第五十四节
两个星期焦灼的等待,终于还是没能找到肖友明,佑冰唯一能期望的只有晓添请来的这位刘律师,虽明知希望不大,但事情没到最后一刻,总还不能说彻底无望。
开庭的那天,天空阴沉沉的,就像佑冰此刻的心情,被厚厚的云层抓得透不过气来。
一城的案子不是公开庭审,所以佑冰只能在法院外等待结果。一旁的晓添看着佑冰整个人都紧紧地绷着,不知该说些什么宽慰的话。不过俩人都知道,希望并不大。
两个小时的庭审感觉就像两天一样长,终于看到刘律师从高高的台阶下拾级而下,佑冰忙迎上前去,却只见刘律师眉头紧锁,低沉地说道:“他当庭认罪了,判了十八个月,没有缓刑。”
“什么?”佑冰和晓添都有些不敢相信,晓添追问道:“怎么会认罪,您不是之前跟他说得好好的吗?”
刘律师扶了扶眼镜,道:“认罪也未必不是好事,起码比法院认定会判得轻一些,我是有跟他提过这个,但是我觉得他当时的态度,应该是不会认罪的,为什么会这样,我也不知道。”
“这小子又在搞什么呀!”晓添低吼了一声。
佑冰只是听着刘律师的解释,未作任何评价,过了好一会,才说:“谢谢你,刘律师,麻烦你了。”
刘律师应道:“不用谢,既然他认罪了,我也没做什么,这律师费,我也不能收了。”
“谢谢你,刘律师。”晓添礼节性地说道,“改天请您吃饭好好谢谢您!”
“不用了,其实我什么都没做。”刘律师礼貌地回了晓添,然后与俩人道别。
见佑冰低头不语,一言不发,晓添想说些什么,却没等到开口,佑冰先说道:“晓添,我想离开这里。”
“那好,我们走吧。”晓添说着,准备和佑冰一起离开。
走了几步,佑冰忽然说道:“我想一个人走走,好吗?”
晓添看着佑冰无力的神情,却不知该怎么去帮,这个时候,也许说什么做什么都一样的苍白无力。便点了点头,停下了脚步。
佑冰一个人继续往前走着,留给晓添渐行渐远的背影。晓添的眼中,这个背影是如此的落寞,如此的孤寂,这个女孩总是这样孤独得只和自己的心在一起,不愿任何人看到她心里的东西。或许她是愿意的,至少对一城,可是一城却似乎始终走不到门的入口。晓添不禁叹了一声,忽然发现自己竟是如此期待一城能够走进这个女孩的生命,因为这个女孩已经在一城的生命里,即便一城没有觉察,却也已经无法擦去到处深深的痕迹。那么,佑冰的世界呢,她那孤寂的世界什么时候才能有人轻轻地叩开。晓添相信,那个人一定是一城,只有一城知道开启那扇门的钥匙在哪里。
第五十五节
不知不觉地,一城的牢狱生涯已经过去一个月,按规定,每个月可以有一次和亲人朋友会面的机会。只是,一城不知道,谁会来看他,或者他心里希望的那个人,会不会来看他。一城知道,自己欠佑冰一个解释,认罪的决定并没有知会过佑冰,也许她会怪自己,但是一城真的好想告诉她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一城心里,早已把佑冰当作心灵的知己。
一城今天起得很早,其实昨晚就没睡着,一直想着今天能不能见到佑冰。直到狱警走近喊名字,一长串的名字叫下来却没听到自己的,一城沮丧不已。怕也许这本来就是奢望吧,为什么佑冰会来呢。一城正想着,却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没错,有人来探他,至于是谁,还不得而知。
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怦怦跳得厉害,一城跟随狱警进到探监室,犯人和探监的人是用一块厚厚的玻璃隔开,说话靠的是电话对讲机。一城一路向前,见走在自己前面的狱友都纷纷坐了下来,隔着玻璃开始和亲人对话。无比忐忑地,一城终于走到了这一排的最后一个位置,不知怎的,竟不敢往玻璃的那边看。
终于坐了下来,才见对面的人真的是佑冰,是的,是活生生的佑冰,一城一时不知该怎么控制自己的表情,竟傻傻地笑了出来,只有天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好想哭。
玻璃那边的佑冰看起来依然冷冷的,见一城笑起来,便拿起对讲机,阴沉地说了句:“我很好笑是吗?”
一城还是笑着,就如同这笑容僵在脸上了一样,听到的依然是这熟悉的毫无起伏的冷冷的声音,但心里却是莫名的温暖,“不是,你一点都不好笑。”
佑冰瞪了一眼一城,有好多话想问他,不明白他这样做是为什么,天知道这一个月的等待她是怎么熬过来的,终于等到见面的机会,并不长的三十分钟,佑冰必须抓紧时间。
然而没等佑冰开口,一城却先说道:“佑冰,对不起,事先没有跟你商量就自己认罪了,原谅我好吗?”
一城的道歉大大出乎佑冰的意料,虽仍不明白,还是强忍着不解和难受,说道:“你没有对不起我,也不需要向我交代什么,你需要交代的人是你自己。”停了一秒钟,还是忍不住问道,“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这么不爱惜自己,总是要这样自暴自弃?”
“佑冰,”一城忽然一脸的严肃,“我没有自暴自弃,我是因为想清楚了,才决定这么做。”稍停了片刻,继续道,“我是为自己犯的错接受惩罚,我必须这么做。”
“可是,你说过你没做过。”佑冰反问道,“为什么要接受惩罚?”
“我不是说行贿,我不是说犯罪,”一城认真地说,“我是为自己的脑子进水而接受惩罚。”
佑冰不解。
一城似无奈地笑了笑,说道:“佑冰,你不总是说我脑子进水嘛,我之前还老觉得你是故意找我碴,不过现在我终于知道,你是多么的先知。”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佑冰仍然不解。
一城道:“我要不是脑子进水,就不会自以为是地拿着我继父的把柄去威胁他给我一个高管的位子坐,要不是脑子进水,我就不会天真地以为这样就是所谓的成功了,要不是脑子进水,我更不会觉得这样就能把佳晴从我大哥的身边抢回来。所以,我根本不知道,其实一开始我就已经进了我继父设好的局,所以,我注定要栽,所有这一切都是因为我脑子进水,是咎由自取。”
佑冰从来没有像这样地听过一城如此清晰地剖析自己,确实,自从堰江江堤的重逢起,就一直觉得他在浪费自己的生命,所以总说他脑子进水智商低,但是老天知道,自己每次这样说,心里都有说不出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