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孙兰却似无奈地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想赌一赌，赌一城的心，也赌老天爷会心软。”
晓添不语，想着一城，想着佑冰，一个是好哥们，一个是曾经想追的女孩，晓添莫名地打心底里希望他们在一起，总觉得他们应该在一起，只是不知为什么好像有一堵气墙横在他们中间，让两个人始终擦肩而行。
……
晓添本想上楼跟一城道个别，却见阁楼并无人影，循着唯一的一条通道，见他独自站在天台上望着远处发呆。
赌一城的心，也赌老天爷会心软。想着姑妈的话，晓添并没有上前跟一城说什么，只是让他一个人静静地待在自己的世界，抑或是他和佑冰两个人的世界。
第六十节
整整一个星期过去了，一城仍然没有见到佑冰，只是听孙兰说她仍在家休息，不过肺炎的康复确实比较慢，想来多休息也是对的。一城无数次想拨通佑冰的手机，问问她有没有好一点，却每次都还是作罢。既然有晓添照顾着，自己又何必再生事。整整花了好几天的时间，一城才觉得胸闷好了一些，佑冰和晓添在一起的消息，乍一听到时，一城觉得自己的胸口就像被人不停地用力猛踹，几乎是发泄般的在厕所里狠命地刷狠命地刷，似乎这样才能让自己好过些。甚至有好几次在刷厕所的时候，都好像听到佑冰在身后喊自己的名字，只是回头却什么都没见到。
终于强迫自己停下这种神经质的发泄，出狱后第四天的晚上，一城收拾了一些画画用的工具，来到了堰江著名的艺术街，摆起了摊子为路人画肖像。读大学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这条街，有很多手工艺人会在这里支起摊子，比如写书法、捏面人，还有卖小玩意儿的，从没想过自己也会在街上卖艺，不过现下也不失为一个营生的手段，毕竟像自己这样的情况，要找个工作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幸还有些笔头功夫，不妨一试。
就这样，连续三个晚上，一城都在这里设摊作画，借着这条街熙熙攘攘的人流，也还真做了几笔生意，这让一城一下子兴奋起来，似乎稍稍地把他从神经质的失恋情节中暂时解放了出来。
第四个晚上，也是礼拜天的晚上，这条街的人似乎异常的多，一城一连接了三个单子，忙得不亦乐乎，除了沉浸在自己的创作中，几乎忘了周遭的一切，只是刚把完成的作品交到要求作画的女士手中，一城的视线忽然被眼前站着的人锁住，这个熟悉的身形，是的，是佑冰，居然在这里遇到佑冰。
就这么楞楞地看着，一城突然语塞，只觉得脑充血得厉害，离上次见面不过几个星期的时间，却像好久好久没见，只是自己未来得及说出一切，再见她已是自己最好兄弟的女友，为什么好像做梦一样。而且，眼前的佑冰果然更清瘦了，想必是因为生病，一城忽然觉得心痛难当。
“怎么，想装作没看见我。”佑冰突然说道。
“我想来着，不过很难。”一城意有所指地说，“怎么会来这儿？”
“一直在床上躺着，觉得好无聊，就想逛逛，我也不知道怎么就逛到这儿来了？”佑冰不以为然地道。
“来了多久了？”一城问。
“看你画了两幅画。”佑冰淡淡地道，“画得不错。”
听到佑冰的赞美，一城演示不住喜悦地笑了笑，继续问道：“身体好点了吗，要不要紧？”
“已经好了，不过外婆要我卧床，兰姐不让我上班，所以躺到现在，无聊死了。”佑冰小小抱怨道。
记忆中，佑冰很少会像这样耍小无赖，一城觉得煞是可爱，但突然间又想到了什么，说道：“我出来一个星期了。”
“我知道。”佑冰回答，随即忽然带着埋怨的语气说道，“为什么都不打电话给我？”
“你也没有打给我啊？”一城对佑冰的责问觉得既莫名又委屈，反而气呼呼地反问。
“我是因为，”佑冰稍停了下，似在思考该怎么说，“我是因为怕你换了号码。”
“没有啊，”一城瞪大了眼睛说，“号码没换，而且你可以试试打打看啊。”只是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像是只是咕哝给自己听地说道：“不过，你应该没时间打给我。”
“你说什么？”佑冰无法听清一城的话。
就在此时，一个中年男人在一城的摊前停了下来，指着几幅画问一城道：“小伙子，这是你画的吗？”
一城点头。
“画得不错啊，画一幅要多长时间啊？”中年男人继续问道。
“不超过半个小时。”一城答。
“那也给我画一幅吧，对了，多少钱啊？”
一城告诉男人他作画的价格，男人也爽快地把一百大洋递了过来。一城便开始静下心来给这个男人作起肖像画。
佑冰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画画的一城，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开心，他画画的时候似乎会发散一种特别的气息，那么安静，那么专注，似乎就是自己一直以来期待的样子，原来他认真起来会这么迷人。
就在佑冰看得有些着迷的时候，一城的画作完成了。只听得中年男人赞许的几句：“画得真是不错。”
一城腼腆得笑了笑。
“对了小伙子，”中年男人忽然转了话锋，“不知道你还有别的工作吗，我知道有点唐突，不过我的广告公司正好要找一个美术编辑，不知道你愿意来吗？”
佑冰听到这里只觉得浑身热血沸腾，这种机会就像天上掉下来的一样，也许一城要交好运了。
可一城没有立刻回答，沉默了片刻，说道：“您能接受一个坐过牢的人吗？”
佑冰的心理咯噔了一下，完全没有想到一城会这么说，再看那中年男人，似乎也是吃了一惊，只见他半响没有言语，终于开口道：“那真是对不起了。”
一城倒是极其坦然地笑道：“没关系，能理解。”
男人笑了笑，走开了，只是佑冰急了，一城这家伙也过分坦诚了吧，这样的机会难道就让它白白溜走！佑冰不甘心，看了看貌似毫不在意的一城鼓捣着手里的画笔，也不多说什么，便自己朝着中年男人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
中年男人已经走开了一段，再加上人流如梭，佑冰只能追寻着那身衣服，但走了好久也没能接近，一直到走完了整条艺术街，相接的是一条大马路。眼见着中年男人已经穿过了这条马路，佑冰便立刻跟上去，只是突然间，红灯转成了绿灯，佑冰一下子置身于车流之间，然而她自己却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似的，只是叫着前面的中年男人，“那位先生能等一下吗？”
中年男人似听到了佑冰的声音，回过头来，但见一女子直挺挺地走在车流穿梭的马路上，心里也是一惊，就在她快要穿过马路的时候，一辆黑色小轿车突然快速驶来，中年男人一把伸手拉过了险些被碰到的佑冰。
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遭遇了一次险情，佑冰谢过中年男人，却又忙道，“这位先生，您能给刚刚给您画画的那个男孩一次机会吗，您能给他一个面试的机会吗，他是坐过牢没错，但不是像您想的那样，他绝对不是那种十恶不赦的人，而且坐过牢的人也应该得到公平的对待不是吗？”
男人十分惊讶，带着震惊的语气说道：“你，刚才站在那个小伙子旁边的，就是你？”
佑冰点头。
男人仍是吃惊地道：“你不要命地追我，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我没有不要命，”佑冰回答，“只是刚才忘了是在过马路。”
看着面前这个女孩紧张的样子，和这种不要命的劲头，中年男人忽然笑着道：“这都能忘啊，”停顿了片刻，若有所思地问道，“不过，你确实把我给吓到了，好吧，把他的电话号码给我吧。”
“真的？”佑冰有些不敢相信，似乎容易了点，“您，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是啊，只是给个机会嘛，不保证聘用的，呵呵，”男人笑着说，“不过，一个人肯为了另一个人这么不要命的，我倒是想看看他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佑冰笑笑，把一城的号码告诉了中年男人，并郑重道谢。
可能是刚才走得太急，加上肺炎的余孽还未除净，佑冰一阵猛的咳嗽。没有再回过头去找一城，只是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自己能为他做的也只有这些，希望他一切都好。再一次陷入卑微无能的自责中，总是这样，自己的生命毫无价值，所能做的永远都是杯水车薪，永远都是那么渺小。在妈妈那里是这样，在一城这里也是一样，所以永远也只是角落里的尘埃，没有人看得见，没有人想看见。
第六十一节
第二天的上午，一城莫名接到一家广告人事打来的电话，安排他下午面试。一头雾水的一城在电话里也没问出个所以然，出于礼貌，出于好奇，也出于确实需要一份工作，一城应下了下午的面试。
时值下午两点的光景，一城来到电话中约定的面试地点，这是一家位于市中心商务楼的公司，地方不算太大，但所有人看起来都很忙碌。那位打早上打电话来的人事把一城一路引到了经理办公室，进到门里，一城惊奇地发现办公室里正起身向自己打招呼的居然是昨天来画肖像的中年男人，一城一时觉得云山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