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每个月似乎都是在这种期待、担心、兴奋的情绪变化中重复着,直到最后一个探视日终于到来。
  一城的牢狱生涯只剩下最后一个月的时间,这也是他出狱前的最后一次探视。
  见到佑冰依然是兴奋不已,一城忽然决定要逗一逗她,立刻摆出一副十分严肃的表情,道:“佑冰,我要跟你说件事。”
  见一城如此严肃,佑冰紧张起来:“什么事,好事还是坏事?”
  “我前两天打了牢里另外一个人,所以加判了一个月,还要在多呆一个月。”一城认真地道。
  “什么?”佑冰又急又恼,一度觉得这一年多的时间一城真的变了,变得开朗,阳光,爱说笑,知道轻重,那是她曾经多么期待的变化,虽说也许真的是因为牢狱之灾,可这变化让佑冰觉得开心和欣慰,却不曾想临到出狱,又出这种事,“你不是说过,不会再脑子进水的吗,你就不能忍忍嘛!”
  “怎么忍啊,那家伙欺人太甚!”一城还在继续装。
  “怎么这样啊!”情急之下,佑冰一时控制不了,站了起来。
  意识到自己可能有点过分,一城忙解释道:“没有没有,我逗你的,”然后做了个鬼脸,“好笑吧?”
  “好笑你个头啊!”佑冰怒不可遏,“你能不能别这么无聊啊!”
  佑冰急得发火的样子让一城觉得可乐,瞬时间忽然想到了什么,便问道:“佑冰,你也挺关心我的是不是?”一城的心里暗暗地期待佑冰的回答,或许佑冰对自己也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无聊!”佑冰立刻扳起了脸,“谁有那个空,你以为我很想来这个鬼地方吗!”
  “倒也是。”一城灰溜溜地笑了笑,暗暗地也骂了自己一句无聊,只能以傻笑聊以自wèi,顺便缓和一下略显尴尬的气氛。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再过两个星期,你出狱,没错吧?”佑冰略带威仪地问道。
  “没错。”一城就像做错事的小学生。
  “有地方住吗?”
  “没有。”这些现实的问题看来是不得不面对的,回妈妈和容毅达的家吗,绝对不可能,这才意识到,自己真的无处可去。
  “我已经和兰姐说好了,你暂时还是去中心的阁楼住,等到你找到住处。”佑冰冷冷地说道。
  一城忽然觉得自己无言以对,为什么佑冰总是会在自己需要的时刻把什么都安排好,为什么总是这么的及时,就像能穿透自己的大脑,甚至是自己的心。想说感激的话,却觉得无论怎么说也都苍白无力。
  “一切听领导安排。”
  这是一城唯一能说的,就像是完完全全把自己的生命交到佑冰的手里,却是如此的安心和坦然。一城一时想不起这个女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进入了自己的生命,但清楚的是,再也不想她离开。
  第五十九节
  两周后的星期六,一城刑满出狱的日子终于来了,十八个月并不算短,可奇怪的是,一城并不觉得长,起码不是度日如年。这段牢狱生涯反倒好似成了他生命的另一个起点,回想过去的那段日子,一城只能想到四个字,浑浑噩噩,放眼未来的日子,虽知自己已是有案底的人,也知未来的路必不好走,却也没有失了信心。相反,一城觉得整个人坦荡了不少,也许将来就只能做做体力活,也许再也没有所谓成功的机会,不过一城却觉得没什么,那些他曾执迷过的所谓成功,现在看来,无非也只是过眼烟云。
  十八个月,就像一城自己说的,算是一次洗礼,一次救赎。
  带着某种期待的心情,一城签完了一些列的文件,换上了最初进来时穿的那身衣服,跟随狱警朝出口的方向走去,走完在监狱里的最后一段路。
  走出漆黑高耸的大门,一城见到了久违的马路,老天似乎也特别应景地放了个晴,阳光照在身上,一城不自觉地笑了出来。不过,当务之急似乎还不是享受阳光,一城私下张望着,期待看到那张熟悉的脸那个熟悉的身影,只是却寻而不着。
  佑冰应该知道自己出狱的时间,一城琢磨着,继续张望,继续等待,直到后背被人狠狠地拍了个正着,满心雀跃的回头一看,那人却不是佑冰。
  “干嘛!见到我很惊讶吗,是不是感动得想死了?哈哈!”晓添情绪高涨地对着久违的兄弟喊道。
  一城也开怀地笑开了,边笑边摇着头,一直以为来接自己的一定会是佑冰,不过见到晓添倒也十分开心。在晓添的肩头用力拍了拍,道:“是啊,真的感动得想死了。”
  晓添让一城坐到副驾驶的位置,自己开车。询问起一城狱中的生活,一城也全然坦诚相告。
  “唉我说哥们,我觉得你心情还不错啊,不太像坐过牢的人哪!”晓添忽然评价道。
  一城笑道:“那我是不是应该在你肩头抽泣啊。”
  “真恶心你。”晓添做了个想吐的动作。
  “对了,”一城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出来?”
  “佑冰告诉我的啊?”晓添答道。
  “是吗,”一城若有所思地道,“我以为佑冰会来呢。”
  “本来是要来的,不过突然得了急性肺炎,医生让住院,所以就让我来了。”晓添边开车边十分自然地说道。
  “要不要紧?”听闻佑冰住院,一城的心立刻纠了起来。
  “现在已经没事了,回家休息了,我姑妈勒令她在病好之前不准上班,呵呵,这丫头真让人头疼。”晓添笑道。
  “没错,一点都不懂得照顾自己。”一城忽然觉得心里丝丝作痛,印象里佑冰似乎总是在为中心忙,为康复的病人忙,全然一副忘我的态势,亦或许是因为自己从来没有关注过她自己的世界。
  “没事儿,”晓添继续十分自然地接过话头,说道,“我会照顾她的。”
  “啊?”一城突然警觉起来,“你照顾她?”
  “呵呵。”晓添似乎想笑着搪塞过去,“那个什么,我们就快到了啊,不过我姑妈说,地方你可得自己收拾。”
  “对了,”一城看着晓添认真地道,“真不知道怎么谢你姑妈,收留我这个坐过牢的人。”说着却无奈地笑了起来。
  晓添看了看身边的这个兄弟,觉得他似乎是成熟了,却也带着几分无奈的沧桑,不再多言,也不知该怎么说,便只是开着车一路向前。
  ……
  车停在康复中门口,一城开门下了车,顿时觉得这个地方真的无比亲切,没想到再回到这里竟然隔了这么这么久,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一城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翻了厉害,有股气流一直冲到自己的喉咙口,原来竟然好想哭。
  只是没等到一城有充分的时间抒发感情,晓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一股脑地就往里面拽。由于是周六,中心里没有人,只有孙兰一个人微笑地站在那里,似乎是等着欢迎一城的到来。
  一城的眼中,孙兰依旧是那么的舒服,总觉得她有种奇怪的力量能让人平静下来,只见孙兰张开双臂,道:“欢迎回来!”
  一城一时感动地不知所措,却真诚地道:“兰姐,谢谢你收留我。”
  “呵呵,别说的我这儿跟野猫野狗收-容所似的,”孙兰笑道,“你要付房租的话,我也不会拒绝的。”
  一城尴尬地道:“我先欠着行吗,等我找到工作,马上补齐,”想了片刻又道,“这段时间,我能用刷厕所当作房租先垫着吗?”
  “哈哈哈,”孙兰一时笑得前仰后翻,“这个我倒是不反对,看来你对这里的工作还是挺留恋的。”
  一城只得继续尴尬地笑着。
  “你还睡老地方,不过你得自己收拾收拾。”孙兰说道。
  “没问题,谢谢兰姐。”一城道。
  “对了,晓添,”孙兰忽然转向晓添,“等下你回去的时候别忘了去佑冰家里看看她。”
  “这个您放心吧,我自己的女朋友还能不关心吗!”晓添理所当然地道。
  只是这两句不经意的对话听在一城耳里却是特别的刺耳,难道佑冰真的和晓添在一起了。
  “女朋友?佑冰?”一城还是忍不住地问晓添,虽然带着些小心翼翼。
  “是啊,呵呵。”晓添挠头笑答,似有些不好意思。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一城想知道,却仍不愿相信。
  “也没多久,”晓添说道,“也就一个多月的事儿。”
  “是吗?”一城觉得心里一沉,脑子好像不能运转,就像忘了还有人在旁似的,一个人落寞地上了楼,不再说一句话。
  看着一城走上楼,晓添挨近孙兰身边,轻轻地道:“姑妈,我不太明白,您干嘛让我假装跟佑冰在一起啊?您不是一直让我别掺和这事儿吗?”
  孙兰叹了口气,道:“没错,以前我是这么想的,但是最近,我忽然有种来不及的感觉。”
  “来不及?”晓添疑惑。
  “你知道,佑冰的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作,我相信她自己是绝不会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的,我真的不想,她就这么凄凄冷冷地一个人在轮椅上过下半辈子。”
  晓添沉默了片刻,问道:“您觉得,这么做真的有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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