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
\\ .-.- //
( .@.@ )
+----oooo-----(_)-----oooo----+
| 书快电子书 |
| |
+---------------------oooo----+
书快书快,看书最快:
离燕 上卷
第一章
茫茫大漠,骄阳如炙,风起处,滚滚热浪裹胁着无孔不入的黄沙,似要将人的五脏六腑也灼伤了。俯仰天地间,丘壑连绵,万物无生,时间在这里仿佛已经凝滞,上至几千年,下至几千年,都于此时和此地无干。
然而极目远望之际,回旋的沙丘间似有一团小小的黑点在移动,难道这寸草难入的大漠里,真的有不信邪者敢来挑战生之极限么?
“公主,穿过这片沙漠,真的能找到你们的部落么?”说话的是个年轻人,身形姣小,语声中虽然充满疲累、干渴造成的沙哑,仍是难掩本质的清脆与甜美,一身淡青胡服男装遍染尘灰,却依然矫捷灵动。
“如果父汗真的没死,就一定在那里!那是药勿葛族血脉生息之地,没有天塌地陷般的灾祸,他们是不会远离那里的。”被称作公主的女子回应道。她虽也年纪轻轻,但话语里对地形的熟悉、事态的判断,充满着自信和果决,令其同行的其他三人再次信心和勇气齐增。
话虽如此,这个由四人组成的小团队,因数日的颠沛、劳顿,着实有些狼狈。他们一律的胡人男子装束,俱都帽斜衣皱,尘灰满面,汗透领腋,喘息难定,而且疲惫仓惶中,四人更是女相难遮,饶是大漠人际罕至,不然行迹早被人窥遍。
“如燕,咱们走了大半晌了,午后酷热,休整一下再走吧?”淡青胡服的姑娘正气喘着把陷进沙穴的腿用力拔出,不及答话,只“嗯”了一声。两旁的两个侍女累坏了,无力相顾,应声瘫倒在一个大些的沙丘下。如燕把公主拽到一块避风处,两人也挨身跌坐下来。几个人饮了水,胡乱啃下些干粮,趁着风沙暂住,闭目休养。只有如燕目光如水,痴望着阔碧长天,神思不知飘到何处。离开神都三月有余了,本以为借护送药勿葛部乌兰公主回乡探父的行职,可以暂时避开纷乱如麻的情怀纠葛,谁承想却令刀口舔血的日子又再,叔父,你还好么?你的卫队长人的接位人定下了么,他呢------
一个英武颀长的身影从脑海里闪过,便立时有无限的牵念与怅惘萦上心头,下意识的,她立刻闭了心扉,无论如何,现在不该是儿女情徊之时,因为下一时,下一刻,都不知有什么凶险横在面前,当下,活着,就应是最大的任责与知足了。
如燕微转头,斜略了一下身畔的乌兰公主,这个十几岁进长安朝圣,因仰慕大唐繁盛气象,又深得则天皇帝喜爱,留驻神都四余载的回纥公主,依然保持着果敢、率真的本初天性,十几天前若不是她与自己,心神合一,在客栈借机逃脱,恐怕现如今这几人已不知魂归何地了。此时的她虽轻闭双眸,可如燕知道她并未睡着,从接到父病信音,一直到辞阙回归,路上遭遇意外劫杀,一桩桩,一件件,连她这个旁人还心有余悸,何况事件中心的承受者。
“如燕,”乌兰轻唤,却仍旧双眸微合。
“啊?”如燕一惊,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你说,驿馆里那些人说的是真的么,父亲暗通突厥,被瀚海都府——斩杀了!”乌兰说到“杀”字的一刻,蓦地睁开了双眼,那对乌黑、秀美的眸子里蕴藏了许许多多的东西,惊惧、忧虑、怀疑------。一旁昏昏欲睡的侍女灯芭和宝音陡然被公主的异常声调惊起,三个人瞬间换了下眼光,又都怜惜地望向她。
如燕张了张口,刚要柔声劝慰,却突然间变了神色,公主身后的天际交接处一卷烟尘正漫天袭来。
第二章
潇潇雨夜,黑暗笼罩,恢宏契阔的神都,不似往日那般彻夜长歌,人声沸鼎,家家闭了户,收了灯火,就着屋瓦间的斑驳雨漏声,早草将息。然而皇城南面尚贤坊内狄府的一间正房里却依然有明烛透出,被喻为朝之柱石的宰相狄仁杰,年逾六旬,依然保持着入夜卷读的老习惯。
门外,一位身量高挑,威武俊朗的年轻将军,手握长剑,静立于廊下,他面朝院门,眼望檐前雨溜,不知已站立了多久,但见眉心微皱、神色凝滞,竟连飞溅的雨幕打湿了袍角也浑然不觉。
轻轻地,一双温厚的手掌将件皂色披风,缓缓地搭在他的肩上。将军不妨一惊,随即浅笑,“大人,我不冷。”
“元芳,如燕走了多久了?”狄仁杰目光温暖地问道。
“三个多月了。”李元芳面色微澜。
“哦,”狄仁杰沉吟着,他向自已的卫队长刚刚出神的方向望去,没再接话,这个慧质娇俏的丫头都走了三个月了,这三个月里,除了一月前北方边驿的一份平安信报,近来再无消息。
记得三月前,朝上鸿胪寺奏报,回纥药勿葛族族长毕勒可汗病重,求圣朝将一直留驻在神都的爱女乌兰护送回部,以慰思念之情。因乌兰自入都以来深受武皇喜爱,故挽留至今,现既接到如此信报,顿深感怜惜,立促鸿胪寺挑选合适人选,护送公主回乡。不想自己的侄女如燕不知从哪里听到了这个消息,跑来央告推荐前去应征。
耳清目明的狄阁老怎会不明白其中故里。自打从突厥回来,元敏因父获罪,无家可归,被狄公回护暂留府内居住,不想这位任性的郡主倒真痴心得可以,每日找各种理由与元芳纠缠,而李元芳虽拒之*,但难免有十之一、二难以推托。奇怪的是如燕,不似以往,总把不悦挂在脸上,反而有意远远避开,此次更是打定主意,离开神都,愿为特使陪护公主返乡。她为狄公细列了三大有益之处:一是同为女子,与公主好相照应;二是到过漠北,地理熟悉;三是善易长变,好处急难。狄仁杰细想,也的确如此,耐不住如燕磨来磨去,终是同意了。
“大人,”李元芳心中有话,却欲言又止。
“怎么?”狄仁杰看看这个比自己高出快一头的爱将,不禁露出狡黠地笑容,“想知道如燕为什么要走?”
“瞧您,又来了!”元芳不禁有些羞赧,随即,面色郑重起来,“大人,您真的要我去赴任么?”
一听这话,狄仁杰也收敛了笑容,把头转向别处,半晌,坚定地点了点头。
“您,”元芳语塞。低下头去,再说不出话来。
狄仁杰长叹一声,“元芳,你是大周的将军,不是我狄仁杰的家臣,这么多年,我留你在身边,已是很自私了。况且,皇命难违。”
“大人,”李元芳有些不服地拗着头,“我在您身边,也是为国家出力!”
“你呀,有时跟如燕一样,孩子气十足!”狄仁杰嗔怪地斜睨了他一眼,回首处,爱惜与不舍之态昭然。
第三章
沉沉夜幕下,辗转难眠的不只神都狄府里的阁老与将军,塞北大漠中的一片胡杨林中,艰难跋涉了一天的四个女子睡卧在一处。
想不到漠北的月色竟如此玄美,曼妙如勾,盈似羊脂,晶莹剔透,将浩瀚苍穹映衬得越发深遂无际。如燕睁着春水般清亮的秀目,斜靠在一棵粗壮的树根上,睡意全无。天边的弯月不禁让她再次想起十多天前的惊险一幕:
护送乌兰公主的一百多人队伍经过近三月的征途,终于到达了与药勿葛部族约定的迎接地点额济那镇三十里处,再有一天的行程,使团就将顺利完成护送任务了。天近黄昏,使团主领杨远将军下令,就行近的一处山阴谷地扎下行辕。真的即将见到族人,转回故乡了,使团里洋溢着浓厚的喜悦氛围,不但乌兰,就连几年来一直远离故土陪护公主的二十几个随从也按捺不住地兴奋,他们甚至私下已与大周的护卫们互致了离情别意。晚饭后,副使如燕,去掉一身粗重官甲,便衣来见公主。百日有余的时光里,两个姑娘朝夕相处,率性相投,知心话儿不知说过多少,姐妹自然情深。
“公主,”不待乌兰的贴身侍女宝音掀开帐门,如燕便迫不及待地开了腔,“今晚的月色可美了,快随我出处看看!”
“你呀,”乌兰笑靥如花地迎上来,牵过如燕的手,“我就说别回神都了,跟我去族里,天天晚上看草原的月亮,还怕不够瞧的?”
“我倒是愿意得很,就怕日子久了,会有人嫌我碍眼啊!”如燕故意有所指地拖着长声道。
乌兰红着脸去戳她额角,“坏丫头,自己心里长着草,却挑主人不留客。明儿见了父亲叫他将欢宴先为你排一年,看谁先坐不住的?”
一片笑声里,两人牵着手走出营外,侍女灯芭为她们拿着防寒的外衣缓缓地跟在身后。
晚风爽飒,青草绕膝,营帐里灯火摇曳,长调离离,如燕携公主一路谈笑,不觉走出几百米之遥。正闲适间,突然,“哗”地一声,一大群鹞鸟蓦地从不远处的山林中窜起来,吔哇地在半空展翅急扑。毫无防备的三个人被猛然吓了一跳。短短的一瞬,如燕立即回过神来,唰地抽刀在手,同时引颈细望,只见林中枝叶乱摇,似有点点的寒光闪动。她的心跳聚然加剧,无数个念头在心底一齐掠过。错觉?野兽?强盗?她一转身,见乌兰与灯芭俱都面色苍白,愣在当场,尤其灯芭,一双手紧紧抓在心口处,御寒的衣服早散落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