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可调以轻心,药勿葛那边怎样了?” 那首领问道。
“快了,我会相机行事。” 黑衣人充满了信心。
“你真地有把握么?” 首领有些顾虑。
“你放心,那边的事,我有办法,不怕他不乖乖就范。不过,事成之后,别忘了------”刚说到这,就听吱地一声,一只地鼠从一片树丛后蹿出来。
“剩下的事,”卢玄安有些“不怀好意”地转过脸,“可以问问这位姑娘了。”如燕脸一红,见再也装不下去,只好没好气地承认说,“叔父,他就是我跟您说起的那位救命恩人了。”
“呵、呵、呵,”狄仁杰大笑说,“你这丫头,还装!”,卢玄安受他感染也一同大笑起来,只剩如燕撅着嘴在一边恨恨地喘着气。
第二十七章
晚风习习,秋意渐生。狄仁杰立在院里一株沙枣树前若有所思地摩捏着一根刺枝。如燕悄悄走了来,将一袭厚袍罩在他的背上,狄仁杰转回身看着她,不语。
“烦也不行,天渐凉了,连草原上羊群都在长毛呢 !”如燕娇嗔连连。
狄仁杰并未接她话茬,“如燕,我想让你与卢玄安一起再探一次那被屠的村落”,接着补充说,“玄安已答应了。”
如燕有些意外,她有些扭捏,“您派别人和他去不成么?”
“哦?,”狄仁杰别有深意地微笑着问“为什么?”
“我、我放心不下您。”如燕转着她秀美如莲的头。
“我在都府里,有什么放心不下?我看,”狄仁杰笑道,“你是在怕卢玄安?”
“哼,我会怕他?我、为什么要怕他?”如燕的底气已显不足。
“那就没理由不去喽?”狄仁杰笑问。
如燕一转身,没了话可接。
从行路上,天空如洗,草木森森。如燕好奇地问卢玄安,“你说的那友人之女,就是蝶儿吧?”
卢玄安停下脚步看着她,故意道,“对不起,小姐,你并没到阿拉台,所以失去了问问题的权利。”
如燕紧绷桃腮,一跺脚,转身便走。
“燕儿,------”后面一个声音叫。
她恨恨地转回来,“我警告你最后一次,再这样叫我,我就------”
“就怎样?”
看着他不知畏惧的样子,如燕慢悠悠,却不容置疑地说“就自今夜起,再从你的面前消失,而且是永远!”
卢玄安就这样被吓住了,从此变得“老实”了。然而,如燕却不知为何一直得意不起来。
燕儿这个称呼,是过去同行时,卢玄安呼唤孩子们时,给她一并起的。记得那天,一块绿草茵茵的山坡上,她正领孩子们追逐玩闹,卢玄安提着一大篮包子过来,大声招呼他们来吃午饭。当孩童们一窝蜂般拥上来,他便开始点名分配,“先从最小的来!蝶儿?格日图?乌鲁达?------燕儿!”,见她左右张望,就笑着道,“叫你呢,还看!” 气得她撅嘴瞪眼地抗议道,“不许你这样叫我!”“就这么叫,怎样?”“你、凭什么?”“凭什么,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不叫燕儿,叫什么?”。从此,卢玄安叫顺了口,改不过来了。
其实,在如燕那如冰似雪的心里,怎会感受不到这个年轻男子对自己的特殊情谊呢。那天,当自己装作若无其事地把那件衣袍还给他时,他分明地让她看到了那眼神中跃动的火苗。她早已决定,必须趁着那团火还未燃烧就扑灭它。她知道,人世间,最还不起、伤不起的就是那个已令她已苦不堪言的情字。
第二十八章
如燕走了,狄仁杰却越发忙碌起来,他细细地查阅案宗,将刺杀事件发生时在场的侍卫招来问讯,挨个召谈或探访都府和部族大员。这些人中,瀚海都府的长史同时又是葛萨部族长的斯结给他印象最深。他身材高大,面目黎黑,鹰目锐直,斯结毫不掩示自己站在毕勒一边,他义正言辞地指出当时来告发的人只是私信一封,并无真凭实据,即便真有突厥人出现在药勿葛也说明不了什么。至于刺杀都督,如果真地有备而来,又怎能让自己轻易被射杀,况那四名刺客已死,怎见是毕勒主使。惹得身边的杨远忍不住插言,问道谋杀大周使团又如何解释时,他才闭了口,却仍是一脸愤懑颜色。狄仁杰当面未置可否,只以好言加以劝慰。
一日,狄仁杰带着杨远从都府的官署回来,正经过那红墙黑瓦的长史府前。知他因担任着瀚海都府的要职,很少呆在部族,大多数时间住在自己的府邸,狄仁杰突发奇想,要亲自上门访一访这位坚持为毕勒辩白的族兄,于是令杨远前去叫门。杨远却对此人并无好感,他犹豫道“事先并未派人知会,不知那个黑老鸹在不在家?”
瞧见狄仁杰佯怒的脸色,忙自嘲地干笑一声,赶快前去拍门。守门人获知是监察御使狄仁杰到了,慌忙进去禀报。一会儿,便有管家急急地迎出来说,斯结大人正在沐浴,请狄阁老恕慢待之罪,在正堂稍等,即刻来迎。狄仁杰点头,随着那人,走向正堂。他一路观赏着府院的布局与格调,只见房屋高大宏丽,玉阶彤庭,不亚于婆闰府弟,心里暗暗称奇。
要进正堂时,忽然,一个七八岁的顽童从一扇边门里跑了出来,他圆圆脸盘,细长眼睛,皮肤略黑,手里举着一把匕首,边跑边舞。杨远忙抢前一步到狄仁杰身前。管家赶忙解释说,那是斯结大人的孙子,深受祖父喜爱一直养在身边。
狄仁杰越过杨远,向那男孩招呼,“你的兵刃耍得好啊,过来,让爷爷瞧瞧!”那小孩见狄仁杰赞他,甚是得意,也不认生,径直走上前来。狄仁杰摸摸那孩子的小辫,从他手里接过匕首,那把兵刃虽只长有七寸,却寒光闪闪,一看便知为上等精钢所铸,狄仁杰觉得那钢锋有些眼熟。待要说话,突然见到匕首末端结着的坠子,不禁一惊,随即又恢复了常态。
他眼露羡慕、笑容可掬地道,“钢是好钢,坠子更好。不知哪里可以买到,我也给自己的孙儿弄一副来。”
“哪里都不会再有啦!”男孩得意地说,“这是我过生日时阿爷命我们的兵器作坊专门为我打造的,坠子是他配腰带的,原本两只,丢了一只,剩下的这只才被我要来的,不然还不肯给呢!”
狄仁杰连连点头,“真是难得,你可得保管好娄。”说着将那匕首还给孩子。
小男孩儿将它牢牢握在手里,又一溜烟儿舞着跑走了。
第二十九章
正堂里,斯结一直道歉说是多有待慢,狄仁杰忙笑道,“未先知会,便来搅扰,深感不安,只因从官署回来路经此地,突然想起几个疑问,所以才冒昧来打挠。”
斯结忙问何事。狄仁杰见他面色郑重,轻松一笑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想问问毕勒过去的一些旧事、病情而已。”斯结听了,表情一松。
因是私下交谈,气氛很是轻松,两人唠家常似的,谈了一阵。话语间,狄仁杰象突然想起似的问,“斯结大人,刚才院中碰见令孙,说是尊府的兵器可以自己打造,可为真么?”斯结惊了一下,不知其意。
狄仁杰笑道,“我也有个八岁的孙儿,每天长枪短棍的,方见它手中的小匕首,钢制精当罕见,尺寸正合孩童,好生羡慕,可否烦请送我一把,拿回去也好做远离的交待。”
这时,一旁的管家陪笑道,“刚才狄阁老还问小公子,哪里可以买得到,也想送孙儿呢。”
斯结一听,敞怀大笑,“这有何难,我叫他们再照此打一只去就是了。”
狄仁杰面露不忍,忙阻止道,“哪里用费那么多力气,随便捡一把应付一下便是。”
斯结见说,便道,“那我现在就陪大人去作坊亲自挑选。”
说着便起身,狄仁杰也不推辞,二人步行,一起来到离府不远的一处兵器锻坊。狄仁杰在兵器库里,拿起这个,放下那个,笑道,“看这里的兵刃只觉是好,只不知比别处好在哪里?”
斯结见他兴高,就随口解说道,“阁老有所不知,现今世上的钢料多为杂贫料,我府的刚料是从托洛戈依运来的富赤料,先就高出一筹,再加上铸剑师傅也为关内名师,所以铸出来的东西自比别家不同。”
狄仁杰若有所悟地连连点头,终于选定了一只与方才小孩子手中相近的一只匕首。致了谢,方告辞回客馆。
告别时还笑语盈盈的狄仁杰,转过脸去,就变得神凝气重。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慢慢地掂量了下手中的匕首,才转身回去了。
第三十章
三日之后,杨远再传喜迅,如燕回来了。她风尘仆仆地带给狄仁杰的消息只有一个,距小村不远处,一座高山的崖底,发现了药勿葛使团六十具尸体,“一看便知是被杀后,运到那里丢下去的。”如燕解释说。
并未如杨远那样显得过于惊讶,相反倒象早已料定了一样,狄仁杰沉思半晌,开始在房间里来回地走动,而且越走越快。直到如燕喊他,方才回过神来。
他突然醒悟似的问如燕,“卢玄安呢?”
“他、他去追赶自己部族的大军去了。”她有些神思恍忽地说。
夜已很晚了,如燕才在杨远的带领下,回去休息,而狄仁杰房内的灯光却几乎亮了整整一夜。
其实黑暗中,榻上的如燕同样辗转无眠,她并未将途中的一切告诉叔父,她知道,那些细节对他断案来讲,无关紧要,可是对自已呢?她毫无办法地凭那一幕幕过往,不停地在眼前重现:滂沱大雨里,她被玄安的外衣罩着靠在山岩下躲避;野外的乱石上,他小心亦亦地为小腿被划伤的她擦涂药剂;棱蹭的悬崖上,气喘嘘嘘地她不得不一次次抓住抻到面前的那只灼热的手掌------一路之上,那越来越久的关注,那渐渐热烈的目光,那不易察觉的细心呵护,真是让她无以为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