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李元芳的脸腾地红成烤炭，他在马上一转身，“大人，这、这怎么能行！”
  狄仁杰也觉戏谑，他一捋胡须，“元芳，这件事可是你自己的私事，不要看我！”
  李元芳只好转脸去瞧卢玄安，却见他一只手捂着伤口，正等着瞧好戏似的看着他。
  后面，张环、李朗等人见他回头，好象从没见过天空、山林、道路似的，一齐怪模怪样地东张西望起来。
  李元芳只好自己面对道上那位一脸严肃的女子，“阿朵姑娘，我，已经有夫人了，你------”
  “我不管你有没有夫人，有过几个，你肯娶我就行了！”阿朵没有半分犹豫。
  李元芳觉得这辈子都没这样犯难过，他低下头，一语不发。阿朵倒有些着急，“是你救了我，按我们族里的规矩，我跟定了你，若不答应，我就一直站在这里，站到死掉！”她竟半无虚份地现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式来。
  “大人，我们回去见他的父亲可好？”李元芳倒真是急中生智。
  狄仁杰怕真的闹得不象，觉得李元芳的话也可考虑，他扭脸去问一边的方清荷，“方姑娘，你看怎样？”
  不想，一直抱臂瞧着热闹的方清荷故意叹了口长气，慢条斯理地大摇其头道，“自己的女儿喜欢上天朝尊贵的将军，却被人家当面拒绝并推回来，没有哪个土人能够接受得了这般羞辱，更何况是一部酋长！”
  “那、那怎么办？！”李元芳四告无门，汗都急了出来。
  “还能怎么办，答应她好了！”方清荷有意做蛊似的看着他。
  李元芳一咬牙，转回身来，“阿朵姑娘，我明着告诉你，刀里火里我李元芳都去得，这件事，我怎么都不会答应！”
  这位蛮夷姑娘也动了真，“你为什么不肯答应？！是嫌我出身低贱，嫌我长得丑是不是，我------”众人见她左扭右转，以为她真要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不禁都有些暗暗担心。不想，却看她突然双手将脸一捂，嗯呀一句，哭出声来，而且越哭越伤心，声振长天，连肩膀都抖动起来，让全场的人都傻了眼。
  第二十二章
  正没奈何，忽听一声响亮而亲切的招唤，“阿朵姑娘！”
  竟是方清荷然挺身站了出来，她跨下马，独自走出队伍，款款来到她的面前。一脸正经地道，“我来告诉你，他为什么不能娶你。”
  阿朵止住了哭声，泪汪汪地盯着她。“为什么？”
  “因为，他、不敢！” 方清荷转回头看着马上发愣的李元芳，语含嘲讽地道，“他不是你们族里的人，要是娶了你，不出三天就会死掉，而且会死的很惨！”
  “你怎会知道？”阿朵连眼泪都忘了掉。
  “我当然知道，因为，我就是那个要杀死他的人！”方清荷回过身来，绝无戏言地看着她，冰冷的声音连狄仁杰等人也觉脑后发凉。
  阿朵连退两步，目露惊恐，“你是谁，为何要杀他？”
  “我是他美如天仙的夫人专门雇来看着他，看他有没有拈花惹草，偷娶别的女人的人！”
  “我不信，你、打得过他么？”阿朵强自镇定。
  “姑娘，我对付男人的办法不是用打的。”方清荷边说，边回手向腰里间一只绣工考究精美的锦曩里面一摸，掏出个火红的瓷瓶来，慢慢地向她面前一举，半笑不笑地道，“这叫穿心断肠散，吃下后肠胃寸断，剧痛而死！”
  又向里一掏，摸出个紫色的小巧壶瓶， “这是七步催魂丹！掺水半杯，七步之内七窍流血而亡。”
  再一掏，是只雪白的长颈瓶，又冲她一晃，“鹤顶红！入口封喉，立时毕命！！”
  方清荷定定地凝视着手中的瓶子，“除了他不吃饭，不喝水，不睡觉，不走路，不洗澡，不穿衣服，否则，三日之内，总会遭着一样。你说呢？”
  “你、能不能------？”阿朵哆嗦了下，已忘了哭泣。
  “能！只要他不接近象你这样，美丽可爱得让人一见就喜欢女子就行了。”方清菏转过身，“阿朵姑娘，我们可以走了么？”
  李元芳没想到，事情竟然就这样被方清荷的几句话给搞定了，待看不见了那满眼不舍的蛮夷姑娘，他扯马来到她的旁边，略带尴尬地道，“方小姐，多谢你。”
  只见方清荷用秀气地眼角将他一瞥，“谢就不必了，李将军知道女人也有派上用场的时候就行了！”说着一带缰绳，自向前面赶去。李元芳只好无奈的苦笑着，摇了摇头。
  卢玄安见了，也提马行至方清荷的身边，象是不经意地问，“方姑娘，你随身带那么多毒药干什么？”
  方清荷见他口气里关心大过疑问，静默半晌方道，“一个女人在外面行走，总要常存着些护身的物品吧，说不定哪一天，自己也用得着。”
  见卢玄安愣怔，她半真半假地笑笑，接着道，“关心一下你自己吧，脸都白得象张纸了。”话一出口，自觉失言，一张清丽的面上微微荡开一层绯云，她一低头，不再理他。
  大概又走了七八十里，山远林稀，路又见平坦起来。在一条宽阔的岔路旁，方清荷告诉狄仁杰，左边的路通向荆州，右边的再有二三十里便可见硖州了。狄仁杰回头看了看面目苍白、冷汗淋漓的卢玄安，向方清荷道，“方姑娘，我可以求你一件事么？”
  “什么事？”方清荷有些意外。
  “烦劳你把玄安先送到荆州调养如何？”狄仁杰虽是商量的口吻，话语里却满含了任谁都能听出的期许。
  “大人，不用！我没事的！”卢玄安强自撑持着，未及方清荷表态，便向狄仁杰插言道。
  狄仁杰并不理他，只当着他的面继续与方清荷商榷，“到了硖州，我们要去各处奔波，玄安根本不得修养，若落下什么不好，我这个老头子无法向另一位年过花甲的人交待，方姑娘，你只当帮我个忙好么？不管是馆驿还是哪里，只要将他妥贴安置了就好。”
  方清荷瞧着他信任的目光，又看看心弦似有所震动的卢玄安，终于道，“阁老既如此说，清荷难再推脱，只是------”
  狄仁杰知她顾虑些什么，长者风范地一笑道，“玄安原本是漠北人，洒脱得很，只要方姑娘心中没有世俗浅见，我看不应再顾忌什么，况且我会派两个仆从在旁帮你照料，你看如何？”
  方清荷这才点头答应，又不放心地道，“阁老，你们打算去哪里，要多久才到荆州？”
  狄仁杰向着那条通向硖州的道路尽头放眼望去，“我要先去私访两个乡县，然后再到州府，如有时间或许再到如燕那里去看看，这个丫头一走出去竟不想着回来，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把我这个老头子给忘啦！”说着一看身侧，笑着追问道，“啊？元芳？”
  一直在认真听他讲话的李元芳，突然被他一语双关问得耳热心跳，一言不发地别过头去，只当没有听到。
  第二十三章
  狄仁杰果然带着李元芳等人在硖州一带轻骑简从微服巡察起来，见这里丰饶富庶、政通人和，田间里巷一派安定、祥和，他不禁暗暗点头。一个县城的墟市上，狄仁杰正饶有兴趣地东转西转，见到称心的首饰银器、绢帛锦缎便命狄春付钱来买，一个时辰下来，狄春身上、手上已是大包小裹，侍卫们参参差差地跟在后面，窃窃私语，他们还真是头一回见狄公如此“出手不凡”，全都啧啧称奇。就连李元芳也在他旁边打趣道，“大人，您这是准备退职后开间杂铺么？”狄仁杰只笑不语。
  中午在一间沿途的饭馆中粗略地用完餐出来，见李元芳等在一边整顿马匹，狄仁杰一招手将狄春喊过来简单查问了两句，便同他一起向一条边路先自踱去。
  李元芳一见赶忙上前止住他，“大人！错了，应该走另一边。”
  狄仁杰不解道，“错了？怎么错了？我刚问过狄春方向路径。”
  “大人，这不是界碑么，州府明明在那边！” 李元芳疑惑地指着一条南向的官道说。”
  “州府？我说过要去州府么？”狄仁杰笑吟吟道，“元芳，你可要想好，若先到州府我们就没有时间去如燕那里了？”
  “大人，您是说？”李元芳心中一喜。
  “咱们先到如燕那里打一站，然后再转回州府。”狄仁杰象是很随意答道，转身又要走。
  李元芳赶紧追上他，不自然地笑道，“大人，与玄安他们分手时您不是说先到州府的么，况且这里距那儿已经不远了。”
  狄仁杰收敛了笑意，象是不经意地看看左右，“元芳，去看完如燕，我想让你立刻回一趟启踵部落。”未待李元芳开口，便打出手势制止了他的提问，继续道，“那天当我问及援粮一事时，那酋长明*知肚明，却推说不知，而且不断向堂下觊觎，看样子象是忌惮着在场的什么人。我看你有必要再回去一次，到那出事的地点秘密探访一下，之后再去密会启踵，希望能得到一点线索和收获。你看如何？”
  “既然如此，那我现在就去！”李元芳语气急促地说。
  “诶，不急，我们还是先到如燕那里，然后再去。”狄仁杰向前边走边道。“大人，我------”李元芳急于想剖白自己。
  却见狄仁杰用眼一瞬，“元芳，你不觉得有些奇怪么，我们的行踪不论到哪，都有人会知道？”
  “大人，”李元芳警觉地压低了声音，“其实我也一直在怀疑------”
  “元芳，”狄仁杰看了他一眼，“我们按照预计去看如燕，然后再到州府，我会以叙旧为名在那里略为耽搁，将旁人的眼线引住，你趁此机会再偷偷前往那里便可。待你回来就可不作耽搁，直奔荆州了。”
  李元芳心领神会，感佩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