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二〉庄生晓梦
少了2000字左右，略有情节更改，不知有没有效用。
窃以为谈笑这种性格，也的确不是立刻就能显现出来的，哀哉……
题以庄生晓梦，取“庄生晓梦迷蝴蝶”推引谈笑迷令狐冲，一笑。我叹了口气，合上书，把桌上的咖啡一口喝干，看看时间，六点四十分，果然又迟了不止半个小时。还好我选了个靠窗的座位，春天的太阳下山较迟，外面还是车水马龙的大街，汽车自行车，忙忙碌碌的开来开去。侍应小姐非常的机敏，立刻走过来替我收拾空杯，我不好意思，只好对她说：“请再给我一壶红茶。”
小姐礼貌的答应而去，我把手里的书又抚摸了一遍：《笑傲江湖》的末一卷，看到衡山莫大在令狐冲与任盈盈的婚礼上胡琴相祝，从此这对夫妇将会淡出江湖，携手笑傲，不由地又要长吁短叹起来——如此潇洒人物，怎么就只有书里有呢？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侍应小姐送了红茶来，刚替我倒了一小杯，我就看见杜明晓风风火火的走进了咖啡厅，长发随着进门带来的微风飞起，一件米色的风衣敞着襟，高跟鞋在大理石地板上打击出了好听的声音，那双丹凤眼顾盼生辉，第一眼就向窗边望来。
她微微笑着坐下来，我也立刻微微笑着看看表，先说：“整整四十五分钟。”她立刻答辩：“你饱汉不知饿汉饥，我上班的人，怎么跟你学生比啊！”顺手翻开饮品单随便看了两眼，对小姐说：“请给我一杯蓝山咖啡。”
我摇摇头说：“不是五点半下班？居然折腾这么久。”杜明晓叹口气，幽幽的说：“我也没办法，副总留我，跟我讨论了半天乱七八糟的事情，差点要约我吃晚饭的样子。”我笑了：“你们老板真的想追你啊？你要不要真的考虑一下，男人重本事不重相貌！”她飞快的白了我一眼，喝了口水说：“那总也要过得去吧？长成这样的我怕带回去被我妈劈死。”我真的笑了出来，问她：“哪有那么恐怖了？我不信。俗话说相由心生，你们北盛这么出名，怎么可能任用庸人。”杜明晓挥挥手说：“好了好了，不要提了。”说话间眉宇里都带了些疲惫厌烦之色。
这时候小姐送咖啡上来，我顺手把那本《笑傲江湖》收了下去，放进带来的双肩包里。杜明晓看见了，嘲笑我说：“又在暗恋你的令狐公子啦？”我立刻长叹一气，说道：“他实在吸引我的很，要是现实中也有这样性格的男人，我谈笑无论如何也要去追求他来。”杜明晓嗤笑一声道：“做你的清秋大梦罢！你不就是看中他的洒脱散漫不求名利？现在物质社会，谁有这闲心啊？还不好好的赚钱上进？！除非你喜欢有钱人家的败家子——”我连忙道：“那不可能，根本不是一类人。”顿了顿又笑道：“其实我和任盈盈一样，欣赏令狐冲的痴情，也欣赏他的侠义……”
杜明晓挥挥手打断我说：“停止吧，做梦做个没完！既然这世道没这种人，你就接受现实吧。你们学校不是很多帅哥么，好好找一个吧，我都后悔当年怎么没在学校找个bf，现在社会上的人都复杂的要命。”
“那我帮你介绍我们学校的人好啦，年纪又差不多。”我笑说。
“拜托，我都工作了，你帮我找没工作的，人家会自卑的。”“不会，我帮你找个品学兼优兼且前程远大的……”说着我自己都笑起来。
杜明晓和我是中学兼大学同学，关系非比寻常。我们一起由遥远的故乡来到江城读了四年大学，毕业后她毅然开始工作，我则受着家庭的压力，因为第一年考研失败，再次虚耗了一年时光，终于考上了同城另一所大学的研究生。所以我虽然才上了一个多学期的研一，她却已经是工作了近两年的白领了，尤其据说备受领导器重，年初略升了职，成了一个部门的小主管了。
想到这里，不由的又问她：“说真的，你要求会不会太高啊，你究竟要找什么样的才满意？”她叹口气，啜了口咖啡说：“没什么要求，其实只要对我好就行了。就怕我爸妈要求高。”我点点头，心想也是，这年代，反而是为人父母，操心了又操心，连终身大事都恨不得包办了。
我们两个又闲扯了几句，看看饮品见底，开始讨论去哪里吃晚饭。这方面杜明晓向来比我老到，且深知我这人甚好伺候，于是道：“换个新鲜的地方吧！带你去‘茗飞’怎么样？绝对超过你说的小资水平。我陪客户去过一次，四个人就差点上万。”我连忙头晕道：“不至于吧，那我们去干嘛，烧钱阿！”她道：“偶尔见识下么！那边环境真的不错，而且我们两个人也不会那么夸张的。”我向来怕她这样“心血来潮”，百般无奈道：“不是这么见识的吧，纯属浪费钱么！难道你准备去吊金龟婿？”她嗔我一眼，笑说：“你这人真不懂潇洒，一年也难得奢侈一次，我不来教你你早就落伍了——金龟婿多半都是有妻有妾，少做梦吧！你别喝醉酒被人骗去一夜情就已经蛮好了。”我心里放点心，知道这女人其实还是很有见识的，又知道今晚必去“潇洒”无疑，于是掏钱包出来看。小姐一见，以为要结帐，忙不迭的走了来，于是顺便埋了单。翻翻钱包，通共不足一千现金，还有几张□□，就是没怎么刷过。
杜明晓站起来笑道：“别这么紧张，我前几天刚发的工资。”我笑笑，想想今日想必要“舍命陪白领”了，两个单身女人非去什么高档酒店吃晚饭。于是跟着站起身，看看自己，还是一副学生派头，白色双肩包，红色薄外套和牛仔裤，休闲鞋。同着她走出去坐进她的车里，嘻嘻笑着问：“我这可穿着牛仔裤啊，等会儿别嫌我给你丢脸。”杜明晓飞我一眼，一面启动一面皮校肉不笑的说：“我习惯了，你穿校服我也只当没看见！”说完一踩油门，白色的小车随即飞驰了出去。
“茗飞”坐落在晋湖之畔，我猜测离我们晋大不远，只不过晋大只占有晋湖的一个偏角，这里却是一片开阔，还不到八点就已经灯火辉煌了。杜明晓把我在门口放下，自己开去地下停车场停车，我信步就往几百米开外的晋湖走去，湖面上淡彩流芳，即是漂亮——我想起初见晋湖时的欣喜，那时秋风初起，我和杜明晓两个人终于在异乡找到了第一份静谧和优美。
“夏天的时候可以来这里听水声。”一会儿杜明晓走过来，轻轻地说，“现在还太冷呢。”我点点头，随着她一起进了“茗飞”。这里显然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华丽雍容，基本上能称得上雅致二字，我们所在的第二层感觉更像是西餐厅，摆设简单精巧。我随手翻翻菜谱，又重新合上向她道：“你随便点吧。”我个性向来慵懒，惯常喜欢依附朋友们的喜好。
杜明晓于是点了四五样菜，并且要了两杯红酒。我等侍应生走开了，摇头叹道：“等会谁开车送我回去？”她笑道：“今天周五呀，难得来一次，等会儿我们去顶楼酒吧坐坐，喝点东西解解酒再走。”她看了我一眼，又说：“你不是自己说要晚点回去的么？”我点点头同意：我和同年级的一个女生欧阳笛在校外合租同住，今天欧阳笛的男友特意从外地赶过来和她团聚，总要适当回避，别做电灯泡的好。想到这里又嘻嘻的道：“先说好啊，等会儿要是钱不够，可别把我压在这里丢人，快点先想好个救兵来。”杜明晓白我一眼，眼光中满是“神经”和“没见过世面”的妩媚风情，我最喜欢看她这双丹凤眼，因此乐的笑纳了。
吃饭的过程中我们随意聊了几句她工作的事情。杜明晓工作的北盛是江城数一数二的贸易公司，尤其电子产品做的特别好，奈何杜明晓和我一样，对“电”感冒，所以只好扬长避短，发挥自己的销售特长。
“哦，对了，”杜明晓忽然想起来对我说，“你知不知道你的好学长五月份就要到我们公司技术部了？”
“谁？周么？”我讶异，学信息出身的人，不老实呆在奇升研究技术，跑去贸易企业做什么，随口也就问了出来。
杜明晓点头道：“你不懂了，现在流行技术型人才掌舵，像你我这种商科生最可怜了，一无所长，给人打工一辈子。”说罢做了个凄凉的表情，把我逗笑了。
不过我还是放下筷子，拿出手机来打电话。周信之是我们在江大时的学长，后来成了朋友，和我关系极好。我倒不是介意他没把跳槽的事情告诉我，只不过想起来很久不曾联系，找个借口就拨了电话过去。电话居然是他女朋友吴莹莹接的。
“喂？啊，莹莹。我是阿笑啊，周在吗？”对方告诉我他被同事叫去公司了，把手机忘在了家里。“哦，那我没什么大事。我听明晓说周下个月要转到北盛去啦……嗯，他没跟我说过啊，所以我打电话来质问他呀……哈哈，没事儿，我们在外头玩儿呢，改天和你们碰头吧……没事儿，那回头聊吧，bye-bye。”
挂掉电话，杜明晓嘴带讥笑的看着我说：“真佩服你，和人家女朋友也聊那么开心，又不熟。”我笑道：“我和周这么要好，那总要和人家gf搞好关系的么。”杜明晓笑问：“你真的不担心人家吃醋啊？”我又笑了：“怎么可能了？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年的好朋友了。”杜明晓沉思了一会儿，末了抛出两个字来：“暧昧！”我无声一笑，继续喝酒吃菜。
半杯红酒喝下去，人居然已经有点犯晕，想起大学里一碰酒就大醉的往事，不由笑起来，放下杯子道：“我去洗洗脸吧，醉了。”她秀眉蹙起，无奈的道：“别又泼的头发也湿了。”我笑笑自去了。
洗手间里的冷水一浮上脸颊，整个人精神一振。抬头看看镜中的自己，忍不住咧开嘴一笑——事实上，我长相很一般。文雅的说是“清秀明朗”，通俗地说就是中人以上之姿。不过我向来以自己性格开朗为傲，虽然外表像个淑女，心底有时却很是泼辣凶悍。
我正要走去烘手机处，两个女郎在我前面立定了，一齐伸手“烤火”，左边一个一面开口道：“嗳，你说电梯里那个帅哥会有几岁？”那一个答道：“我猜顶多二十四五——哇，不过的确很帅！”我心里好笑，湿着两手等着她们吹牛完毕让道。第一个女子又说：“女大三抱金砖！你考虑考虑？”那一个嗤笑了一声，忽然扬声道：“我脑子搭错了才去找这种大学生！玩玩就算了，难道还认真跟了喝西北风啊？”说罢两个人一齐笑起来。
我心头立觉厌恶，扯扯嘴角，摊开手慢悠悠的道：“不好意思，能不能把东南风也借给我吹一会儿？”那二人调转头来，不约而同的从鼻子里出了一声气，缩回手又理理头发，双双走出门去，临出门前飘来一声“十三点”，若隐若现正好让我听见。
我手上的水早自然风干了，趁着余势吹了几秒钟，机器停了也转身走了出去，一边暗笑这时代女子的择偶观“现实”的让人抑郁。
回头吃完了饭，杜明晓叫过人来结账，一千二，我吁口气，心想还过得去，杜明晓他们上次吃的八成又是鲍参鱼翅了。说好了要去酒吧，我就算不喜欢也只得奉陪，于是并肩去乘电梯上顶楼。前脚刚踩进电梯，手机就响了。我以为是周信之打回来的，立刻从包里搜出手机接听。
“你在哪儿呢？”对方开口就这句。我愣了一下，恍然道：“邵风啊？”
“问你在哪儿呢？”
“我在茗飞，你干嘛？”我想对邵风，不需要解释茗飞是什么地方。
“我看着就是你，穿的红衣服吧？你们去几楼？”
我愣了，原来他也在这里，连忙说：“我们去七楼，顶楼酒吧。”
那边说了声“在电梯外面等我啊！”风风火火就挂了。
我笑笑，看看杜明晓说：“咦，江城有钱人还真不少。”杜明晓神色淡淡的：“那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我心里默默好笑：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可我身边这几个密友，相互间却都只是君子之交，实在奇哉怪哉。
电梯叮的一声到了顶楼，先是个挺宽敞的小厅，三两人正坐在沙发上聊天，我于是就和杜明晓站在电梯对面等着。果然没几分钟，另一架电梯也是一响，邵风和另两个人一起走出来了。看见我就笑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问罢揽过我和我拥抱了一下。我连忙笑答：“明晓怕我和时代脱节么！看来我们有缘，人生何处不相逢啊！”于是另外几个人都跟着浅笑。邵风跟杜明晓“hi”了一声，介绍他两个朋友给我们说：“我们助教，黄业；我同学，冯新敞，今天他生日，请我们吃饭来着。”又介绍我们说：“杜明晓，谈笑，都是我大学里同界校友。”我们连忙互相打招呼，顺便祝那冯新敞生日快乐。
我这才想起来问邵风：“你们本来要干嘛去？”他说：“本来也要上来的。我刚在四楼才走出门就看见好像是你进电梯——哦，我们还有三个女同学在下面，她们动作慢去洗手间了，一起等等吧。”我听到洗手间，忽然反应过来，上下打量邵风，忍不住哈哈一笑，他笑着搂住我问：“怎么了，今天对我这么重视？”我不答他，却心中痛快：原来自己方才替好朋友小小出了口气，实在无巧不成书。
那冯新敞显然人很爽快，已经趁这时候和杜明晓说起话来，一口一个“杜小姐”，我暗暗替杜明晓悲哀，这女人出了校园怎么就活脱脱变老了一样。正思索着，就听见有人叫我“谈小姐”，马上浑身一个哆嗦，只见那黄助教正笑咪咪的跟我说话，连忙微笑道：“黄老师，我还在读书呢，叫我小谈，或者谈笑都行，小姐不敢当的。”对方一听我如此客气，连忙说：“好好，谈笑，那你也别叫我黄老师，跟邵风他们一起都叫我黄业吧。”我瞄一眼笑眯眯的邵风，心想这家伙越来越能混了，都和学校老师称兄道弟起来了。于是也点点头，“黄叶”就黄叶吧，总比绿叶含蓄些。
这里黄业和我随便侃了几句，不外乎是问问学校专业之流，偏偏我最怕和陌生人瞎应酬，于是不迭的把我那三流大学的四流专业报出去——我是江大本科毕业，上了晋大研究生，后者比前者低了两个等级不止，偏偏还以理工见长，我却依旧学经济，生生是落地凤凰，有辱江大师门。眼看着对方预备的夸奖话堵在了喉头，心里暗笑，邵风却过来救场，拍拍我背后的双肩包，嘀咕道：“没这么用功吧！带的什么好东西？”我笑答：“《笑傲江湖》。终于又看完第十二遍。”他眯着眼睛低头看我：“还做梦找你的令狐冲呢？别找了，将就下找我吧。”我哈哈大笑：“令狐冲没你那么漂亮！”他一听“漂亮”二字，立刻瞪起眼睛，伸手就捏我鼻子一下，顺便恶狠狠地“哼”了一声。
我们这里嘻嘻哈哈笑着，电梯上来，三个衣着光鲜的女郎走出来，含笑和大家打招呼。我用眼睛瞥邵风暗问：“建筑系没这么多美女吧？！”他撇撇嘴，给我们介绍那三位，果然都是别系的。那三个女同学则眼光带笑，神速的把我和杜明晓扫描了一遍，当然，不出意料的都把关注点投到了文雅飘逸的杜明晓身上。
冯新敞于是招呼大家进去里厅，我看到杜明晓被他请着当先踩着高跟鞋进去，黄业陪着另一个女生，那两个手挽着手也跟在后面，一把拉住邵风缓了一步，轻声问：“说，哪个是目标？”邵风笑笑：“哪个都不是，出来玩玩而已，我最近没人选。”我抬抬眉毛回忆道：“上次那个什么时候不要了？那女生那天穿的可性感啦！”冬天的时候邵风来我们学校看我，带了女朋友，那女生三九严寒时穿着短裙，一双腿就裹着丝袜露在外面，和邵风在晋湖边一走，回头率绝对百分之二百。
邵风笑笑道：“你不是说不要温度的女人最蠢吗？我那天告诉她说你也是我前任女友，让她给我争点气，结果就穿成那样了……”我了然的摇摇头。我们这样互相开玩笑做掩护已经好多年了，当年在本科时邵风就是有名的“花花公子”，可惜他长的实在太“一表人才”，兼之品学兼优，那些女生都心甘情愿的被他追，被他甩。我仰头看他，无论怎么看，却还是只能用“漂亮”两个字来形容他的长相——说伟岸太粗豪了，说俊秀又太阴柔，皆不适合描述他。
我叹口气，忽然又想起来问他：“嗳，你那两个朋友人品如何？有没有可以介绍给明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