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还没听过这一说,探头看那里,竟真是“李卉”,又看地址栏,他找得也没错,是我们所在的这间办公室,不禁说:“莫非咱办公室里还有一我不认识的人?”
“那就是你这里了?”他想把送信的责任推给我。
我自然不接,这世界除了向暗恋的人表白,而又不想她知道,是不会存在匿名邮件的,所谓匿名,背后都有双眼睛,因说:“我不能确定李卉是谁,不能签收。”
“你都说了,地址是这里。”
我说:“地址是这里没错,但是人对不上号,除非我能确认是谁,上面有电话号码没?”
他找了找,指着一处说:“有。”
送快递,连打电话都不知道,我开始怀疑他到底是不是送快递的,就问他,谁知这小伙子大牌,说:“本来想打的,不先遇见姐姐你了吗,就被你耽搁了。”
我哂了哂,拿出手机:“那好,我同事的电话号码我都存着,咱们看看李卉到底是谁,如果不认识,可别耐我签收呀。”
“当然当然,大周五的,姐姐别啰嗦,赶紧找吧,找着了咱们都下班。”
我正眼看手机,心才一咯噔,哪有同事的电话,只有罗正胤一个孤零零的号码躺在号码簿。我瞥了一眼送快递的眼神,心想那就做回好人,打个电话问问是谁的,放在他办公桌上吧,于是就按上面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嘟了三声,接通,传来:“hello?”
这问候的方式我太熟悉了,一时没讲话,那边又“hello”了几声,我想这时的她一定是没防备的,迟疑地看了看那没写寄信人的快递,说了声“好”,立马掐掉电话。
“谁?”
电话被掐的同时,传来我更熟悉的男人声音。我的心脏猛地颤抖,转向送快递的小伙子却微笑,说:“是我同事的,她刚也想起来,叫我替她签。”
年轻人舒口气,从口袋里把笔交给我:“姐姐这下放心了?”
我没说话,龙飞凤舞写下一手花体字还给他,然后把匿名的快递塞进自己盒子里。
下楼时,罗正胤来了条短信催我。
我们准备利用他开书法展赚的钱去大西洋上的一座小岛度假,我怀揣着该带走和不该带走的东西,如同揣着一团热烈的火,在电梯里涂上红唇,自信满满走出永不会再回来的慕氏总部。
罗正胤靠在车边,老远就瞪圆眼睛,等我靠近时“wow”了一声,接过我手上的盒子塞进行李箱。我拉他坐在后座,嘴唇微微翘着,他招呼司机去机场,微眯着眼睛打量我,我的手机响了响,我看也不看就掐掉,若无其事对罗正胤说:“直接去机场是明智的。”
他看透我的小心思般“哼”了声,却没对我怎样,慵懒地靠在座位。c市一日中最后的一抹暮色落进车窗,在他脸上形成铁灰色的暗影。他敏锐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我,我咂着红唇,意会他看我的眼神,其实明白白写着他对我的意思,忽然也想,如果可以把我灌醉,我是愿意和这样一个英俊成熟的男人发展到更进一步的。
想着,我脖子根微红,撩起颈间的卷发,慢慢靠到皮椅,和他并排的位置。罗正胤的眼神扫到我脖子和嘴唇上,我欲拒还迎地躲避他欣赏的眼光,把手放在我和他之间,他裤袋一手掌宽的距离。
车内的暖气有些燥热,他低眸看我的手,我也看向手,他却忽的转头把车窗拧下一寸,暧昧全被冷风吹走。
不知是叹是舒,我呼了口气,终于从包里抓出暗哑着吵闹不停的手机。
蓝色屏幕上闪动一串文字:“不要逃避,见我。”
我飞速看了车窗外一眼,没见他的车才放心写:“我不会见你,我们完了。”
很快,手机又响了,“她没在车上了,我现在的速度是一百六十迈,如果你不见我,我就加速。”
我真的担心他就在这辆车附近,赶紧把车窗压下,在周围找他的车。
“你在哪里?”
他短信来的时候,我像被我怀里的火烫了下,立即把电话回拨过去,他咬着牙逼问我:“你为什么要这样?”
我说:“我怎么样了?”
那边的风很大,他吼:“你退出我的生活,为什么又要回来?”
我说:“你订婚了!”
他加大嗓门:“我要和你订婚,是你当了逃兵,你要消失,就消失得彻底一点。”
风声越来越大,我相信他说得加速不是假话,就缓和语气说:“你冷静点。”
他丧失了理智,“我怎么冷静?我要你!”
“你订婚了。”我重复。
那边猛地刹车,刹车的声音很刺耳,我把电话捂得紧紧,担忧的叫了句:“喂?”
“喂,慕凌风?”我没听到回应,跌回座位,眼泪唰得就流。
酒醉不了我。
新的目的地
“怎么了?”罗正胤问我。
我举着电话,很难受,扭头看向车窗外迅速逝过的风景,再“喂”了几声。
那边很安静,安静得有些诡异,让我不由自主捕捉他的心跳,可是电话的信号,一直未断。
“你没事对不对?”我问。
“是。”终于有了他的回应,低沉地撞到我的耳膜。
我握紧手机,说:“你在试探我?”
“回来吧,”他说,“回到我身边,我不能没有你。”
“我……”
“她不会回来的。”罗正胤夺过手机,斩钉截铁说。
“我没有趁人之危,挑拨你们,要趁,早就趁了,不会等到今天。”
“慕凌风,你是光明磊落的人,我也是光明磊落的人,你让她现在回到你身边,想过将来没有?她就是个二十二岁的小姑娘,她承担够了……”
他把手机换到另一只耳边,听慕凌风讲完后冷冷笑了笑,说:“又怎样?你订婚了。”
隔着电话,我听到慕凌风命令他把手机交给我,他却根本不理,说:“这只是你自己的一厢情愿,一时冲动。娜娜和你现在的关系,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不管你是自愿还是被迫,你订了婚,就要对那个女人负责任,把她强留在身边,对她来说算什么?她欠了你家的钱,难道还要欠你家的人?你要有胆子,真爱她,就什么都不要,过来追她,我们八点二十的飞机。”
话音一落,罗正胤就关掉电话,然后面无表情地卸掉电池板,抽出电话卡扔出窗外。一连串的语言动作看得我惊心动魄,前排开车的司机赞赏说:“先生,够爷们儿,这姑娘跟你值了。”
他只淡淡的,把手机还给我,静看窗外的景色。
我想他内心深处并不是百分之百有把握的,正如我也不知道慕凌风最后会不会来。航站外的天如同一只倒扣着的黑色盆子,我抱着那么一丝的幻想,盯着没有信号了的手机的时钟,时不时,以为背后旅人的脚步声会是不可能出现的那个人。
两万英尺的高空,靠窗的座位,我突然有点怨恨罗正胤。我怨恨他的理智,清醒到没有七情六欲,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也怨恨他的决绝,把慕凌风逼上绝路,不能解释,不能告别,不来追我,让我更加看清这现实,抱着满是疲惫伤痕的躯体,失眠在无垠的夜。
在迪拜转机,时间混乱,我完全搞不清是昨天的晚上,还是明天的凌晨,被脸色发白,脚步发颤的罗正胤拽两步,就变成我搀他了。他第一次坐飞机,表现虽然没有以前尝试新事物那么怂,但强自镇定的外表下却有一颗小鹿乱撞的心,飞机落地的时候表现得格外厉害,甚至抓住了我的手。下面的灯海璀璨,我握着他的手感叹:“你总归还是怕的时候。”
他看了我一眼,便不说话了。
迪拜中转的三个小时,他都在沉默。我懒懒的靠在他肩膀,收拾乱七八糟的心情,需要登机的时候又和他上去,习惯性地摸摸包,惊说:“我的东西呢?”
“放在箱子里了。”他说。
我更惊讶:“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东西?”
他还是那淡淡的神情,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知道。”
“知道。”我学着他的语气,贱贱地耸了个肩,动手戴睡觉的眼罩,身旁一动,罗正胤迅速瞟了我一眼,抢走我的眼罩。我的手一空,见他往自己头上套,便说:“不是不和我说话吗,抢我东西干嘛?”
他又不说话。
“喂?”
“嘘。”罗正胤用手捂住我的眼睛。
飞机里很安静,乘客们大多睡了,我半途醒来时,靠在左手边一个外国大叔身上,他张着嘴呼呼打鼾,我晃晃头,耳朵里不知什么时候被塞进了两只耳塞,看右边的罗正胤,他蒙着眼,微微笑着,也睡得很好。我从没见过睡觉这样微笑的人,一时无聊,就打着手机的光,从包包里翻黑色水笔。
我尽力不让握笔的手碰到他脸,垂直着,想给他画胡子。他的呼吸顺着气流吹进我的鼻子里,我就憋气,结果还没画到,就忍不住,哈哈笑到他身上。笑声惊得那位大叔打了个大呼噜,罗正胤嘴角弧度加深,蒙着眼,抬手摸了我头发一把,我盖上笔,靠回自己座位,在飞机落地前再睡了会儿。
这一路的行程很琐碎,因为出了国,到达不同的文化背景,我们两个如临大敌,所有的情绪都抛到了脑后,一下飞机,看见机场的文字我就瞎了,抓住罗正胤一顿大吼:“什么地方,我一个字都不认识!”
他之前一直没给我看机票登机牌,这会儿才从包里慢慢抠,我环视机场,从一个悬挂的牌子上勉强辨出发音像“巴塞罗那”的单词,虽然听说巴塞罗那风景宜人,但跑到这样一个语言丁点不通的地方,他又是个老古董,不是折磨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