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想我知道你给我的答案了，东。”眼泪止不住地流下，可是嘴角却可以微笑了，于是再转过身去，往陆昊东的怀中钻得更里些，贴得更紧些。
夜，过于冷冽。
室外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天阴沉，叫人分不清此刻的时间。
陆昊东从床上爬起来时，身边的人已经不见，唯独能记得的是那身体真实的触感。
走了，这次，是真的走了。
不是梦，从他的身上撤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不是梦。
他更知道，自己已经错过了最后一次挽留的机会。
泪水，从这个男人的脸上自主地流下来。
陆昊东伸手使劲地擦，可是越擦就越多……为什么会这样呢？父亲死的时候，没有哭，被冤枉入狱的时候，没有哭，被朋友背叛抛弃，还是没有哭，在狱中，过着非人的生活，依旧没有哭……现在，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要哭？
脩从外面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陆昊东，这个自主自大的男人，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一样不停地用手背擦着眼泪，袖口已经湿了一大片。
“大东。”他蹲在他的身前，试图唤起他的注意。
“你怎么还在这？”
“雨辰要走了。”
陆昊东依旧只是擦眼泪。
脩叹了一口，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雨辰叫我一定不要告诉你，但是我想我一定要说。你看看这是什么？”
陆昊东抽泣着，呼吸有些困难地接过纸。
“20万？”
不错，这是一张20万的支票。
“是雨辰叫我转交给你的。他千叮万嘱叫我不要告诉你，因为20万，比起姓莫的能给你的实在太微不足道，可是，他仍旧还是想为你做点什么。大东，20万，我想你比我更知道这对谢雨辰来说，意味着什么。从小在孤儿院长大，15岁开始打工，18岁从孤儿院搬出来完全靠自己生活，没有家庭，没有金钱，没有身份，没有地位，这20万，是他的全部。”
“大东，还需要思考吗？仇恨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也许一开始，我也同你一样，无法选择，可是现在，看看雨辰为你所做的一切，即便是陆伯伯泉下有知，他也会希望你幸福吧。”
“至于报仇，你不是还有我么？我回来就是帮你的啊，还有扣子，还有雨辰，还有我们东城卫，每一个人都帮你！对了，我也联系到亦儒，他也愿意帮我们，他现在可是金融界的奇才！”
“如果你愿意不相信我们，你也要相信你自己！靠你自己，你有这个能力的啊，和雨辰说的一样，和你爸爸一样，白手起家，你要相信你自己有这个能力！”
“不要被仇恨蒙蔽了你的眼睛好么？这些话，雨辰不敢和你说，他害怕自己成为你的负担，你的绊脚石，这我知道，那就我来说，让我来做这个坏人……如果将来，你后悔了，你就来找我……”
陆昊东的肩膀颤了一颤。
“脩，谢谢你！”终于止住了眼泪，唇角上扬。
是的，脩说的这些话已经在他的心头绕了太久太久，都绕成了麻，绕成了结，缠丝千缕，解不开，挣不脱，紧紧地禁锢着他，捆绑着他，他害怕自己选错，害怕父亲会在九泉之下的责怪。可是，终于，终于有这么一个人对他说了出来，有了至少一个人的认同与理解，他都有了可以跨出这一步的勇气。
也更是因为雨辰，他不知道，原来雨辰可以做到这个地步，他不知道，原来他爱自己已经可以到这个地步，是自己错误地把“想当然”把“以为”强加在他的身上，潜意识故意去忽视忽略他对自己的爱……
不知道为何，他突然觉得自己不恨了。原来，当一个的人心，满满的都是爱的时候，就装不下恨了。
父亲的仇要报，背叛的仇要报，但是那已经不是生活的全部。
他的全部，是谢雨辰。
就像谢雨辰给了他全部。
“脩，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雨辰，现在在哪里？”
“在轮渡码头。他说想去乡下，找个冷清的地方过余生。”
一股旋风卷出门去。
part37
谢雨辰静静地坐在长椅上等待，从窗口望去，可以看见不算清澈的河水，波光荡漾。
不远处，时不时传来汽笛的鸣叫。
尖锐，刺耳。
谢雨辰却不以为意，他觉得自己现在的心很静，静得可以不被外界的任何声音所打扰。只要离开，一切就都结束了，他依旧是那个没人爱没人疼的谢雨辰，依旧会是自己一个人看着柜台的巧克力，眼馋地流口水的谢雨辰。
过去没有陆昊东，他活了下来。
未来没有陆昊东，他也可以活得很好。
有些人，终将是你生命中的过客。
大不了，一切也只是，从头再来。
而至少，他现在，还可以抱着最美的回忆，从头再来。
没有什么好怨，更没有什么好恨，就像电视台词里说的，感谢命运至少给了你一个可爱可恨可等可盼之人。
人的生命，将会因这一个人而精彩，而不枉过。
属于他的下一班船已经到来，没有犹豫，甚至没有转身向后望，谢雨辰提着简单的行李，走过了匝道，行到了船上。
没有钱买船舱的位置，所以接下来的7个小时，他只能在甲板上度过。
站在船头，靠着半身高的栏杆，从船上看水，又是不一样的角度，不一样的感受。
“这里比船舱里要好太多了。风景多好。”自言自语。
伴随一声汽笛的长鸣，船缓缓开动。
“雨辰——谢雨辰！”
谢雨辰觉得自己好像听到有人叫他，可是船开动的声音太大，听不清楚。
那仿佛好像是陆昊东的声音……不过这是不可能的。谢雨辰摇摇自己的头，笑自己竟然会产生这样的幻觉。
“哎，那边有人跳河了。”甲板上突然热闹起来，仿似好像有人在岸边做了傻事。
谢雨辰嘟了嘟嘴，我都没有跳呢，原来有人比我还看不开。
没有看热闹的心情，所有人都去了船尾，船头就剩他一个人，落得清静。
闭上眼，仰起头，静静地享受河风……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人掰他的肩膀。
“做什么？”是哪个登徒子打扰他的清静，手还是湿湿的，弄湿他的衣服，不知道他是穷光蛋，没有几件可以换洗的衣服么？回头，正要把“登徒子”大骂一通，却更突兀地被他箍进了怀中。
对，是箍，不是抱，不是圈，这家伙简直就是要把他勒成两半。
“喂……”这味道，这温度，即使伴着河水的咸湿和冰冷，也已经可以不用去猜。
“不要走，不要走，留在我身边。”那人在他的颈后急急地说。
禁不住又勾起了嘴角：“你先赔我衣服。”
“谢雨辰，我爱你。”
“你是谁？你说爱就爱哦。”
“我是大东啊，你的大东。”
“才不是，我的大东不要我了，他要和别的女人结婚。”
“雨辰，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
“你错了？你哪里错了？为老爸报仇错了么？娶个有钱的女人就错了么？”
“不，错在我看轻了你的爱，错在我没有问过你是否愿意和我一起面对，错在我到现在才看清你对我有多重要，错在我终于发现自己究竟有多爱你！”
“有多爱？”
“你要多爱就有多爱。”
“那你从这里跳下去。”
“啊？”陆昊东的肩膀抖了一抖，“我……我刚刚才好不容易爬上来的耶。”
“那你到底要不要跳？”
“要！”放开手，果断地往栏杆外爬，却突然被人从身后圈住。
“笨蛋。你要一个抽筋，爬不上来了，谁赔我衣服啊。”
“呵呵。”停下攀爬的动作，紧紧地握住环抱自己的手。
“你刚刚怎么就敢游过来？就那么确定我在这条船上哦？就那么确定我上船了哦。”
“直觉啊，直觉你就在这里。雨辰，因为你在我心里，所以你走到哪里，我都可以找到你。”
“乱讲，我就不该选坐船的，我应该选坐飞机，现在，真的是上了贼船下不来了。”
“现在才说已经迟了，选了就不能后悔！”
回身，再度把爱人拥进怀中，甜腻地磨蹭着对方的身体，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一片掌声中，唇舌交缠。
尾声的确，选了就不能后悔。
不知道你是否也有过这样的感觉。
我们常常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徘徊，不知道哪条路才是对自己最好的选择。
其实，不论你选择哪一条路，都必错过另一路的风景。
唯一能庆幸的是，我们还可以选择，彼此选择，能够陪伴一起走路的人。
在这条路上，我们相互扶持，相互体谅，虽然避免不了磨擦，避免不了伤害，但最后我们还是相携着一起走过了一路，走过了一生。
我们在一起，看你所看的风景，过你所过的时间。
那么未来呢？
也许莫家会因此而迁怒于陆昊东，也许以莫叔那不按常理出牌的性子，会成全陆谢二人也不一定，可是谁知道呢？这都已经不重要了。
也也许，陆昊东在朋友的帮助下，很快便完成了复仇计划；也也许，在商界这个大海里，安叔很快便成了其他大鱼口中的小鱼；也也许，过了许久许久，直到有天头发发白的时候，陆昊东终于复仇成功……
有太多的也许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