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Chapter 7 失恋
那个时候,袁鸿应该还是深爱着自己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他们会?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无恙觉得自己的脑袋都有炸开了,她不明白,她甚至不愿意相信当初自己看到。
病房门“吱”地一声开了,将无恙从回忆中拉回了现实。
一个护士进门随意瞧了瞧,说:“你们没什么大碍就可以回家了。”
无恙轻声“嗯”了一声。门“吱”地一声又关上了。
无恙咬着牙,摸索着穿上衣服,泪水突然就涌出了眼眶,她用力地抱着双腿,蜷曲着身体紧紧靠近床边的墙角,任泪水打湿衣裤,长大了嘴巴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那是怎样的心痛,好似挖出自己的心脏都抵不过这一刻的疼痛。
无恙硬撑着身子走下了地,然后躬着腰,一手按住肚子,一手扶着墙,一路微微颤颤地出了医院。
离开前,无恙扭头又回看了医院一样,漆白色的医院大楼在两旁路灯的笼罩下,黑夜里特别的突兀,越往上越是暗淡,最后像是被黑暗吞噬了进去,隐隐竟有一种凄凉哀怨之情。
无恙擦干了眼角最后一滴泪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在这里,她割断了曾经的情爱,放弃了身体里的骨肉。既像是被人抛弃,又像是抛弃了人,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也不再愿意回头。
孩子,我对不起你,我甚至配不起妈妈这个称呼。如果有来生,希望你能投胎成好人家的孩子。
想到这里,强烈的心痛刺激着心脏,猛烈得让无恙不得不按住心脏倚着身旁的树桩,蜷曲着蹲在了地上,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大颗大颗的水珠滴到了地上,刻画出一朵朵美丽的水花,那是,用无恙的心刻出的印记。
言旭邑下班回家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
一个瘦弱的女孩缩成一团蹲在医院侧门旁的大树墩子底下,宽大的衣服像是被单一般随意套在她的身上拖到了地上,她紧靠着树墩偶尔轻微晃动下身子,耳畔不时还传来一两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言旭邑虽是平日里出了名的心冷黑包公,却从小有一个不得不提的弱点,那就是他见不得女人哭,无论是梨花带雨般的默默浊泪,还是眼泪鼻涕一把的嚎啕大哭,只要他见着了,都忍不住感觉像是有无数只小虫在心尖上瞎转悠一样难受。
若是往常,别过眼自我调剂一番倒也罢了,不巧的是,今天这女孩刚好蹲在言旭邑的车旁。
言旭邑瞧她也不是,不瞧她也不是,只好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
越走越近,言旭邑面下越发难受,看着女孩哭得天昏地暗的伤心模样,不知不觉滋生出了一丝怜悯之情,他低头沉思了半响,终于走到女孩面前。
此时,无恙正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未曾注意到远处一直默默注意着自己的言旭邑。
当她看到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双干净的棕色男式皮鞋时,才茫然抬起了头,泪眼朦胧中,一个身材笔挺的男人直直的站在自己面前,像一堵灰色的墙挡住了无恙前方所有刺眼的光芒。
女孩抬起头的刹那,苍白的脸颊上是通红发肿的双眼,还挂着两条深深的泪痕,同样红通通的小鼻头皱起被狠狠地吸了一下,迷茫得像是找不到路的小孩子,又像是言旭邑小时候饲养过的小白兔。
言旭邑心里的某根柔软的神经被不经意的触动,他认出她是今天自己手术刀下又一个、那个3号床的女孩,却也终究抵不过心软,眼眸冷淡带着一丝怜意,蹲了下去,“怎么了?”
无恙停止了抽泣,张开口想说话,却一个字都吐不清楚,半宿终于放弃闭上了嘴。
未婚先孕后堕胎这种事情,真要说起来也无从谈起,最后也不过是自作自受的下场罢了。
言旭邑见无恙只是抽泣不说话,也没有再开口问,他从包里翻出一包纸巾递给无恙,放轻了声音说:“擦擦,没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
无恙伸手接过纸巾,片刻的温暖划过自己冰冷的指尖,嘴角僵硬地咧了个弧度,“谢谢”,说着,无恙扒着树想要站起来。
言旭邑看着面前这个硬撑着起身的女孩,伸手想要扶她一把,手才伸出,无恙突然就倒下了,他赶紧抓紧了她,女孩娇柔的身躯软弱无力的瘫倒在他怀里。言旭邑赶忙查看了一下无恙的情况,还好,只是昏了过去。
以言旭邑平时的性子,见着路边有人昏倒了,很可能打个110或者120,等到警察医生蜂拥而至,就悄悄退场了。
今天或者是因为已经抱在怀里,就这么走人撇不清关系还是别的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他决定帮人帮到底,送佛送上西。
怀里的女孩蠕动了一下,睫毛微微动了动,呓语着说:“爸爸,恙恙不要去医院,护士要扎恙恙的。”
言旭邑一顿,有些动容地说:“好。”
随后,手臂一伸,拦下一辆出租车,一路安静地奔驰回到了自己住的公寓门口,小心地抱着无恙上楼,开门,关门,又小心地放在自己的床上,脱下她的鞋子,盖上被子并掖好被角。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他瞥见一滴水珠划过无恙光滑的脸颊,滴到了枕头上,显出一个水渍。“你醒了?”
其实,言旭邑抱着无恙下车时,无恙就已经醒了,可是她眯着眼睛不敢睁开眼睛。以她今天这种状态被妈妈一眼就会看穿,因此她回不了家,自己同袁鸿的小窝,更是回不去了,而身上所有的现钱都用来支付这次堕胎的费用了。可是,她确实需要一个避风港,哪怕只是暂时的。
“之前你昏倒了,所以我送你回了我的家,既然你醒了,那我送你。”
无恙低着头,不说话,她不知道怎么开口求一个陌生人收留自己一晚。
言旭邑见无恙不说话,以为她还没缓过精神,便也不说话。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的歌曲打破了屋内的沉默,无恙匆忙从包里翻出手机,是陈妈妈打来的。
“喂。。。。。。”
“我说陈无恙,这都几点了,你还不回家啊!最近坏人多,你不知道啊,老娘我这优良基因把你生得这么花容月貌的,对吧,半夜你也不怕个啥丧心病狂啊?”电话那头,无恙的妈妈正狂轰乱炸。
“恩恩。”无恙小声应和道,“妈妈,我忘记告诉你了,今天同学聚会,大家玩得太high了,所以不回来了,我明天一早就回来。拜拜。”
言旭邑在一旁看着无恙硬憋着用欢快的声调答着电话,有些不忍,可又一听这内容,觉得这女孩谎话信手拈来,不觉皱起了眉头。
再开口说话时,声音也冷下了几分:“你不回家?”
无恙瞄了眼面前这个男人,英气十足可是浑身散发着强烈的冷漠感,小心地开口道:“我今天能不能在你家留宿一晚?我睡沙发什么都可以,明天一早就离开,绝对不会打搅你的!”
“理由?“言旭邑淡漠地看了一眼无恙,把玩着指尖的戒指,银色戒指一阵阵反着冰冷的光芒。
“我,不能回家让妈妈知道,可是我身上真的一分钱都没有了。”
“未婚先孕。”言旭邑直击要害,总结,“那你男人呢?”
“他。”一个字卡住了无恙的喉咙,生生掐住了气息,再也说不下去。
言旭邑仍低头摸着戒指,到底抵不过已经滋生的心软,半响开口道:“你要是不愿说,算了。床给你。”说完起身开门。
“谢谢,我。。。。。。”无恙死死咬住下嘴唇,双手握成两个团,眼睛盯着桌面的一角,想要开口,诺诺地却说不出话来。
说不出话,有的时候,恰恰是因为想说的实在是太多了,却不知从何说起,于是,只能选择沉默。
两个人静静地僵持了片刻,言旭邑终于转身离开了卧室,门被轻轻带上,留下屋内窒息般的寂静。
无恙双手隔着被子环抱住双腿,把头埋进被子里。
言旭邑的被子有一股子浓浓的洗衣粉香味,让人不禁想起袁鸿颈间的味道,一样的香味,只是前者的更清淡,让人觉得安心,而后者的让人无法忘怀。如何忘得了,那真实存在过的两年;如何放得下,那已经付诸的真心。
言旭邑出了卧室,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冷漠了,无论如何也还是个小姑娘。
他叹了口气,从冰箱里拿了一盒小房子牛奶,微波炉温热了,用双手握住杯子试了试温度,正好。
然后,他轻轻叩了叩门,推门进去。“我给你热了杯牛奶。”
无恙双手接过牛奶杯,呷了一小口,不烫不冷,温和得刚刚好,泪水止不住地一滴滴滴进牛奶里,发出“啪啪”的小声响。
她从第一次见到言旭邑的时候,就敏感得觉得对方不太喜欢自己,可是当他在自己在医院门口哭得痛彻心扉的时候递给了自己一包纸巾,在自己昏迷得不省人事时候给了自己一个临时避风港,而现在竟然还细心的想到给自己一杯热牛奶,脆弱的心被重重一击。
被深爱的人狠狠伤害,却被陌生的人好心照顾。
“我,我失恋了,我爱的人他不要我了,不要我了。”
“我做错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我没有办法,孩子是无辜的,可是我不想把它带到这样一个充满了欺骗的世界。我更不想让他一出生就没有了爸爸,没有爸爸是很惨的,被人欺负都不知道能找谁。”
“爸爸,我好想你啊!你在哪里啊,你女儿没人要了,你为什么也不要我了!”无恙突然撕裂着嗓子大喊起来,想要把所有的委屈通通喊出来。
是的,她不明白,她不相信,甚至不敢回想。言旭邑坐在一旁,眼神淡然,微微浮上些许怜惜,木着脸不说话,只是静静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