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逃避
深夜，雪没有停。我躺在床上，借着窗外街灯的微光向外望去，银装素裹。我没有困意，抱着一俊的围巾，觉得心里暖暖的。
我打开手机，习惯性地在目录里翻看起来。当我打开照片文件夹，看到了那天在游乐场的合影。
卖生日熊的阿姨，几个高中生妹妹，还有我们两个人，笑得很甜。
我的思绪忽然从一俊的甜蜜中抽离了出来，想起了那个不能忽视的人。天炫，很久没有联系的天炫。我想起了平时他总是给我发短信，放学会陪我一起去食堂，傍晚去广场看夕阳。可以包容我的一切不小心，像大哥哥一样无微不至。
这些日子的幸福确实让我冲昏了头，发现自己忽略了太多。
枕头下好像有什么东西？我看到它露出一角，便伸手摸了摸，原来是上次在天炫家里拿走的我们三个人童年时的合影。我轻轻拂过有些泛黄的照片，那笑容依然灿烂，无邪，不掺任何虚伪。我忽然觉得鼻子有些酸酸的。
伤害天炫，我不要，可是和一俊的感情才刚刚开始，我更不希望它就这样离我而去。
天璨，我应该怎么办呢？
……
莫名的“唰唰”声叫醒了我。
我慢慢睁开眼，看到雪已经停了，只剩灰白的天空。几个拿着扫把的人影在公寓楼下扫着雪。
依依和小瑜不在宿舍，大概也去扫雪了。离上课还有一个小时，去外面走走吧，空气应该不错，也许能过滤一些心事。
我独自一人走在去学校的路上，吱吱地雪声，凌乱却富有节奏。一些树被雪压得弯下了枝头，披上了白皑皑的积雪，偶尔一阵风吹来，微微摆动，清扬中夹杂着细腻零星的雪花，落在脸上带些凉意。
在教学楼高高的梯形阶上，我看到一个穿着黑色外衣的人靠在柱子上。
是天炫。
他目光黯淡，面无表情，心情好像和天空一样灰白。我悄然走近，静静地站在离他不远的位置。他也看到了我，面目表情僵持了几秒，慢慢向我走来，在我面前停住了脚步。
他低下头，仿佛思索着什么。良久，他抬头看着我，平静地笑了笑：“没和段一俊在一起吗？”
“天炫，你最近去哪了。”
他没有直面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再次低下了头，选择避开我的目光。他脸色发白，目光瞥向旁边，眼神中仿佛透着几分无奈。
“你生气了？”
“没有，我怎么会生气。”
“那为什么故意躲我？”
“哪有……”他又抬头看了看天空，“我爸前几天正准备去外地，我得帮他打理，没时间。”
“别骗我了。”我拉住他的胳膊，“为什么我和一俊在一起，让你这么不高兴？”
他推开我的手，独自转向柱子，好像经过了一番思考，他又忽然转身拉起我的手，带我走向台阶下方。
“天炫！……”
他带我来到了教学楼旁一个还算安静的角落，松开了我的手，转过身对我说：“你……真的喜欢那小子了？”
“是，我是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感觉。”我没有任何犹豫地回答。
“我劝你最好不要和他在一起。”
“为什么？”
“难道你想不明白吗？”他的语气严肃起来，“他在那种地方打工，也不了解他的家境。先不说你接不接受，你家里会同意吗？”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不了解他的家庭背景，你就这么放心和他在一起？你有没有想过未来。”
“我不想知道，我只知道他是一个成熟理智的人，我也相信他一定愿意为我付出一切。”
“我也愿意！难道你不明白吗……”
那一瞬间，我和他有了眼神的交汇。
“我，真的喜欢你很久了。”
我愣住了，没有回答，或是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
在这样窒息的沉默里，我选择了转身。我就这样离开了天炫的视线。他没有挽留我，也没有再说只字片语。凛冽的风肆意地吹着脸颊，顾不得身寒，只感到心寒。
我甚至顾不得去想象，在我走后，他会拥有怎么样的表情和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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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去上课，此时此刻我一心只想去找他。我一路走到酒吧，直到推开门才忽然想起，现在是中午，这个时间他也许不在里面的。我走了进去，里面的客人三三两两，还有几个服务员在擦着桌椅。
一俊显然不在这里，我环视着四周，只好拨通了他的电话。
“喂？小夏啊。”
“你不在酒吧吧，我想见你。”
“现在？你不上课了吗。”
“嗯，不上了。”
“出什么事了小夏，你在哪？”
“我在酒吧。”
“等我马上过去。”
我坐在旁边的高台椅子上，看着酒吧里的人。过了大约15分钟，一俊推开酒吧的门走了进来。
“怎么了小夏，今天怎么突然中午跑过来。”
“我……心情不好。”
他握住我的手，“出什么事了，手这么凉。”我没有说话，眼神四处游离着，不知道该看向何处。一俊抱了抱我，轻声对我说：“咱们找个地方吃饭吧。”我点点头，和他一起来到附近的餐厅，他坐在我身边。
“吃点什么。”
“随便好了。”
他合上菜单，无奈地看着我。我也抬起眼：“水我要冰爽茶就好了。”他忽然笑了笑，摸了摸我的头，“你很喜欢冰爽茶吗？”
“嗯。”
没过多久，服务员端上了我们点的鸡排饭和饮料。我们都没有说话，我也没有感觉到饿，只是机械地面对眼前的食物，握着还算冰凉的饮料杯，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不喜欢吗？”
我抬起头，看到一俊在关切地看着我。“没有，只是……不太饿。”
他搂住我的肩，轻声问：“上午出什么事了。”我迟迟没有回答，喝着杯中的饮料。
“你看到天炫了？”
我愣了片刻，竟然被一俊猜中了，我离开了吸管，靠在椅背上，小声地“嗯”了一下。
“他跟你说什么了。”
我看着窗外的人来人往，沉默了良久。
“他说，他喜欢我。”
这一刻，我看见了一俊空洞的眼神，迷茫、不知所措，还是一片空白，我看不透。
“那，你是怎么回答他的。”
“我没回答，直接走了。”
他望着餐厅天花板许久，过了一会重新恢复了游离的眼神，沉甸甸地挤出一句话：“一会回去找他吧。”
“你说什么？”我对他的反应感到十分的惊讶和不解。
“他一定明白你的意思。所以，他现在肯定很难过。”
“可是……”
“我想你也应该明白的，其实，他比我更适合你。”
“一俊，你怎么了？”我握紧他的手，“我不喜欢他啊。”
“我们在一起太残忍了。”
残忍，他用了一个多么尖锐的词汇。也许是他意识到了自己语气过于冷漠，一段时间内，我们都没有说话，也没有目光的交汇，各自拿着饮料杯，寻找寄托般地着努力理清思绪。
“天璨……我该怎么办……”
天璨……我该怎么办……
“嗯？”
我才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自言自语，马上回过了神，重新正视着一俊，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啊，没什么……”而一俊只是半信半疑地看着我，他大概没有听清我刚才在说什么吧，但愿，也许。
“你刚才怎么了，好像不太对劲。”
“没事，我只不过……想起了一个人。”
他没有马上说什么，继续保持着沉默。
“对不起，一俊。”
“怎么忽然这么说……”他轻轻拍了拍我的手，眼神又恢复了温柔。可我的心中却充满了惭愧，甚至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我……”
“嗯？”
“还是告诉你吧……”
可是，我真的要告诉他吗？要从何说起呢……对天璨的感觉，我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一种望眼欲穿的想念，一种渐行渐远的回忆……
“一俊，我其实……经常想起他。”大脑几乎空白，我就这样乱无头绪地开了头，甚至刚开口就有些后悔了。他保持着沉默，没有问我那是谁，似乎在等我继续说下去。
“想起，天璨。”
说到这里，我轻轻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目光黯淡，没有任何表情，依然没有开口的意思。
“他……叫叶天璨，是天炫的孪生弟弟，我们也是一起长大的。可是他……他已经不在了。”
“嗯。”
嗯，这是几分钟以来他唯一的回应。
“我，真的经常想起他。对不起，一俊……我知道我不应该告诉你这些的。我，我会尽量控制的……”
他却轻轻搂住我的肩膀，没有任何的意外或惊讶：“夏，没关系的，我能理解。”
是啊，我为什么会告诉他这些呢？本来已经够混乱了，一俊，天炫，现在我又莫名其妙地把这些尘封在记忆里的往事重新翻出来……是我不好，都是因为我。
“每个人都有过去的，我知道。”
“我……”
“怪不得，舞会那天，你会喊着这个名字……”
“一俊，你不要误会了，我没有那个意思，我没把你当成他的替身的……”
他目光依然黯淡，没有与我对视，只是默默地望着窗外。仿佛带着一股浸入骨髓的忧伤，孤独而沉默。
“小夏，你真的……好傻……”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不好……我握着冰凉的饮料，心事也在渐渐沉淀。一俊，天炫，足够让我崩溃了，我已经没有力气去假想天璨的存在……那只是一种惦念，漫无边际的，不切实际的记忆。
他对我挤出一丝微笑，没有再说什么。我们没有继续任何话题，沉默地坐在餐厅里，空气仿佛也变得冷清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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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走在回学校的路上，想起天炫，心里久久不能平静。我知道一走了之不是什么上策，可是回想起天炫对我说的话，我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他那黯淡中略带绝望的眼神像利刃一样，刺得心中千疮百孔。我终于还是没有勇气，不敢去找他。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体育场周围。我向那边望去，依旧白茫茫一片，昔日热闹的篮球场也失去了生机。
忽然，我看到一个黑色衣服的身影出现在篮球架下，一个人投着篮。
我下意识地愣了一下，脑海中闪过了“那个人是不是天炫”的疑问。我加快了脚步向球场走去，走进篮球场的外门，看到不远处的他，安静中带着几分伤感。
不久，他也看到了我。只是毫无表情地凝视了我几秒，他放下篮球，双手插兜，缓缓向我走来。
我努力搁置心中所有的负面情绪，表现出淡然的样子，对他微笑，轻声说：“地这么湿……你还在打球呢。”
“那块地方还可以，没什么雪。练练投球而已，不碍事。”
“噢……呵呵……”
他也回以我一个无力的微笑，“我翘了课，出来透透气。”
“啊？你翘课了。”
“看来你已经有日子没关注过我的课表了。”
这一句话把我堵了回去，我竟不知道应该如何应答。“啊……那个，今天天气还挺冷的……”
“你会投篮吗？小夏。”
他怎么会突然问我这么一个问题……
“这个……其实不太会=_=。”没想到他却把球递给了我，还一脸坏笑：“投一个呗，我看看。”
我是真的没有体育天赋啊，无奈……我看着手中的篮球，它不认识我，我更不认识它，可是天炫满脸期待地看着我，没办法，我只好向篮筐走近了几步，又瞄了瞄准，生疏地投了出去……
真不给面子，怎么差这么远！
“哈哈，果然跟我想象的差不多。”
=_=叶天炫，原来你还没忘了讽刺我！我愤愤地走过去捡起地上的篮球，转过身对天炫说：“哼，你什么意思吗！”我出于气愤，下意识地地把篮球扔了过去。
啊……不好，好像用力太大了。天炫完全没有准备，虽然接住了球，但球好像打到了他脸上。啊啊啊，我连忙跑了过去，关切地看着他：“天炫，天炫你没事吧？打到你了吗？”
他这才把手中的篮球拿开，我终于看到了他的脸。“嘿嘿，吓你的，没打到。”
害我担心半天……他看了看我，却又开心地笑了，“要是你能一直这样关心我，多好。”
他的语气中仿佛透着一种哀婉的奢求感，那么无力和苍白。我静静地看着他，他好像比前阵子更消瘦、更憔悴了，面无血色，双目无神，流露着疲惫和无望。
“天炫，你的鼻子……”
他先是一愣，之后自己也察觉到了，轻轻擦拭了一下鼻子下方，鲜红的血迹。我连忙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他，他按压着鼻孔，抬起头。
“还说没打到！你就知道骗我。”我望着他，关切地说到。
“呵呵，没事的，我们打球时候经常的事，早习惯了。”他还是抬着头，因为捏着鼻子，声音有点点变化。
“天炫！你怎么两个鼻孔都流血了？这么严重啊……”
“没事的，一会就好了。”
“我……”忽然心里好歉疚，还说没打到！看来我真的被打得不轻啊tat，天炫我错了，我真的错了……t_t
他只是安慰我，说他没事的，一会就好了。我没有说话，浅浅地低下头，他在鼻孔中塞上了两张纸巾，哈哈，看上去好滑稽，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哈哈，天炫，你好像大象，哈哈……”
“你还笑，我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哈哈哈—0—。”
“！”
我们两个人一起走向学生宿舍，这一路，气氛终于重新轻松了起来了。可是在这黑夜来临之前的时刻，总是让人有些不放心。